沒了經濟來源,溫糖糖只能依附着閆庭深,若是離開了他,她身上的錢絕對少得稀薄。
她從小就是個千金小姐,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怎麼會受得了飢一頓飽一頓的生活,在成爲乞丐之前,她寧願拉下面子,來求她這個以前一直在暗地裡有着敵意的嫂子。
童熙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桌上零星剩的食物,照顧着溫糖糖的面子,沒有再另外叫吃的,她也不說話,調羹擦碰在杯壁上的清脆聲響顯得格外的突兀。
一頓早餐,吃得安靜,又如坐鍼氈。
童熙漸漸的沒了胃口,象徵性的吃了幾口粥,就捧着熱茶,有一口沒一口的啜着。
“三嫂,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忽然,溫糖糖主動開啓話題,聲音卻低得可以。
童熙禮貌適度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精緻的五官浮動着一絲悄然的溫潤,輕聲道:“你說。”
“我的行李還在你家裡,我想你待會幫我拿出來,姨媽肯定還在生我的氣,我就不進去給她添堵了。”
童熙搭在杯沿的手指輕輕的敲了敲,眸瞳內稍斂了一瞬,“好,我幫你拿出來,正好今天沒事,想去哪裡,我送你。”
話一落音,她清楚的看見溫糖糖的手攥成了拳頭。
人在緊張和慌亂的情況下,通常都會依賴身體的疼痛感來讓自己保持清醒。
然而短暫的錯愕之後,溫糖糖面上浮現出一絲不自然的笑來,“我自己去就好了,三嫂......別送我了。”
童熙一雙清眸,淡若清風的睇了她一眼,然後什麼都沒說,順了一口清茶入吼,招來服務員結賬。
她真的按溫糖糖所說的,回家裡收拾了兩個行李箱的東西,給溫糖糖送出來。
“洗漱品都在裡面,我還找到幾包零食,不過放的時間久了,就給你扔了,東西都在箱子裡,要不要檢查看看,還缺什麼了沒。”
“不用......”溫糖糖臉色晦澀,五官都蹙成了一團,嘴上卻還硬撐着。
童熙也不拆穿她,將行李遞給她之後,轉身就要走。
溫糖糖心裡一慌,脫口而出:“你是不是還恨我?”
童熙腳步一停,側身轉過頭來,琥珀般的眸瞳內凝着一絲諱莫如深,然而一閃而逝,便悄靜得什麼情緒都尋不見了,她臉色平靜,聲線也很平整:“恨你做什麼呢,除了生生那件事以外,我不覺得還有什麼是能夠恨你的。”
再說,她現在這副落魄了,卻還要維持着表面尊嚴的模樣,也算是得到了報應。
溫糖糖吃驚,雙眸一寸寸放大,瞠到極限時,兩滴眼淚滾了下來,“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了,只能來找你。”
童熙心有觸動,確實,除了裴家以外,溫糖糖在這裡已經沒有別的依靠,但是她做的那些事已經觸怒了裴書厚和溫慈,她不敢貿貿然的出現在二老面前,裴堇年也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主,自然的,就只落下童熙了。
她賭的,也不過是童熙那點憐憫之心。
然而賭對了,她卻並沒有一丁點的高興,甚至覺得現在的自己很是不堪。
童熙輕聲的嘆了口氣,走前幾步,儘量不將姿態做得那麼高高在上,“你的房間還留着,吳媽每天都在打掃。”
溫糖糖難以置信的看着她:“你還願意收留我嗎?”
“裴宅本來就是你的家。”
溫糖糖擦乾眼淚,“三嫂......”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童熙的表情忽然變得冷硬又強勢,“不許你接近生生,最好離得遠遠的,你怎麼對我都可以,但是不能再將主意打到我孩子的身上。”
溫糖糖:“......”
童熙淡抿了下雙脣,“三哥那裡,我會替你說的,先跟我回去,好好洗個澡睡一覺,晚上去主宅見爸媽。”
溫糖糖垂在身側的雙手攥了攥,猶豫過後,試探着開腔:“你不問問,我發生什麼事了麼?”
“不需要。”
童熙手扣在行李箱的拉桿上,另一手擡起,在溫糖糖的肩膀上輕撫了一下,“你現在需要休息,如果你想說,我會聽的。”
溫糖糖點頭,用力的點頭。
當一個人走投無路的時候,但凡有人伸出援手,她可能不會感激涕零,但起碼這一刻,會覺得幫助她的這個人是值得信任的。
童熙給了溫糖糖足夠的空間,將行李送上樓後就到客廳裡繼續吃牛奶餅乾。
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把沙發上的抱枕全部搬開,纔在角落裡找了出來,來電顯示還沒掛斷,她瞥了一眼後接起:“三哥。”
電話那頭的人錯愕了一秒,繼而傳出一道年輕的男聲:“是裴太太嗎,總裁開會途中突然胃絞痛,現在正在醫院裡掛鹽水,您方便過來照顧嗎。”
“......”
童熙驚得扔了手裡的東西,問清楚哪家醫院之後,抓了車鑰匙和手包就衝了出去。
她開車從來沒有這麼快過,到了醫院後幾乎是從車裡撲出來的,連門都來不及關,她在路上打了幾通裴堇年的電話,都是聯通了但沒有人接,心裡的擔憂慢慢就變成了恐懼。
她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光。
昨天抽什麼瘋要去吃辣火鍋,裴堇年跟她搶,也知道是因爲攔不住她,所以儘量多吃,讓她少沾些。
童熙到護士臺問的時候,都快哭出來了,等終於在病房裡見到裴堇年,心裡提着的一顆大石才鬆了一半。
他半臥在沙發裡,旁邊的立地支架上吊着一瓶生理鹽水,液體通過透明管道留進他的身體裡,手背上扎針的地方,用膠帶粘了一個十字架。
裴堇年頭仰靠着沙發背,雙眸微闔,似在假寐,側顏線條深邃而立體,眼底有一圈青色,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又高強度的工作,終於把自己折騰進了醫院裡,緊繃着的身體一鬆懈下來,那些個疲憊便像是商量好了那般紛紛顯露在了臉上。
童熙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往裡走的腳步有意的放輕,到得近處,睨着他深刻的臉廓,眼睛裡包着的淚還是沒忍住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