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慧茹本來是走在人羣的最後。由於她實在是過分的沉默，又其實之前並沒有見過蔣家的兩位舅太夫人，所以很自然的，就迅速被忽略了。
她實際上也不是十分想要同這二位看着迥然不同的舅太夫人過早有太多的瓜葛，而更多的卻是一種審視和觀察。
眼見着就要到了瑞禧堂的時候，冷不丁的，就有那麼一雙手從背後拽住了她的衣袖。
孟慧茹當然嚇得不輕，因爲要陪着二夫人江氏，她就沒有讓丁香跟着過來，和前面的人又有一段距離，所以此刻孤身一人，這麼一嚇，她倒是有些膽戰心驚了。
“大小姐……是妾身……”一個微弱而怯懦的聲音響了起來。
孟慧茹隱約覺得有些耳熟，又因着是個女子，便就回頭去看。
誰知道這一看之下，頓時目瞪口呆！
“怎地是你？你怎麼這副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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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夫人一心沉浸在了和嫁人相聚的喜悅之中，若不是孟慧芯提醒，她還真的就沒有注意到，孟慧茹竟然是有去無回！
這可是奇怪了，這孟府攏共就這麼大，難道還能把人弄丟了不成？
她有些奇怪的看向蔣若妍：“若妍啊，你可看見慧茹了？”
蔣若妍有些尷尬，她方纔只顧着巴結伯母和嬸母，想方設法讓她們給她撐腰，卻哪裡還記得孟慧茹的去留呢？
可是若是這麼實話實說，老夫人會不會認爲她苛待前任夫人留下的嫡女呢？
可是問題是孟慧茹那麼大個人，難道還要她時時刻刻看着嗎？蔣若妍心裡有些不悅，但是因爲這些日子，她早就看明白這位大小姐在老夫人心目中的位置，所以在沒有確認自己真的能夠坐上“孟大夫人”這個位置之前，她是不會輕易忤逆老夫人的。
她便乖巧的說道：“都是我的不是。伯母和嬸母遠道而來，我只顧着照看了，卻是疏忽了大小姐。但是大小姐畢竟不是小孩子了，府裡又一向太平，斷然不會有什麼的。想是身體不適，所以回去休息了？我這就親自出去找找！”說完，就急匆匆的要往外頭走，言辭中十分的擔憂。
老夫人其實也不是擔心孟慧茹的安全，這在自己家裡能如何呢？
可是蔣若妍這種謙卑而恭敬的態度，卻讓她十分的滿意——她越發覺得自己沒有選錯人。
“我不過是白問一句，你也不要太過急切了纔是！找個丫鬟回頭去找找也就是了，你又何必自己親自過去！”老夫人倒是反過來安慰蔣若妍了。
蔣大老夫人是個精明的，瞧着老夫人的模樣，就知道是極爲中意蔣若妍的。
她忍不住也對這遠房過來投奔的表侄女兒刮目相看了——總算是不枉她白養了蔣若妍這些年，現如今能夠收服了孟老夫人，可見是有大造化的。
如果她能夠順利嫁進孟府，不說別的，但只是對於自己的孫女蔣欣怡就是一個莫大的助力！
一想起蔣欣怡整日裡愁眉苦臉的德行，蔣大老夫人就覺得頭疼不已！
早就告訴她了，那個孟孝成不是什麼可以託付終身的良人，可是她偏偏不聽！
如今弄到了這等地步，卻又礙於面子不肯自己回來，偏偏那姓孟的小王八蛋也不肯去接，也只好勞動她這把子老骨頭過來說合了。
到底是自己嫡親的孫女，又是她捧在手心養大的，她不心疼，還有誰能心疼呢？
想到這裡，她便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那大小姐，我卻不曾見過。可是前頭那大外甥媳婦兒留下的？瞧着倒是乖巧有禮，又模樣不俗的。”
老夫人點點頭：“可不就是！去年她娘走了之後，她纔回來的！因着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因此在宮裡呆了一陣子，前幾天回府裡的。”語氣中自然是帶着幾分得意的。
孟慧芯見老夫人獨獨說起孟慧茹入宮之事，卻是絲毫不提她也曾經侍奉淑妃娘娘，並且官階甚至過於孟慧茹，她的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
雖然知道老夫人偏心，但是這般厚此薄彼，就實在是有些太過了。
她便不管不顧的插嘴：“可不就是嗎？那時候我和大姐先後入宮，我卻是提前出來了，大姐一直耽擱到了前幾天，又差點出了事情……真是讓人虛驚一場！”
她一個晚輩，突然開口，令得幾位老夫人都有些錯愕。
尤其是蔣家的兩位，面色都有些不高興。
本來她們上門作客，那裡卻明晃晃的坐着一個身穿孝服的女子，這些上了年紀的人都有些忌諱。
現在長輩們說話，她又毫無緣由的突然插嘴，就更加無禮了。
蔣大老夫人本想刺幾句，可是也知道這位是那得寵的周姨娘的女兒，頭幾年還見過一面的，只是沒有想到如今言行竟然越發的無狀了。
就連她這不在京城行走的，都覺得有些不得體了。
說起來，孟慧芯在外人面前大體是沒有問題的，可是總是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露出破綻，又令人感覺厭惡和不解，所以始終，她沒法令這些老人家發自內心的喜愛和器重。
大概也只有“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八個字能夠解釋她的問題所在了。
“慧芯！你不要胡說！長輩們沒有張口，你反而亂說，成何體統？你這孩子，難道是心情還沒有平復不成？”老夫人自然不樂意孟慧芯提起孟慧茹曾經入了慎刑司的事情，所以就趕緊搪塞——蔣家的兩位弟妹，雖然關係近，但是到底比不上血脈相連。
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老夫人還是明白的。
可是顯然，孟慧芯那根深蒂固的“自由思想”並不能夠很好的理解老夫人的用意。
甚至，她還認爲老夫人是故意說起她守瞭望門寡的事情，目的就是爲了擡高孟慧茹，順便壓低她！
這種想法一旦確定，她的內心就憤憤不平起來。
“祖母！我回來了！”
孟慧芯正想要反駁的時候，孟慧茹卻笑着走了進來。
她身上換了一身衣裳，頭髮也重新梳過了，一進門就開始不停的躬身道歉：“今兒早起的時候，就有些難受，吐了兩回，本以爲沒有什麼大礙的。誰知道剛纔讓太陽曬了一會兒就又受不住了，便去陰涼處歇了片刻，又回院子裡喝了口涼茶。”
老夫人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只是下一次可千萬告訴你表姑姑一聲，否則平白丟了個大活人，她方纔急得可不行了！”
蔣若妍溫婉的一笑，走過去拉住了孟慧茹的手：“大小姐可是老夫人心尖子上的人，若是有個什麼，我就拿命賠也是不行的。下次可不許就這麼突然不見了！”
她儼然就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了！
孟慧茹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卻是不動聲色將手扯了出來：“多謝表姑姑擔心了。您放心，我也是大人了，不會這麼沒有分寸的。之前也是因爲怕掃了兩位舅老夫人的興致，這才暗自離開的。慧茹這廂，給兩位舅老夫人賠罪了。”說完就作勢要行大禮賠罪。
蔣家的兩位老夫人自然忙不迭的虛扶一把，都擺手說沒有什麼，不用放在心上云云。
二夫人江氏冷眼瞧着這羣人演戲，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因爲不習慣，竟然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蔣大老夫人面色訕訕的，似乎是明白了江氏是在嘲諷她們。她老大年紀了，哪裡受得了這樣的冒犯，一時之間就臉色黑紅。
孟老夫人氣得倒仰。
這江氏現在是頭腦不清醒，做事也糊塗！
不管怎麼說，這二位也是客人，又是她夫君的親舅媽，怎麼她就敢如此放肆無禮？
若不是爲了孟長宣這個小兒子的顏面，只怕她真的是要當衆呵斥咒罵一番了。
江氏到底還不至於瞎了眼睛，也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令人礙眼了，便就主動告辭離開了。
等人走了之後，蔣大老夫人方纔問道：“這老二家的是怎麼了？之前不是這樣陰陽怪氣的啊？”
“你也別怪她。哎……這事情……我也不樂意提起，說起來，我都就心揪的生疼。回頭還是讓若妍和你仔細說說吧！哎……”想起孟慧蓉的慘死，老夫人又開始唉聲嘆氣起來。
蔣大老夫人見狀，便知道這內裡另外有些蹊蹺，只怕也不是什麼好事，便就撂開不提了。
三位老夫人便改了話題去說些其他的陳年舊事，也算是聊得盡興。等到蔣老夫人等人露出疲憊之態，老夫人方纔放了她們去休息了。
自然又是將事情交給了蔣若妍去辦。
人都走了之後，孟慧茹方纔也扶着老夫人要會寢室去休息。
“好孩子，你且實話告訴祖母，方纔你真的是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另外有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