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敢違背校長大人和楊主任的意思,不簡單啊。”
依人說這個話,其實是想說,你要麼是不想混了,要麼是背後關係硬。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都沒有自由意志了,”秀策有點不悅的樣子。
依人歪着頭,對他說,“秀策兄,那你倒是說說看,爲什麼放着領導安排的工作不做,你想什麼呢?”
“還秀策兄呢,親,這樣說的好像我很老似的。”
“別打岔,請回到我的問題。”依人其實很不習慣被人,尤其是被小男人叫”親“
“那個,最近揚州的高旻寺正在舉行打禪七的活動,我想去看看。”
“我擦”依人一時沒有守住,自己心裡的聲音,從嘴裡發了出來。
“禪七?什麼鬼?你也好可愛,放着工作不好好幹,打什麼禪七啊,我看你快‘頭七’”
秀策眯着眼睛看依人,“不帶這麼玩的,你還咒我死是怎麼滴?”
“要不是我去打禪七,你就沒機會接手我的工作,現在應該還在幫廚房的大師傅們洗白菜吧。”
依人頓時感到一陣語塞。
因爲秀策說的是實情,可是他說話的方式令依人感到不快。
於是,一陣沉默。
但,很快沉默被打破了。陳秀策伸出一隻手:“恩,總而言之,能遇見,就是緣分,我叫陳秀策,大家叫順嘴了,都叫我‘陳秀才’”
依人猶豫了一下,伸出有點僵化的右手,捏住秀策的手,相徵性地握了一下。
本來以爲,事情已經結束。
不料,秀策就是賴着不走。他左右端詳着依人筆記本電腦的屏幕,貌似要給依人的筆記本看相。
“注意每一個塵埃的運動,
注意身邊每一個人的走動,
注意他們每人想點什麼樣不同的菜……”秀策若有所思地品味着
“爲什麼你說的都是‘注意’,爲什麼不用‘關注’
“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在命令哦,這樣不好”秀策一臉認真地說道。
“你是理科生吧,小朋友。”依人有點不耐煩了。
“OK,OK當我沒說。”
……
許多年以後,當依人回憶起這個細節的時候,都會感覺一種莫名的溫暖流遍全身。
不過,當時並沒有感動,只有緊張。
這些天,依人覺都睡不好,不是夢見自己已經死去的哥哥,就是夢見自己教不好自由寫作這門課。
她翻來覆去,可就是睡不着。於是決定起牀。
望着自己快要清零的銀行存款,依人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這種恐懼的心情,開始吞噬她的靈魂。
於是,依人開始控制自己的呼吸,她試着做一下簡單的瑜伽動作,於是心情漸漸開始好轉。
可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通過一定的外在方式,讓自己的心情變好。比如依人的前夫龍二。
龍二沒有因爲和依人離婚,而變得更好,他還是那個老樣子。
可是小異,卻很希望他的父母不要在複合。
對於他來說,如果複合就要承受父母兩邊對他的要求,可以如果不復合,就沒有這樣的麻煩了。
真是個奇怪的小孩!
關於要不要和龍二複合這件事情,依人的看法是:絕不。
爲了滿足這樣要求,她必須獨立。而要獨立,她必須先要在經濟上自給自足,纔不會受制於人。
想到這這裡,依人感到自己身上流淌着一股力量。
這個力量引領着自己走走向了教室,引領着她進行教學。
依人已經不記得,這自由寫作的第一堂課是怎麼開始的了。
總之,很順利,她能回憶起同學們激動和驚訝的表情。看來,自己表現得不錯。
她覺得自己是受到上天眷顧的女人。
……
可是楊小姐不這麼看:“都講的是什麼啊,什麼‘注意他們每人想點什麼樣不同的菜’?董依人還是適合在廚房打雜”
楊小姐把頭轉向校長,彷彿在尋求校長的認同。
這一幕,被依人看在眼裡,她不由得緊張了一下,像她這樣的女人,是最容易受到暗示影響的。好在課已經上完,不必擔心教學水平的失常。
“董老師,還是不錯的嘛!要保持哦。”校長微笑地看着依人。
他用這簡短的一句話,一錘定音地支持了依人。而且還開始稱呼依人爲“董老師”。
“謝……謝謝校長”董依人有點驚訝地迴應
依人心中暗自慶幸,好運氣還沒有遠離自己。
她突然想起,如果不是陳秀策要去搞什麼“禪七”,自己是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的。
對了,什麼是禪七,秀策在高旻寺過得怎麼樣?依人冷不丁想起了那個令自己不悅的毛頭小子。
她特地查了查,所謂打七是佛門中精進修行的一種儀規,隨着修行方法的差異,而有不同的名稱與內涵,用禪宗的參禪方法打七就叫做「禪七」。
原來是佛門的修行方式,想不到陳秀策這小子,還這麼另類,依人想。
……
秀策正在蒲團上,兩腿雙盤而坐。他迷迷糊糊中已經進入了瞌睡狀態。腰開始向前彎,頭快要點到地上了。
這一點其實很難逃過旁邊手拿香板的老和尚。
“啪”的一聲,香板落在了秀策的身上。
他於是也“嗖”地一下坐直。
原來“坐禪”也不是很有趣啊。秀策,鬱悶地想。
陳秀策,男,23歲,剛從清華大學畢業不久。不過這年頭,找工作,可是不容易。哪怕只是在一個小地方做一個非正式的小學老師,也是如此。
不過,他又有什麼辦法呢。當得知他要離開帝都回到小城揚州的時候,他女友小蘭的心,都快要碎了。
一個高官的女兒,其實是有辦法將秀策留在身邊的。不過,一來秀策不是那種可以被圈養的男寵,二來天生麗質的小蘭生來不缺乏更有家庭背景的追求者。
最終,他們“愉快”地分手了。
此刻,當捱了一香板的秀策想起曾經和小蘭的美好歲月,眼睛裡莫名流動着一種可以晶瑩的液體。
是啊,人生得是有多無常啊,纔會遭遇如此的波折。
剛到寺裡的時候,秀策無比喜歡這裡青燈黃卷的生活,不過在午夜夢迴的時候,他依然能夠感覺到內心裡突然堅挺起來的慾望。
等到正式開始短期修行的時候,秀策突然發現,自己是那麼熱愛凡塵,他的腦海裡不斷出現小蘭的身影。
在腦海裡,他正在和她纏綿……
不過,等等,她的臉怎麼那麼園,那麼胖?不,這不是小蘭,這是董依人!
秀策從自己的幻想中驚醒,並差點從蒲團上跌落下來,冷汗直流。
怎麼會是她?
“雖然我和她有過一面之緣,但不過窮極無聊時候的逢場作戲而已,怎麼會……”
秀策在一般喃喃自語,突然,他發現之前那個拿香板的和尚正在向他走來。
秀策臉上現出一絲尷尬的笑容,心想:“不好,又要挨香板了吧。”
那個拿香板的和尚步步緊逼,並用力舉起了香板,眼看就要走到秀策身邊了。
突然,另一個老和尚不知從哪走了出來,橫亙在香板和尚和陳秀策之間。
“退下吧”老和尚朝着那個拿香板的和尚揮了揮手
那香板的和尚,用胳膊夾着香板,恭敬地朝老和尚雙手合十,禮畢,走開。
老和尚轉過頭來,對着秀策,雙手合十:“老衲燭照,幸而與施主有緣一見。”
秀策,連忙站起身來,也對着老和尚雙手合十:“大師,幸會,幸會。”
仔細端詳了這位燭照老和尚一會兒,秀策發現這個老和尚不就是前幾天在廚房幫忙做飯的和尚嗎,而在這之前,他不是一直打掃庭院嗎?
“施主爲何如此盯真貧僧看啊,莫非貧僧身上有珍珠瑪瑙不成?”
秀策聽到燭照和尚發問,連忙恭敬道:“之前看見大師在廚房幫忙,並且在還打掃寺廟庭院,莫非是我看錯了?“
燭照答道:“施主的眼觀很銳利嘛,之前做飯的是貧僧,爲寺裡打掃庭院的是貧僧,剛纔爲施主擋香板的也是貧僧,哈哈哈哈。”
聽到這句話,秀策的心裡,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這個燭照和尚說的都是自己觀察到的事實。但並沒有解釋自己的疑問。可是自己身在寺廟,凡事不可造次。剛纔自己不是看見老和尚對那個拿香板執行戒律的和尚都有一定的威懾力了嗎。
“施主,如果實在無心情繼續打禪七,那就請隨我來。”燭照和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便轉身像旁邊門外的一條小路走去。
走了兩步,燭照和尚停了下來,轉過頭來對秀策說,“請隨我來,保持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