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黃昏清清冷冷,沸騰了一夏的同學們在冷風的吹拂下全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消停了不少,就連放學,大家也都各行其事,偶爾發出的聲音也都是自行車輪滑過水泥路的“吱”、“吱”聲。整個校園變得空曠又寂寥,所以凌一和半夏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大。
“凌大少爺,您慢走,小心摔着!”剛剛最後一節課凌一一直惹半夏說話害得她筆記都沒記全。半夏懷恨在心,所以一出校門便冷嘲熱諷的與凌一道別。
“謝謝半夏姐姐關心,不過我摔不摔跟你有關係嗎?莫非你是在心疼我?”
“我爲什麼要心疼你?!我又不是閒着沒事做!”——我還得去技校看半夏呢!要不是要去找半夏我纔不跟你一起走這麼多路!
“對啊,我也想知道你爲什麼要心疼我,我倆非親非故的……唯一的解釋就是你暗戀我!”凌一甩甩頭髮,故作瀟灑狀,“人長得帥就是沒辦法,到哪都受歡迎!”
“嘔……”
半夏彎下腰來作嘔吐狀,凌一大受刺激追過來打她,她躲閃不及只能往後退,退了幾步就發現不對勁,因爲凌一的臉已經笑成了一朵花,她抽空回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氣——“我的天哪!我以前怎麼沒發覺臺階這麼高!”於是趕緊收住腳步,結果她收住了凌一沒收住,她直直的撞到了凌一的懷裡。(靜海一中的正門比馬路要高出五米,學校爲了美觀所以臺階修得很陡。)
“半夏姐姐,你喜歡我也不用這麼着急的投懷送抱吧。”凌一樂不可支的等着看半夏作何反應。
半夏使勁的推凌一,可惜以她恰恰1米6的個子實在難以撼動一根1米88的電線杆,於是只好作罷。她看着凌一幸災樂禍的樣子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攬住凌一的腰——這樣在外人看來他們真的就是一對情侶了,他的手在她的腰上,她的臉埋在他的胸前,不僅是情侶,而且是熱戀中的情侶,甜蜜得無以復加!
“不放過我我就噁心死你!”半夏心想,“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抱着我!”
凌一不是沒想過要放開她,只是沒來由的不捨得,他突然覺得懷裡的這個身體好暖和,暖和到可以驅走心裡所有寒冷的記憶。這種感覺,從來沒有過,就算是跟最愛的那個她,也不曾有過。
“凌一……”
凌一和半夏兩個人各懷鬼胎抱在一起差不多三分鐘後,傳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他倆的避嫌意識瞬間甦醒,互相把對方推開一米遠,卻都忘了半夏後面便是二十多級的臺階……
“凌一!我認識你算倒了八輩子黴!這麼高,摔下去不死也得斷條腿……”半夏在往後仰的三秒鐘之內便把凌一罵了八百八十八遍,落地的時候她一點都不疼,而且也沒有翻滾,她心下奇怪:“難道我是神仙麼?我是銅皮鐵骨?”卻聽見凌一聲音激動的喊:“放開她!有什麼衝我來!”
半夏回頭一看,天哪!原來是飛揚,飛揚在千鈞一髮之際用自己的背接住了她,所以她毫髮未傷。半夏站直身子,低着頭道歉:“對不起,那個……”然後就詞窮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對不起他的到底是什麼,於是她眼睛一閉,心裡默唸,“隨他去吧,該來的總會來的!”
“可是我覺得你應該跟我說‘謝謝’。”
飛揚答道,凌一已經把半夏護在了身後,還有剛纔叫他的女生。半夏在他背後偷偷打量那個女生,那個女生也好奇的打量着她,看得久了,兩人不禁相視一笑。半夏在心裡暗暗稱歎:這個女生可真是好看啊,笑起來就更漂亮了!
“飛揚,我知道你遲早會來找我的,上次的事我們改天換個地方再談。”凌一鎮定的跟飛揚談判。
“上次什麼事?我早就忘了,你以爲我像你一樣,把這女人的事情當命般寶貝時刻牢記於心啊!”飛揚繞過凌一阻撓的手從他背後把半夏拖出來,“我今天是來找她的。” WWW▪ TTκan▪ CΟ
“找我?”半夏莫名其妙,不是來報仇又是來找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凌一也是一副警惕的神情,飛揚反而若無其事,只是一直看着半夏微笑。
“既然飛揚有事,我們先走吧。”漂亮女生突然插了一句話。
“她是誰啊?”半夏這纔想起來問她和凌一的關係。
“你好,我叫莫曉荷,是凌一的女朋友。”
莫曉荷伸出手來,半夏剛要去握,卻被飛揚把手牽了回來,他看也不看莫曉荷,只是認真的對半夏說:“這種女人是蛇,會吃人的,你這種笨蛋還是不要跟她親近的好。”說完拉着她的手直下臺階往路邊停着的重型機車走去,任由凌一在後面暴跳如雷。
飛揚遞安全帽過來的時候半夏遲疑了一下,她猶豫的問:“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你不用害怕,我要是想找你麻煩根本不用我自己動手,你明白嗎?”
“明……白……”半夏點頭,心裡卻嘀咕:明白什麼啊,我跟你又不熟。
“發什麼呆啊。”飛揚把手在半夏眼前晃了晃,“快上車!”
“可是……可是……”可是我怎麼就能這麼稀裡糊塗的跟你走呢,萬一你把我賣了怎麼辦?半夏不信任的看着飛揚。
“你到底上不上車!你想敬酒不吃吃罰酒?”飛揚加重音量,語帶威脅,心中煩躁:我好歹也是飛棋營的老大,好事雖然做的不多,壞事卻是一件都沒做過,還從來沒人敢質疑我的人品呢!
“馬上馬上!”半夏就是膽小,經不起嚇,五秒鐘之後她已經戴好安全帽坐在了飛揚的身後。
半小時後他們到達了飛舞旋,飛揚拽着半夏徑直往最裡間的包廂去,並囑咐所有的人不許打擾。
“飛揚……大哥!”既然他是老大那就對他尊敬些吧,半夏坐在沙發上忐忑不安,“您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給你看些東西。”飛揚遞給半夏一沓照片,在她身邊坐下來。
半夏翻看着那些照片,心中不解:“請問您給我看這些有什麼用意?”
“你別老‘您’‘您’的叫了!我沒那麼老!”飛揚的牢騷在半夏看來更像命令,於是她唯唯諾諾的點頭。
“你沒覺得你跟她有些相像嗎?”飛揚湊過去給半夏指點着哪兒像哪兒更像,半夏經他一說再看之時便覺得自己跟照片中的女生真的有幾分相似。
“天下之大,有相似的人也不足爲奇呀。”
“她也是孤兒,她叫飛旋。”
飛揚極其平靜的說完這句話,半夏卻不能平靜了,她壓抑着心中的激動,小聲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你跟她極有可能是姐妹,如果你的手臂上也有個雪花烙印的話。”
“我有!我有!”半夏的激動再也無法抑制,雖說她孤單了很多年,找家人的念頭早已淡了下來,但是聽見有可能重遇姐姐的消息她還是興奮了起來。
“真的?”
飛揚懷疑的看半夏,半夏一把拽起袖子,她左手邊靠近肩膀的地方清清楚楚的露出一個六角的雪花烙印。
“你信了嗎?”半夏的眼淚快要流出來,她極力剋制,“我可以見她嗎?”
“我信。可是你再也見不到她了。”飛揚仰面躺在沙發上,很累的模樣,半晌,他才哽咽着丟給半夏一個五雷轟頂的解釋——“因爲,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