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山坡上,胸前掛着一個藍白色的哨子,將它拿正,看着它,終究沒有吹響。
哥哥會生氣的。
我跳下山坡,向任意一個方向走去。
這哨子是除了比格星外我的唯一,是哥哥瑞爾斯給我的,他說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就吹這哨子,他會第一時間趕來救我。
後來他就離開了,去了暮光之城,再也沒來找過我。
我不是沒有吹過這個哨子。
“籲——”尖利的哨聲劃破天空,比格星四季如春,但入夜還是有點涼意。
露水凝結在草葉上,打溼了我的腳踝。
青藍色的影子應聲而過,落在我眼前的土地上。我欣喜的神情被他一句詰問泡沫似的衝散,呆在原地不知做何動作。
哥說:"沒危險爲什麼要亂吹哨子!”
“可是哥,我們已經好幾年沒見了……”我輕聲說出了吹哨子的理由。但瑞爾斯並沒有絲毫的動容,反而更加嚴厲地責問我:“好幾年沒見就是你亂吹哨子的理由?我教你的,你都記住了些什麼?”
“……”我不語,連眼神也是很輕很輕地,望着和我有着相似面貌卻絲毫不近人情的少年。
"蓋亞,你回答我!"瑞爾斯緊鎖的眉頭與大聲的呵斥無一不宣告着他的不滿。我看着他的眼睛,企圖從中找出一點的破綻,但我沒有成功。末了,我微垂下頭:"你教我的,我都記住了。”
"都記住了?好,那讓我來考你!“瑞爾斯青色的眼中暴戾閃過,舉拳直搗我的腹部。我抓住他的手,借力把它掰到他的身後去。在我被近身時他的手肘突然發力,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的胸口。我悶哼一聲下意識地彎下腰去。他也並不停下,一腳橫掃過來將我掀翻在地,又是一拳落下。眼見他的拳砸下,我翻了個身向旁邊滾去。瑞爾斯一拳落空再下一拳,動作幾乎沒有停頓。我連着向旁邊滾了好幾圈,趁勢抱住他的腿欲將他拉下。底盤不穩在戰鬥中時大忌,他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只是被我滯塞了一下行動而沒有倒下。我趁着他停頓的功夫起身,用膝狠頂他的腰部。瑞爾斯呼吸一滯但手上動作也沒有停下,將我一把拉開,回手一刀砍在我右肩,我的手頓時傳來一陣麻意。他毫不留情地繼續一拳搗上我的面門,我被他打倒在地,下巴震得發麻。
我沒有再還手,因爲我沒有還手的力氣,更因爲我不想。
但他不是會手下留情的人。
很痛,真的很痛。
我醒過來的時候瑞爾斯已經不見了,我被留在一個山洞裡。
那裡很潮溼,水不斷從石壁上滲下來,把本來就冰冷的石壁浸得更口冷冰冷。就和我的心一樣,入骨寒涼。
我檢查了一下我的傷勢,手腳血肉模糊,背上長長的一道血口子,其他地方就沒有很大傷勢,不足爲懼。
但是全身上下,除這些地方外還剩下多少呢?
我走到山洞深處,根據我的記憶這裡有一眼泉水。我將身體浸入其中,清洗了傷口防止發炎,又走出山洞隨意包紮了一下。
細胞會自我修復又如何?我很累了,寧可讓它自己痊癒。
哥,你真的好絕情。
比格史書有載:守護者亞,一夕忽重傷,不知何故。至隕,莫見其笑。
哥哥以前對我很好的。
"哥哥!"還是提坦的我奔到瑞爾斯,不,提諾身邊。提諾摸摸我的頭:”提坦,怎麼了?”我鑽入他不比我大多少的懷中:我餓了。”他笑:"好,等着,哥去做飯。”
只要我有求,他必應。
“哥哥……”我怯怯地望着他,他望着地上一片狼籍無奈:“你呀,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點心。”然後俯下身去收拾我因亂跑而失手打碎的花瓶。那花瓶,是他素日最喜歡的。
如果我有錯,他放過。
"提坦,你確定?”他的眼神很複雜又很單一,可以清楚地看到最外面的平靜之外還有其他,但我看不懂。我只能看出,他不想我選擇這個,但是遵我之願。
“我確定。” 回答我的是他狠狠的一拳:“以後會比這還痛,再問你一次,你確定?”
我彎下身子,卻仍舊堅持:“我確定。“
“哥……”有什麼事自己幹去,別幹嘛都叫我。”“我餓……”“自己學做飯。”
“哥……”“你怎麼回事?自己收拾!”“……”“快!”
哥對我很好很好。真的。現在也一樣。
“蓋亞這孩子……太...不...他本來就..暮光之城……他……”我在快要睡着的時候似乎聽到了父母的聲音,斷斷續續似是在刻意壓低聲音。而後是瑞爾斯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冽:“我去守着.”
這聲音很像我還小的對候,他對我的溫柔。
我脣角微向上揚了揚,卻不小心扯動了嘴邊的傷口。疼痛將我拉回現實。我自嘲地笑,並不在乎傷口的疼痛。都這樣了,還在想着一些他對我的好。
傷養好後,我真的再沒動過哨子。
也再也沒有笑。
直到現在。
夕陽的一邊剛剛切在地平線上,我擡頭望了望天,將哨子從胸口上扯下。
如果只有遇到危險時才能見到你,那麼瑞爾斯……
“籲——”
他落下,看清周圍後又是一拳:“沒有危險吹哨子幹什麼!”
我被他打的後退兩步,穩住身形說道:“哥,我有危險。”
他雙手環胸挑眉:“哦?你說,有什麼危險?”
我靜靜地看着他。眼神裡一如既往的有着思念,也多了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那是長年累月積澱下永恆的哀傷,摻雜了一縷希望碎掉的絕望。
我轉過身去看着半個身子探入地下的太陽,緩緩吐出幾個字:“思念入骨。”
而後我笑了:“如果只有遇到危險時能夠見到你,那麼哥,我寧可讓自己陷入危險。”
瑞爾斯立刻往前跨了一步,伸出的雙手沒來得及阻止我將能量幻化出的匕首刺入胸膛。一瞬間落日西沉,光輝散盡,最後一抹霞光被夜色取代。
我貪婪地感受着手背上的溫度,盡力將另一隻手也覆了上去:“哥,我真的……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