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荷漸漸復原,凌一總算是鬆了口氣。這一個月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的照顧她,而她,也像是變了一個人,變得安靜溫順,他說什麼她都說好,一點都不像以前那個自私跋扈的莫曉荷。凌一不知該高興還是難過,她的轉變全都是爲了他,可他突然感到壓力重重,難以承受。
“你會離開我嗎?”吃晚飯的時候莫曉荷又問了這個問題。
凌一隻感覺頭皮一陣陣發麻,但還是輕聲承諾,“不會,永遠不會。”怎麼可能會離開她呢?自己已經發過誓要好好補償她,而且自己是喜歡她的,不是嗎?
“我會乖,我會做個好女孩。”莫曉荷眼中泛淚,楚楚可憐的說,“就請你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活着真的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傻瓜,別擔心了,好好吃飯。”凌一安慰莫曉荷,他覺得很奇怪,爲什麼現在聽她說這些話自己一點都不感動了?難道自己真是沒心沒肺,在她受傷的時候對她百般憐惜,而她已經復原,所以自己對她的疼愛就一去不返了?
旻哥說刀疤那羣人是景天的,他們承認是拿了別人的錢所以圍堵凌一,可凌一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得罪了誰讓人家下如此狠手。刀疤也算是守道義的漢子,無論旻哥怎麼威逼,他都不肯說成指使人是誰,這也導致凌一心裡始終有一個謎解不開。
莫曉荷的傷勢好了以後,旻哥就招凌一回了青幫,交代了很多任務給他,要他自己立聲威,不要被人嘲笑是靠關係加入的青幫。於是凌一忽然的忙了起來,等到在青幫已有一席之地之時已是隆冬。這一天他實在無聊,便想着去學校轉轉。
當他踏入學校的那一刻,他的眼淚差點掉了出來——他是永遠回不到這裡的純淨安寧了吧,他的一生只能在廝殺和黑暗中度過了吧,去年冬天,還有人對他諄諄教導,苦口婆心想勸他走回正途,考大學拼個有出息的將來,而如今,斯人已不再,自己也早已萬劫不復。
他接着往前走,終於走到了曾經的教室,教室裡已經換了新一批的高二學生,個個稚氣未脫,拿戒備和恐懼的眼神望他,他低頭看自己——破舊的夾克,很多天沒有打理的頭髮,滿臉鬍渣,要不是一臉痞相,人家該把自己當乞丐看了吧。他自嘲的笑笑,轉過身準備離開,卻不料身後有個曾經熟悉的身影正一動不動的打量着自己,好像是在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認識的人一樣。
他慌忙低下頭,急匆匆奪路而逃,她卻伸手抓住他,喊他的名字:“凌一。”他不敢回頭,正準備掙脫,眼角卻瞄見拽着自己的那隻手只有四根指頭,他大驚,握住那隻手猛的回頭,問:“怎麼回事?”
她卻只淡淡的答:“這個啊,不小心被玻璃割掉的,已經半年了,早就好了。”
半年?他猛然想起什麼,盯着她,她不自在的抽回自己的手,裝着不經意繼續寒暄:“好久不見,最近怎麼樣?都不回來上課,應該是回家繼承父業了吧。”
他不理會她的問話,只是繼續逼問:“是不是?”
她一愣,不再說話。沉默填滿了兩人之間的每一個空隙,許久,他才說:“好久沒回來了,請我喝奶茶吧。”
她更是一愣,還在莫名其妙,他卻已經轉身,向着學校外的奶茶店走去。他低頭一步一步的朝前走,步履凌亂,落寞而愴然,她不是第一次看他的背影,可這一次,她只覺心酸無可遏,只想流淚。
她突然無來由的想起半生緣裡曼幀對世鈞說的那一句“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凌一,我們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