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堂嫂，真是好久不見了。”八皇子笑容可掬的走了進來。
孟慧茹急忙上前去行禮。
八皇子十分親熱的親自將孟慧茹扶了起來：“你也太客氣了。咱們是再相熟不過的。我今日是過來探望堂哥的，若是你們這麼見外，我反而不舒服了。”
孟慧茹一愣。
這哪裡還是那個彆扭又有些自負過頭的少年？分明已經變成了遊刃有餘、長袖善舞的幌子。
長孫煜坐在牀上，接着說道：“臣有傷在身，不能給您行禮了。實在是惶恐不安，還請您不要怪罪。”
八皇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似乎又稍微有了一些少年的模樣：“堂哥，你同我也生分了嗎？還是你怪母后自作主張，讓你爲難了？”
長孫煜和孟慧茹都沒有想到，八皇子會是如此單刀直入，直接就說到了皇后的身上。
“皇上，皇上的身體，如何？”孟慧茹有些拙劣的岔開話題。
“父皇很好。雖然不能說話，也不能走路，但是我昨天和今天都去看望他了。我給他讀書，喂他喝水吃飯，甚至還扶着他去如廁。”八皇子微微帶着微笑，“說來可笑，好像自從我出生之後，從來就沒有和父皇如此的親近過。我今日和他說的話，竟然比之前一個月都要多。”
這話語中的心酸，如果不仔細去揣摩，很難聽得出來。
孟慧茹忍不住難受，可是卻發現八皇子表情很是淡然，甚至有些欣慰和幸福。
長孫煜和孟慧茹對視了一眼，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八皇子接着說道：“母后告訴我，從現在開始一定要每日都去看望父王，儘自己最大的能力做一個孝子。她說，她要讓父皇看看，最後陪在父皇身邊，伺候他、安慰他、孝順他的究竟是誰！”
孟慧茹似乎很能理解皇后的這種心態。
大約就是，你不是看不上我的兒子嗎？可是我偏偏讓你每天都見到他，看見他是如何的優秀，如何的孝順，讓你明白，你的選擇是多麼的愚蠢。
皇后的確是恨毒了文景帝，否則斷然不會用這種鈍刀割肉的方法。
文景帝雖然中風了，也癱了啞了，但是神智卻是清楚的。
每一件事情他都能看見，能聽見，卻是沒有任何辦法改變。
這就是皇后給他的最大的懲罰。
“堂哥，今天我來的目的，想必你也明白的。我相信堂嫂之前一定把我母妃的意思帶到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只想問一句，你肯不肯幫我！”八皇子直截了當的問道。
長孫煜有片刻的怔忪，隨後回答：“承蒙皇后和八皇子擡愛，臣自然是心中欣喜。”
八皇子大喜，剛要寒暄幾句，卻又聽見長孫煜接着說道：“然而，臣如今有傷在身，卻是力有不逮，怕是不能幫上八皇子的忙。”
八皇子神情微微暗淡，卻是迅速的露出了一個自然而然的笑容：“堂哥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是，堂哥知道，母后不比我，是個*子。只怕是不會讓堂哥輕易離開的。”
長孫煜微微咬了咬牙，說道：“臣傷勢很重，一時半刻是沒法出宮的。”
八皇子終於是不由自主的鬆了一口氣。
“希望堂哥能言而有信。而且，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母后的額提議。畢竟這個機會難得。若是成了……堂哥將來的成就一定不會在王爺之下。”八皇子的話真誠而坦白。
長孫煜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臣仍然在考慮……只是茲事體大，恐怕還會牽扯臣的父王……臣有後顧之憂。”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會去和母后商量一下，給堂哥一個明確的答覆。”八皇子點頭沉思片刻，方纔回答。
兩個人話說到這種程度，已經沒有什麼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八皇子便起身告辭，可是卻又留下了一個小太監，美其名曰給睿郡王跑腿，免得他在宮裡出入不便。
再一次見到八皇子，孟慧茹不知道爲什麼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其實時間也不長，她記得她成親的第二天，還曾經見過八皇子，那時候雖然他也成長了不少，但是卻絕對不會有現在這種奇怪的感覺。
八皇子除了身子拔高了不少，也顯得瘦削了一些，其實整個面容並沒有太多的變化，可是他目光中隱約流露出的那一絲陰鷙和猜疑，卻不知道爲什麼令孟慧茹想到了——
文景帝。
沒錯，就是文景帝。
這種拒人於千里之外，永遠不肯相信人的態度和處事風格，不就是活脫脫文景帝的翻版嗎？
曾經那個聰慧而早熟的少年，已經永遠的不在了。
“他變了……”孟慧茹喃喃的說道。
“哪有什麼會永遠不變呢？就算是你，不是也變了很多嗎？”長孫煜摟着孟慧茹，嘆了一口氣，“他，必須改變。”
孟慧茹安然的點頭：“你說的對。世易時移，他若是不變，只怕就會被這吃人的宮廷給吞噬了。他若是不成長，又如何保護他的母后呢？”
“你不要將他當成當初那個少年。如今他對權利的那種慾望，讓我看了都有些害怕。”長孫煜神色不明。
“你，終究還是會答應皇后的吧？”孟慧茹知道長孫煜一味的拖着，不過是希望皇后給個準話——也就是要保住端親王的性命。
說到底，他是端親王府的一員，不可能拋下整個王府的安危不顧，更加不肯能不管王爺的死活。
“你……的確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然而，我也想要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可願意跟着我過這種波譎雲詭的日子嗎？”長孫煜有些忐忑。
她願意嗎？
她自然是不願意的。
孟慧茹打從心底裡過夠了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
甚至覺得對她來說，馮希然和孟慧芯的死活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她只希望能夠和長孫煜一起，過一些單純平靜的日子，遠離這些紛爭，遠離這些血腥。
然而，這一切是不可能的。
人生在世，豈能事事如意呢？
能夠得一知心人在身邊，她已經足夠幸運了，若是再要求太多，她怕她會折壽。
她現在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不是爲了她自己，而是爲了長孫煜。
只要能和所愛的人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甘之如飴。
“你去哪裡，我便去哪裡。哪裡都沒有關係，哪裡都是一樣的。”孟慧茹輕輕的回答。
長孫煜摟得更緊了一些，心中卻有幾分苦澀。
她言不由衷。
他何嘗不明白她的心思。
可是現在，身不由己，他只能將其他的奢望暫且放在心裡。
皇后聽了八皇子的話，冷笑一聲：“他這是在通本宮講條件？”
八皇子皺眉回答：“母后，其實並不是沒有其他人能夠替代長孫煜，然而問題是，那些人根本不值得咱們信任。現在，五哥閉門不出，對完宣稱是喪母之痛，導致他臥牀不起，可是實際上，咱們派過去的暗衛，卻是每每發現五皇子府中傳出隱隱約約的人聲。可是等到想法子進去查看了，卻又一無所獲。這等詭異的情況不能不防。咱們沒有那麼多時間猶豫了。”
皇后無奈的嘆息：“你說的對，是母后太過於任性了。失態緊急，不是能優柔寡斷的時候。這幾日，敏妃幾個女人已經開始追問何時她們才能過去侍疾了。想必，其他的人也要開始蠢蠢欲動了。”
八皇子也是頷首贊同：“不管如何，長孫煜還是算是個可信之人，而且之前也曾靠近咱們。雖然人有些難以控制，但是總好過找一些根底不明之人過來，令人終日懸心。”
皇后心中卻是另有計較。
長孫煜，好就好在他是一個有軟肋的人。
而那個軟肋就是孟慧茹。
只要能將孟慧茹攥在手心，就不怕長孫煜有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