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真的很奇妙,所以當凌一在母親的墓前看見火車上的那位眼鏡叔叔時,他完全失去了知覺,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反應。後來他索性把那個人當成透明人,把他獻在媽媽墓前的花扔到一邊,放上自己買的白色雛菊,站了一會,然後轉身離開。
半夏也明白了眼鏡叔叔就是凌一母親當年的情人,她不敢說話,祈禱凌一不要把自己的媽媽聯想成那個叔叔的情人,可是自欺欺人沒有用,看凌一的反應就知道他已經聯想到了——除非他是傻子。可是他居然沒有激動,反而很平靜,這也讓半夏始料不及,不過這樣也好,最起碼不會跟那個叔叔動手。看到凌一離開,半夏趕緊追了上去。
“你是凌一,你是凌一,對不對!”眼鏡叔叔卻突然追了上來,拽住凌一的衣袖。
“滾開!不要碰我!不要叫我的名字!”凌一甩開他的手。
“我知道你是!”眼鏡叔叔不鬆手,“我們談一談,我只要十分鐘,只要十分鐘!我求你!火車上我說的不完全,我不能讓你因此誤解你媽媽!”
“沒什麼好談的,我不認識你,所以你也不要假裝認識我!”
“凌一,給叔叔一個機會好嗎?”正當凌一準備拂袖離去,半夏拉住了他,她知道,如果凌一就這樣負氣而去,這件事情將成爲他心裡的另一個結,可如果,如果讓這個叔叔說出當年的事情,讓所有真相大白,說不定這個結就解開了。
凌一看看半夏祈求的眼神,而心裡又的確想知道真相,於是走到一邊的臺階坐下。眼鏡叔叔看他態度緩和,趕緊開始了訴說:“我叫童懷遠,是你爸爸最好的朋友,我大學畢業就去了國外唸書,所以沒能參加你爸媽的婚禮,十年之後我回國,在酒吧遇上你的母親,當時我真的不知道她已經結婚,我只是覺得她很美麗,很特別,有一種午夜百合般靜幽的美,而她周身散發的憂鬱氣質又讓她像一棵鬱金香那樣惹人憐惜,我不由自主的愛上了她,深深的愛上了她。然後我勾引了她,用我的成熟還有我偶爾噴發的幽默感勾引了她,結果就是她愛上了我,我們如膠似漆,甜蜜得無以復加。可是某一天我突然發現,原來她是你爸爸的妻子!我被這個事實擊潰,對她避而不見。我說的重點是:她是被我勾引,所以一切錯都在於我,你媽媽是個好媽媽,真的。”
“你就是想和我說這個?”凌一不以爲然的冷哼。
“你媽媽真的是個好媽媽,當年你爸爸一心只知道工作疏忽了她,她只是一時寂寞才被我這個浪蕩子乘虛而入,你懂嗎?”童懷遠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錯全在自己身上,可是凌一開始不耐煩起來,他站起來,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我媽媽好不好由我來判斷,輪不到你在這指手畫腳!”
凌一下臺階的速度很快,快到半夏幾乎追不上他,他走得那樣快,其實是不想半夏看到他眼裡涌出的淚水,半夏的“幾乎追不上”,也是爲了給他一個發泄情緒的時間和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