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闖冥界者,死!”
“什麼外侵者?”凌依若糾結了,她不想鬧大,便一臉委屈地看着他:“我真的只是迷路了!”
“哼。”守衛輕蔑地掃她兩眼:“少來這一套!”
很快,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黑雲滾滾,地面都在震顫,頃刻間便到了眼前,原來是一列骷髏士兵,披着黑色的盔甲,只有最前面一具骷髏騎士,大概是將軍,穿的銀色盔甲很是漂亮,白馬雖然化爲枯骨卻還是很有氣勢,他長槍一指,怒吼:“誰是入侵者?”
“骷髏親衛?”那守衛嚇了一跳,趕緊飄過去趴下:“統領大人,這一人一鬼正是入侵者。”
“哼。”骷髏統領下了馬,大概負累過重,每走一步都感覺地面在顫抖,凌依若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鼻頭一酸,爲什麼,爲什麼會這麼熟悉,爲什麼會想要落淚?她扭過臉去,不想自己出醜。
骷髏沒有眼睛,黑洞洞的窟窿對着凌依若頓了半晌,一揚手:“給我綁了!”
馬上就有士兵拿着鐵鏈跑上來,那麼粗的鏈子……凌依若立刻防備起來,只等他們一碰到自己就動手,但是……她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動作麻利地將白銀川綁了個結結實實,自己卻完好無缺,不由有些摸不着頭腦,奇怪地問道:“誒,你們怎麼不綁我?”
白銀川用力掙扎,換來的卻是劇痛,感覺鐵鏈已經勒緊骨頭,她嚇得動都不敢動了,尖叫:“喂!救我!”
挑挑眉,凌依若用下巴一點虎視眈眈的衆士兵:“我救你?你傻啊!”
吐血,白銀川瞪她半天,回頭朝那些士兵怒吼:“你們怎麼不綁她!差別待遇啊!巴啦巴啦……”
凌依若挑挑眉,自己下了地獄就要拉着同夥一同赴死?真有意思。
一士兵站到她後面,在她大張嘴的時候,套了根繩子下去,勒得死緊,白銀川啊啊啊幾聲,發覺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便不再吱聲。
統領一招手,那骷髏馬跑了過來,他站在她面前,手指着馬鞍,卻一聲不吭。
耶?凌依若驚訝地看着他,這是讓她坐他的馬嗎?看不出他還挺憐香惜玉的,雖然是一番好意,但她還是隻能搖搖頭:“我不會騎馬。”
似乎並不驚訝她的回答,統領翻身上馬,揚長而去,骷髏士兵拖着白銀川跟在後面,倒沒一個人來過問凌依若。
這是什麼意思?凌依若無語了,把她一人甩這裡麼?可她也沒法眼睜睜看着白銀川被這樣拖走,既然這些骷髏對她並無惡意,她決定跟上去看看。
和之前不小心闖到冥界完全不同的是,她這一次跟在隊伍後面看到了完整的冥界,本想用靈力飛起來,卻驚訝地發現靈力完全沒有用,她只能乖乖地跟着走。
一路鬼哭狼嚎,陰冷的風吹在胳膊上,凌依若汗毛直豎,地上很滑,光線昏暗看不清地面,在這冥界她也不想拿引魂燈出來,免得節外生枝,所以一腳深一腳淺地跟在最後面,好在骷髏軍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她勉強還能跟上。
忘川的水緩緩流動着,沒有一絲聲音,骷髏軍隊的動靜很大,引得許多鬼魂頓足觀看,待看到凌依若這麼一個人類落了單在最後面,他們吞嚥口水的聲音引來了更多惡鬼,慢慢地,骷髏軍隊後面就掇了大批鬼魂。
凌依若沒有回頭,她知道這骷髏軍隊在這冥界肯定還是有些威信的,她只要不掉尾,它們不敢在骷髏軍眼皮下搶人,雖然想是這麼想,但眼角瞟到某隻無頭鬼……她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骷髏軍一路馳來,沒有遇到一絲阻礙,凌依若看到不遠處一片烏雲托起一塊烏木牌匾,匾四周各嵌一顆散發幽幽綠光的珠子,匾上雕着“冥王殿”三字,腳步一遲疑:這就是冥王殿?
沒有想象中的各種刑具,有的只是一個流淌着熔漿的大坑,周圍溫度一下子變得很高,骷髏軍隊在這熔漿前面停下了,她挑挑眉,穿過士兵走到最前面,剛好看到骷髏統領徑直跳下熔漿池,她一驚,骷髏呢,跳下去不是渣都沒了?
“唔唔唔!”白銀川被拖下去了,凌依若回頭看了看,沒有阻止,等這統領上來,她再和他說說情救她不遲。
但是那統領遲遲沒有上來,凌依若繞着這池子轉了一圈,有些焦燥,要不,她也跳下去看看?
走到池子邊上突起的一圈石塊上,剛踏上一隻腳,就聽到一聲嗤響,鞋底融了一截,隱隱有着灼熱感,刺得腳板生疼,凌依若快速縮回腳,擡起一看,鞋底果然已經破了個洞。
這麼燙……那統領估計是沒了……她皺眉,有些悵然若失,好像……有點難受。
正在她轉身想問問這些士兵那統領還能不能上來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熔漿池裡,冒出大量的氣體,咕嘟咕嘟很是歡快,凌依若驚訝地看着那些氣泡,不明白剛剛還是一灘死水的熔漿池怎麼突然之間就活過來了。
然後在她詫異的目光裡,看到熔漿池裡溢出一線紫光,紫光破漿而出,射向蒼穹,消失在空中,而且,越來越多,最後形成了一整束紫色光線,將熔漿覆蓋了。
在這一片紫光裡,出現了一幅畫面。
一座美倫美奐的小木屋,屋頂上坐着一襲黑衣的蕭亦寒。
凌依若心裡一痛,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熾熱感傳來,她卻無所畏懼,一步一步走進熔漿池。
浸在這熔漿池裡,她終於恢復了關於前世的記憶,關於魑的一切。
那時的她,快意恩仇,擁有強大的暗黑能力,一張銀色面具隔絕三界衆生的好奇窺探,她的灑脫,她的狠絕,讓衆人臣服於她,尊她爲冥界聖女,她一直這樣被衆星拱月般地捧在高處,俯視一切。
直到,她愛上魅,那樣妖孽的男子。
他們的相愛,引起了三界劇烈動盪。之前和她稱兄道妹的柳仙轉眼成仇,和她有知音之稱的影瞬間成陌路,一直愛慕她的狼妖段晨溪更是號稱要追殺他們,上窮碧落下黃泉。柳仙一道奪命帖,標價萬年靈氣,引得各界都覬覦不已。
但是他們依然在一起,每天都有異族來殺魅,他們遇神殺神,遇魔屠魔,慢慢地,魑一個朋友都沒有了,無數仇家的情形下,她不能再回冥界,失去一切的她,只有魅,只有那個美得動人心魄的男子。
他們在忘川源頭建了一棟小木屋,決定隱居,在那晚,她擁着鳳冠霞帔,滿是幸福的期待着晚上的拜堂成親。
時辰到了,魅卻始終沒有出現,他消失了,魑披着嫁衣,漠然面對衆人的冷嘲熱諷,感覺整個世界都坍塌了,她揮着引魂燈四處找尋,終於在蓮仙那裡找到了魅。
蓮仙,躺在他懷裡。
魑的怒火,那麼容易就被點燃了,她暴怒,引魂燈火傾泄而出,屠殺了無數生靈,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奪走了無數生命,她和蓮仙大打出手,最終卻不分勝負,打了個平手,兩敗俱傷。
在她身負重傷的時候,魅出現了,他親手將她送上刑架,微笑着親吻她的脣,說他們兩清。
魑被綁在刑架上數萬年,也就恨了數萬年,在這麼久的時間裡,魅竟然一次也沒有出現過,她的恨也就越積越深。
後來魃出現,說如果她願意給他十萬年靈氣,他就幫助她解開刑具,助她殺魅。
在恨了數萬年的情況下,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只是她沒有想到,魃並沒有完全解開她的刑具,他將她元神逐下上界,卻留了一魄在刑具上,趁着空間撕裂,他將失了一魄的魑束縛着,強迫她飲盡孟婆湯,入了輪迴。
凌依若浮在熔漿裡,猛然睜開眼睛,牽脣冷冷一笑,原來,蕭亦寒三番五次阻止她引忘川水,就是怕她恢復記憶麼?
柳仙,就是柳鄴吧?他定是覺得是他那道奪命帖毀了她的幸福,所以纔會投生只爲替她一死,他死前的絕望浮現在眼前,想起當初的兄妹情深,她微微嘆口氣,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小柳葉。
長嘯一聲,胸前的紅色鎖魂珠裂開了,一縷魂魄慢慢飄了出來,浸入熔漿,與她合二爲一,凌依若捧着裂成兩半的珠子,顫聲道:“弟……”
“恭喜聖女取回靈魄!尊迎聖女迴歸!”骷髏軍隊歡呼着,統領跪在最前端:“魑……”
凌依若回過神,眼睛恢復澄澈,往旁邊一側身微微一笑:“你好,初次見面,請叫我凌依若。”
“魑……”骷髏統領低聲喚她,她卻僵硬地挺直背脊,大步邁進冥王殿,看着殿上那個等候已久的男人,冷冷一笑:“原來你還沒死。”
“當然。”他好脾氣地笑笑:“我在等你回家。”
“家?”凌依若挑挑眉,很驚訝地道:“我只是一普通人類,人鬼殊途,和您這尊貴的冥王殿下怎麼可能牽連?這麼富麗堂皇的宮殿,又怎麼可能會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