燁言聽出林亦凡語氣裡的揶揄,她那惋惜的小眼神,八成正心裡跟那些上了海盜船的美酒默哀呢!把話題拉回來道:“總之,師父最近沒空操心你的頭項任務,在大哥把正版控制儀和主機的關係研究出來以前,你先呆在尚品彙也沒什麼不好。”
燁言說完,拋了個媚眼給她:“師父都有休耕的時候,你也給自己放放空!”
林亦凡專心看牌,沒太理會燁言話裡的意思,“哦”了一聲,繼續出牌。半晌燁言問:“不過,你上次從婚禮上逃出來,陸池城沒問過你爲什麼?”
燁言的話一直是林亦凡心裡的疑惑,兩個多月前,她從鰲路盜取控制儀,被陸池城發現,還跟他拔刀相向。她的盜竊行爲陸池城全看到,卻自始至終沒問過她爲什麼。這件事似乎是兩個人夢裡做的事,除了他們倆沒人知道,甚至因爲他不提,林亦凡都快懷疑自己是不是沒做過這件事。
他突然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也不追究她的責任,還幫她主導林氏,對兩人先前的嫌隙一句話都沒提。雖說陸池城心胸有百萬仗寬,對鰲路丟一兩件機密不放在心上,但對她的怪異行爲都不討伐,就有點過分了吧。
林亦凡到尚品彙上班以後,要學習的財務報表比在林氏掌握的種類要多得多,因爲經營業態比林氏的要複雜,數據覆蓋面廣,分析也需要更加透徹。她跟茉含的來往變得密切,尚品彙和鰲路有業務往來需要時會聯繫,下班有事沒事也約到一起,林亦凡有時還請教她一些企業運營上的問題。
這天林亦凡約了茉含在尚品彙的咖啡廳喝下午茶,咬着吸管心不在焉,茉含把文件放下,胳膊肘撐在桌面,故意嘆氣道:“學習這個東西,男男女女耳鬢廝磨,效率最高了!要不我把陸總叫來?”
茉含說完就去掏手機,林亦凡趕緊制止,把奶茶的吸管往她嘴巴遞,打着幹哈哈:“其實是有件事想問你。”
茉含一臉正色,認真的說:“你也知道公司下半年事多,陸總最近是有點忙,但他絕對沒在外面找小三!”
林亦凡眼色沉了沉,“不是這個……我想問,公司有流言說,幾年前陸印兒偷過鰲路的設計圖,是真的假的?”
陸印兒從陸池城身上偷過機密的事,宵翎當初在跟他們講析鰲路當年商戰錯綜複雜的內部關係時就提到過,大致是陸印兒曾跟陸池城的叔叔陸千盛勾結起來,偷了鰲路的設計圖,陸千盛獨霸一方的心早就有了,差點憑着這個設計稿獨獲專利,吞併技術部,跟鰲路對立起來。
陸千盛和陸印兒聯手起的計劃最後泡湯,因爲陸千盛的企業還沒來得及生產,孔於珍的勢力就被打壓下去,陸千盛牽連其中,也被陸池城沒收了股份。陸千盛沒了資源,放棄在淮城的技術事業,徹底退居香港,跟鰲路的往來就跟和陸池城的關係一樣,縱使親叔侄也形同陌路。
不管當年陸池城對陸印兒有沒有動過心,但好歹兩人既是兄妹也是商業上的搭檔,外人公認珠聯璧合的一對。陸池城兩度遭遇身邊的女人對自己的機密虎視眈眈,到底會是怎樣的心態?陸印兒那麼做,目的已經很明顯,聯手陸千盛對付他,可是她現在這麼做,在陸池城看來全無理由。而她自己,暫時也找不到可以圓謊的藉口。
陸印兒問林亦凡:“怎麼突然問起這件事?你聽誰說的?”
“是真的?”林亦凡問:“陸印兒那會兒不是跟池城在談戀愛嗎?爲什麼犯得着偷他的東西?還是她跟他在一起根本就是假的,目的就是那張設計稿?”
“陸總跟陸印兒在一起都是爲了演戲,但陸印兒倒是超過一半出於真心。她之所以會那麼做,說到底,都是被愛情所逼的。”
茉含把過去的事大致跟林亦凡描述一遍,大抵是陸千盛盜取鰲路最重要的機密,整件事都是陸印兒策劃的。陸千盛等同於陸印兒的道具,她需要一個人,跟她一起做出損害鰲路利益的事。陸印兒跟陸池城在公衆面前是金童玉女,私底下陸池城對她卻冷若冰霜,陸印兒做的很多事陸池城都不放心上,爲了引起陸池城的關注,她選擇變壞!
陸印兒跟陸千盛走近,試探陸池城的心思,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有沒有一點位置。試探的結果是陸印兒徹底心灰了,她故意買醉上了陸千盛的牀,還設計讓陸池城看見,陸池城無動於衷。陸印兒惱羞成怒,偷了鰲路當時最大頭項目的設計圖,轉手給了陸千盛。
林亦凡倒吸口冷氣:“爲了一個男人,作踐到這個份上也真是夠了!”
茉含說:“陸印兒盜走了鰲路最重要的設計圖,轉身投向陸千盛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跟鰲路和陸總站在對立面的準備,以她的性格,應該準備破罐子破摔,跟陸總相殺到底了!只是過了不久陸印兒就懷上球球,是球球把她又拽回陸總身邊,讓她又重新對他死心塌地。”
林亦凡帶着揣測的想法,問:“池城對陸印兒盜取機密的事既往不咎,是不是也是因爲兩人有了孩子的緣故?”
茉含反問:“你看陸總對陸印兒,像是有把她和球球綁在一起的樣子嗎?”
像?又不像?林亦凡也分不清楚了,陸池城對陸印兒偶爾突發的關懷,還是讓她深信陸池城出於對孩子媽咪的袒護,不得不履行義務。
茉含無畏的笑了一下,身子倚在椅背上,輕輕搖着帶輪的座椅,十分有把握的說:“球球對這件事一點影響都沒有。即使陸印兒沒懷上陸總的孩子,陸總對陸印兒的態度還是不會變。”
“什麼意思?”
“鰲路擁有最先進的防盜系統,背後還有國際專利局擔保,陸總繼位的時候,就在公司撂下一句話,怕丟就不要生產。鰲路一年丟幾個小專利是常有的事,被侵權也是司空見慣的事,陸印兒偷走的那個設計圖,對陸千盛來說,只要拿着它就可以收入好幾個億,註冊一家全新的公司,但對鰲路來說,不過一個項目。”
茉含又接着說:“對陸總來說,爲了陸印兒的一個舉動,耗費心思和精力跟她鬥,不值得。他對陸印兒已經厭惡到不想再見的地步,更不想跟她糾葛不清。陸總要對付的是孔於珍,陸印兒和陸千盛都只是孔於珍內鬥的附屬品。”
“你的意思是,池城不追究陸印兒的責任,是因爲不在乎?”林亦凡問。
茉含“呵”的笑一聲,那笑聲含帶着理所當然的意味:“不能在乎,也不想在乎。陸印兒越想讓陸總關注她,陸總就越不放在眼裡。就算陸印兒當着他的面拿走設計稿,陸總也有辦法保持安之若素的姿態。”
林亦凡脊背一陣涼,一個女人最可悲的事莫過於一生付出,最後卻落得陌生女人的下場。陸池城深知陸印兒對他的感情,所以用了這種方法對付她,讓她所有使的勁都打在棉花上,棉花不痛,跌倒的是自己。
想到這裡,林亦凡忽然心裡涼了半截。她在他心目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陸印兒的偷盜行爲尚且有理由,她兩個月前做的事他卻不予過問。比起他四年前對陸印兒的不聞不問,他對她的漠然又有什麼區別?
陸印兒使的很多招,陸池城都看在眼裡,卻不戳穿,包括他早就查出尚品彙的賬務有問題,她私自勾結鬼莊融資,還逼郭老闆來鰲路跳樓。這些他早就查出來,卻要等到陸印兒自己浮出水面的時候,才讓她原形畢露,最後所有罪名一起承擔。
陸印兒太傻太執拗,遠不是陸池城的對手,所以陸池城選擇睜隻眼閉隻眼,讓她自生自滅。而她呢?林亦凡不知道陸池城對她跟對陸印兒有什麼不同。
想起自己剛跟他開始認識的種種,林亦凡忽然變得不確定起來。他一開始就把她當成瑟瑟,在她身上尋找“以前的女朋友”的影子,自己和瑟瑟那麼像,換成任何一個人,不把她和瑟瑟混爲同個人都不可能!他對她的佔有是赤裸裸的,他不過想要征服她。
也許,他從來就不需要知道她是誰,她需要什麼,她在他身邊能做什麼。他只需要她這個軀殼。
而她剛好完美的擁有和瑟瑟一模一樣的軀殼。
軀殼是用來看的,做什麼都不重要,所以陸池城不在乎。女人的敏感像長時間緊繃的弦,一經發出就無的放矢。林亦凡想通了這一點,忽然變的恐懼。
她的恐懼還有另一層原因,就是她竟會爲陸池城的淡漠感到害怕和擔憂……
錕言教過她,美人計的要訣是不動感情,而她已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被自己設下的局陷進去了!唯獨他還不動聲色。
茉含小手掌在林亦凡眼前晃了晃,把她的魂召回來,“嘿!想什麼呢?陸印兒已經成那樣了,你還在糾結陸總和她以前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