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認,元風的信,木然是很期盼的。因爲高中時,每次有同學喊,“李木然,你的信。”全班同學都會投來豔羨的目光。因爲那代表着,自己朋友多,有人牽掛。那種少女的虛榮心,木然當然有。
元風的信很勤快。幾乎每週一封。在家也打電話,不過打得不多,都是說的客氣話。信纔是最真實的。
元風的字很漂亮,一看就是從小經過良好教育的孩子。他一定是用那雙修長的手拿着鋼筆寫的。信紙上還有淡淡的紙香。什麼事經由他的手都會變得很漂亮。而且什麼事都難不倒他。木然不得不承認心裡對元風很依賴很崇拜。但她嘴上卻硬硬的,不肯服軟。那是少女特有的驕傲。
這一封是“小鬼,你好嗎?家裡的太陽花別澆太多水了,小心被淹死。還有你得好好學習,上不了北大,上湖北大,湖南大都成。我都會爲你加油的。”
還有一封是“小鬼,你的成績單,我收到了,考得太差,居然是第二名。哈哈。等哥哥回去給你補課一定是第一名。”
……
那些信成了乏味生活的調味劑,木然讀了信後,總會開朗不少。她是塊木頭,自己不能發出光和熱,但元風是火,他總能把她點燃,帶她去找光明。
但她從心底,還是認爲元風對於她來說太大。10這個對於成年人來說不算大的距離,對於一個16歲的女孩而言,卻是難以逾越的鴻溝。
26歲的元風不可能回到16歲,他永遠無法如16歲的男孩那樣愣頭青,那樣青澀。畢竟很多事,經歷過了,沒法抹去。就像身體的生長,沒法重來一次。
木然對元風極其依賴,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她一想到有天,元風不會再來關心自己,她就覺得好害怕。那種吃到糖的感覺,她不想再失去。
可她能拿什麼回報元風呢。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嫁給他。她是個卑微的女孩,唯一能給的最珍貴的只有自己。可她成長得這麼慢,她得過6年才能到結婚的年紀。而元風那時已經32歲了,他能等她嗎?即便他肯,他家裡人也未必同意。而且她和他已經成了兄妹。又如何說呢?她是那麼害怕別人說自己的母親,假如有天說自己了,該怎麼辦?16歲的木然想得很遠,很多。在這些顧慮下,她從不敢太靠近元風,甚至把他推開,哪怕她對他是那麼信任和依賴。多年以後,她才明白,那種信任或依賴或許就是愛,是另一種相處久了,離不開的愛。比心動還要珍貴。一輩子都忘不掉,舍不棄了。那份情感已經深入骨髓。從沒有一個人像元風這樣關心她。她是冰,也要慢慢被融化了。
木然的母親和王老師異常恩愛。她母親終於尋到了一個能讀懂風花雪月,能讀懂自己百般柔情的男人。如果最開始,他們就相識,就相愛,該多麼圓滿。可人生就是如此,總得在你栽過無數跟頭之後,穿過無數黑夜之後,纔給你一點甜,一束光。
王老師照亮了木然母親原本黑暗的生活乃至生命。看到母親倖福了,木然也漸漸有了安全感。她小心翼翼把握着和元風的距離,生怕因爲自己一個不小心,又將母親推向了深淵。她就是那種女孩子,另可自己受傷,也要爲所有人考慮。即便所有人拋棄了自己,也放不下別人。
所以元風每週一封的信,木然基本上一個月乃至兩個月纔去一封。她想把節奏放慢一點。至少,她不想元風陷得太深。
可男人有一種獵人的天性。木然的冷淡,反而越激發了元風的興趣。越得不到的,越讓他着迷。所以除了木然,其他女人在他眼裡全成了空氣。木然的一顰一笑在他眼裡是美,木然的小脾氣在他心裡全是可愛。反正,這個女孩在他眼裡近乎完美。他如同大多數男孩一樣,開始會想木然喜歡什麼樣的人,木然今天過得好不好。他漸漸地,忘記了他和木然本該有的關係——兄妹。
白淨回城後,經常來學校看元風。每次她來了,寢室的男生都會投來豔羨的表情。白淨是那種典型的大家閨秀,雖然長相不如木然精緻秀氣,但舉手投足絕對比木然有氣質和風韻。十級的鋼琴,漂亮的書法,滿肚子的文化,滿腦子的新思維讓這個女孩與衆不同。優秀的她走到哪都會成爲焦點。所以關於元風愛她這件事,在她看來只是時間問題。她找不到任何理由,他不會愛上她。
白淨總是來找元風去學校圖書館借書,用元風的借書證。這個理由乾淨純粹,既能讓男生看到她的修養和興趣,還能在還書時道謝吃飯。白淨追男生的方式都與衆不同。也給自己保留了足夠的體面。這也是元風一直沒有直接拒絕過她的原因。人家壓根都沒說過喜歡自己,怎麼拒絕呀。於是兩個人就這樣拖拉着,客氣着,維繫着關係。
每次白淨一走,寢室的男生們就會打趣元風。
“你真是福氣好,身邊全是美女。這個比系花還要好。”賈丁對元風一臉的羨慕。這個家在農村,苦讀出來的博士至今孑然一身。追過幾個文藝氣息濃厚的女孩全都失敗了。“我還以爲文藝女青年不會那麼俗,哎,沒想到還是嫌我窮。”這是他的一句讖語。他一直希望找一個不問金錢名利,和他赤裸裸相愛的女孩。但從沒有成功過。“而今的女孩哦,愛情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了。不談也罷。”吃不到葡萄的他,已經認爲天下的葡萄全是酸的。
“哪裡呀。我們只是朋友。”元風特別怕別人誤會自己和白淨的關係。因爲他以後只想把木然以女朋友的身份介紹給自己的朋友。其他女人,他從沒想過。26歲的他或是在學校裡待太久了,總有那麼一些天真單純,還向往着絕對的愛情。
“別太挑了。這樣的女孩已經是仙女了。我看沒幾個女生比她好的。”賈丁難得誇一個女人,尤其在他屢受打擊之後。對女人日漸刻薄挑剔了起來。得到了他的誇獎,可見白淨真地很不錯。
元風的虛榮心得到了小小的滿足。於是也不再解釋了。
“白淨有沒有姐妹呀?能不能介紹給我。”王平也加入了談話。對於這羣生活在科研中的博士而言,美女永遠是刺激,是樂趣。才子當然想找佳人了。誰不想在清冷的夜裡,有紅袖添香呢?
“好象沒有。”元風無奈地告訴他。白淨的到來,會讓這棟樓變得很平時不一樣。那些臭襪子,臭鞋子不見了。那些聒噪打鬧的聲音不見了。那些光着膀子的男孩穿上了襯衣,變得斯文有理起來。
對門的,隔壁的,聽說元風這來了美女,全都特意圍到門口來看她。看得白淨面紅耳赤,非常不好意思。但她同樣是喜悅的。有人欣賞自己,作爲女人,誰不高興呢。可是對於她而言,再多再好的男生愛自己,都不及元風的一個眼神。
她從心理上已經默許了元風。她只是在等他對自己說,我們在一起。然後開始一段美好的感情。可惜的是,她和元風一樣,等錯了人。
“哎,可惜了,可惜了。”王平嘆道。他是寢室年紀最大的,三十歲了。一米七的個,小平頭。戴着一副厚重的眼鏡。他是導師的得意門生。導師常說,這些年招的弟子中,只有王平能繼承他的衣鉢。留校對於王平而言,應該不算難事。不知道爲什麼,元風一直看不慣他。當然不是從人品上來說,而是從生活上。元風覺得他這個人好無趣。每天除了科研還是科研。一頭扎進去,一天不出來。他雖然不是書呆子,也知道處對象。可這樣的男生多半不討女孩喜歡。因爲木訥學究氣過濃,少了浪漫與活躍。而他的眼光還挺高,喜歡美女。以前別人給他介紹的,不是嫌人家女孩皮膚黑,就是嫌人家女孩學歷低。所以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單身着。
元風自己呢。聰明倒是挺聰明,可他就是不想成天爲科研生爲科研死的。當牛頓,居里夫人都不是他所想。於是,他成了學校裡另類的人。邊做科研,邊做生意。今天開個網店,明天幫人家裝個電腦之類的。他什麼都去體驗,不想自己墨守成規,沒有開拓性。反正即便是讀博士,他也要讓自己活得大衆活得開心有意思。這樣的男生本就是討女孩喜歡的。白淨就常常說,“元風,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點子,怎麼想出來的呀。”那眼神滿載着崇拜。白淨的電腦,無線網全是元風給裝的,家裡的一起電器壞了,都是他給修的。這些事情之後,白淨對元風更死心塌地了。因爲她知道元風沒有一百分也有九十九分了。這樣的男人值得她駐足停留,欣賞,等待。何況她還小,爲什麼要那麼急呢。小火熬出來的感情才美妙,說不定,元風就會不知不覺愛上自己了。22歲的白淨不自覺有了這樣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