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啓堯正慢條斯理的扣着袖釦,聞言只微微擡起眼瞼,鄙夷的目光落在林漾的身上。
“我以爲這麼有自尊心的你是不會要仇人錢的。”
林漾當然不屑於用仇人的錢,但在這場婚姻裡,林漾搭出去的,是用多少錢都還不回來的。
“怎麼說我也做馮太太這麼久,一點錢都不給,你是不是太摳了。”
馮啓堯哼笑了聲,走過來,修長的食指和中指間夾着一張支票,遞到林漾面前。
“想要多少,直接填。”
林漾訝異了下,可還沒等訝異完,他又變着法的拿出一份合約:“這是附加合約,你從我馮啓堯的妻子變成情人,每個月我都會給你酬勞,不會白白佔你便宜。”
林漾拿着支票的手輕輕一顫,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其實心中不應該有那麼多的波瀾。
她應該心平氣和的做完這些。
只是這種轉變,加上馮啓堯的施捨語氣,讓她覺得自己還不如一個垃圾,她現在算什麼?
林漾有些頭疼,清秀的臉上愁雲慘淡,如果不是已經坐在牀上,林漾怕是站都站不住。
她定了定心神。
在馮啓堯不耐之前,冷靜的拿筆填寫了一個數字,又在離婚協議書和合約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兩份放在手心交給馮啓堯。
馮啓堯看着支票上的字數,牽動了下脣角,夾着支票在掌心拍了兩下:“倒是不貪心。”
林漾冷漠如斯的站起來:“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她沒有辦法再和馮啓堯說下去,他們之間的鴻溝已經無法再去跨越,她不會再去嘗試。
他們最終還是變成兩條平行線,漸行漸遠。
“這是你自己選的,馮太太。”
馮啓堯睨着她的背影,瘦弱的骨架被衣服包裹,看不出了,可他清楚的記得她身體上每一處烙印。
在牀上也始終皺着眉頭的林漾,到底什麼事情才能使你開心,都離婚了,你還不開心嗎?
林漾緩緩停下腳步。
面對白色的門,大腦亂的很,但還是故作鎮定的轉身。
“不是的馮先生,我好想沒得選擇,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成全,終於可以不用當你名義上的妻子了。”
林漾歪歪頭,蹦出兩個字:“開心。”
開心的林漾在關上門的那一刻,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寡淡的看着周遭一切,深深嘆了口氣,什麼都沒有結束,什麼都沒有結束啊林漾。
失眠一夜,第二天到公司,曉曉嚇了一跳,非說她昨天縱慾過度臉色才這麼差,林漾迷之微笑:“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曉曉啊呀一聲,害羞的紅了臉:“你別說了,你怎麼開黃腔。”
林漾無語的瞥了她一眼,到底誰先開黃腔???
“林漾,時總找你。”
同事喊她,她應了一聲,去了時炎的辦公室,敲了門,時炎請她進來,手中正拿着東西看,沒看她:“坐。”
林漾在他對面坐下。
時炎放下文件,骨節分明的手握住鼠標,拉出電腦裡林漾那份辭呈。
“對你想要辭職,我也遺憾,還有挽回的可能麼?”
時炎是不可多得的好老闆,爲人親和,有態度,有魄力,在他的手下工作,可以體會到一個員工被需要的感覺。
如果林鴻遠還很健康,林漾會努力的做下去。
“很抱歉時總,我父親需要我的照顧,暫時我不準備工作了。”
時炎聳了聳肩膀,神色還是那般遺憾。
“好吧,如果你還打算回來,公司大門隨時爲你敞開,有什麼事也儘管跟我說。”
他打了內心給人事部,通知那邊儘快處理林漾的辭職問題,之後又對她說:“替我向林伯父問好。”
“謝謝時總。”
林漾真誠的鞠躬,時炎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去吧。”
辭職的事情搞定,林漾回到工位上整理自己的東西,曉曉後知後覺,不敢相信林漾就這麼辭職了。
“你真的走了啊,那以後我和誰吃飯啊。”
林漾失笑:“公司同事這麼多,曉曉你可要團結有愛。”
曉曉撇撇嘴,趴在桌子上唉聲嘆氣,林漾只好哄她下班請她吃大餐,曉曉這才又眉開眼笑起來。
下班後,可不就請曉曉去吃了飯,吃過飯,曉曉買了一點補樣品讓林漾帶回香園。
林漾心情還算不錯,提着補樣品往家走,路上並沒注意停靠在樓下的一輛車,那車她本應很眼熟纔對。
到了家門口,她很利落的開門,門打開,就聽到林鴻遠的聲音,許是在和保姆說話。
林漾沒多想。
可走近了一看,赫然看到阮尋和馮溪樂坐在沙發上,兩個人正跟林鴻遠說話,林鴻遠精神很好,祥和平靜。
“漾漾,快來。”
林漾走過去,將東西放到一旁,什麼都沒說,就先將林鴻遠推進了臥室。
“漾漾,怎麼了?”
林鴻遠不明就裡,林漾低聲解釋:“你累了,我和他們聊幾句就讓他們回去了。”
林漾將門關好,確保林鴻遠不會聽見,冷着臉走過去:“誰叫你們過來的,現在出去。”
馮溪樂臉色一白,作勢起身:“你!”
被阮尋按住了手,溫溫吞吞的:“知道林伯父出院了,我們只是過來探望他,你不要誤會。”
林漾當然不會誤會,只是阮尋是不是要考慮清楚,但現任來看前任的父親這件事本身就是錯的!
幸虧林鴻遠承受能力很強,如果是徐曼,非將這兩個人推出去不可,還敢來見她。
林漾冷眸掃過去:“我說的話你聽不清楚麼,請你們現在就出去。”
“林漾,你別不識好歹。”
馮溪樂纔不會容忍她,要不是阮尋非要拉着她過來,她是不會來看林漾的父親,那個老男人害她大哥死於非命,她巴不得他死。
可這種話又不能在阮尋面前說,只能將所有的憤怒都加註在林漾的身上。
林漾早就對這些話免疫:“誰求着你們來了,不識好歹,我看你們不識好歹,我都躲到這裡來了,你們還屁顛屁顛的追過來,怎麼,閒生活的太無聊,想找點樂子玩玩?”
林漾刻意壓低了聲音,但迸發出的怒意,卻是沒有辦法隱藏的,阮尋暗暗蹙了下眉頭,在她說完後,拉着馮溪樂站起來。
沉默了下,才說:“是我們冒犯了。”
林漾沉了口氣,將頭撇向一邊:“那還不快走。”
馮溪樂撅起嘴巴,恨不得眼睛裡能長出長刀來,她一定狠狠的捅林漾幾下,簡直欺人太甚了。
阮尋握着她的手,面色平靜溫和。
“好了,我們這就走了。”
阮尋低下頭,慢聲細語:“溪樂,東西給林漾,我們就走了。”
馮溪樂哼了一聲,從包裡拿出一個卡片:“喏。”
林漾起先並沒注意,餘光掃了一眼,看到結婚二字,她才轉過頭去,那是一張精緻的結婚請柬。
粉紅色,腰封是波浪的蝴蝶結,看起來非常少女。
下面有一對卡通的情侶人物,男人高高大大,女人俏麗可愛。
他們要結婚了。
起初便淡然,看到結婚請柬,也還是那副樣子,她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的變化,這樣纔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她還很自然的接了過來。
很給面子的打開,裡面是一段邀請詞。
林漾還耐心的看完,最後合上請柬:“恭喜你們,不過……”
不過我還有事就不過去參加婚禮了,這句話硬生生被馮溪樂給攔在肚子裡。
“林漾,我必須要看到你參加我們的婚禮,這樣我才能放心,以後也不會再找你麻煩。”
這纔是馮溪樂情願跟過來的目的啊。
她始終不信任阮尋,但又愛着他,因爲愛着,只能去怪罪林漾,所以林漾必須要看着他們舉行婚禮,她才肯相信她會真的擁有阮尋。
林漾手裡攥着那個請柬,確實像個燙手的山芋,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的她,真的不願意再去參加馮家的任何事情。
可是,她想少點麻煩。
“好,爲了讓你安心,婚禮我會去的。”
因爲訂婚已經很搞定,結婚就沒有提前曝光,以至於林漾過了這麼久,纔得到消息。
送走他們。林漾回到客廳,保姆文嫂拿着兩樣補品對她說:“這是剛纔那位先生送來的,我去放起來。”
“送你了,拿回去用吧。”
林漾提起曉曉給的東西,進了臥室。
林鴻遠見她進來,嘆了口氣,朝她伸手:“過來,跟爸爸說說看,怎麼就發脾氣了。”
“爸爸,要是你的前任帶着現任到你家裡來,明目張膽的,你高興嗎?”
林鴻遠眯了眯眼,似乎在回憶,想了會兒,說:“不巧了,爸爸只愛過你媽媽一個女人,還沒有前任呢。”
林漾靠到他的肩上:“那媽媽真是好福氣。”
林鴻遠和藹的笑着,他總是那樣,好像出了多大的事情也可以笑的出來,當初徐曼進了監獄,林漾趕回來時,他也只不過是將自己的小女兒摟在懷裡,嘆息着說:“媽媽去外面玩幾年,等我們漾漾長大了,就回來了,所以不要哭,好不好?”
林漾抱緊他的胳膊,壓低自己的視線,不讓自己的落寞被他看見。
他卻能感受到林漾的無助和彷徨,手攏在她的肩膀,緊了緊:“乖漾漾,以後會好的。”
林漾嗯了一聲,被放在地上的手機亮起,有一條微信消息,林漾點開。
“下個週五辦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