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循聲而望,看到一張跟眼前幾個人天壤之別的東方面孔。
海盜的着裝在他身上穿出了溫文儒雅的氣質,豐滿的肌肉曲線卻讓他不乏男子漢氣概。
剛纔對她發起挑釁的幾個男人跟他對峙起來,但言語舉止間可以看出他們和他是夥伴,在商量着什麼事。
中國男子用他們的語言同他們往來了幾句,不經意間流露的從容散發着權威,卻又不給人強勢的壓迫感。幾個男人走開了。
“有這麼好的身手,犯得着尋死?”男子一邊說,一邊走到甲板拉帆布。
這是一艘中型帆船,設備簡陋,甲板上雜亂的堆放酒桶,還有棋.牌,另外是長長短短的刀槍。
這幫人帶着牛仔帽,衣着全是海水的腥味,海土交加的顏色看上去髒兮兮,全是風吹日曬的痕跡。腰帶和靴子上帶着鞘,可以看到每個人身上都帶着三五把各式刀子。
是海盜。
茉含看向替她解圍的男人,“你救的我?”
男人把帆布繩繞幾個圈,緊緊的捆綁在杆上,帆布隨風飄起來,帶動船身。淺色麻布衫隨海風擺動,勾勒出他厚實的肱二頭肌,奇怪的是跟那張精美絕倫的臉搭在一起竟沒有不協調。
男人從甲板的箱子裡掏出一塊紙包的東西,遞給她。那是一塊燒餅。
見她沒有接受的意思,男人悠然一笑:“不管你謝我恨我,既然活着就是閻王爺還不想要你,死不了就好好活下去!”
正值夕陽西下的時候,太陽頂在他後腦勺,從她的角度仰望,看到陽光在他臉上撒了一層光圈。即便穿着野蠻的海盜服,他微微一笑的樣子也像極了……天使?
她還沒有對一個男人用過欣賞的眼神,這是第一次。茉含被自己瞬間的奇異想法嚇了一跳,微不可輕的假裝冷淡,別過身去沒理他。反正她最擅長的就是與人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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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走開了,茉含沒在意。以她冷漠人的經驗來看,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她拒之千里的態度太久,久而久之就算再看中她的美貌,也會敬而遠之。
何況她現在貼着人.皮.面.具,長相不是一般的庸俗。
男人過了一會兒又回到甲板,茉含餘光瞥見他手裡多了傢伙……一副爐子。他給爐子生火,迎着大風生火是門技術活,此時帆布被風吹得嘩啦響,茉含心裡暗笑,真是個傻子。
然而這種想法很快幻滅。他手裡幾根火柴“嚓”的劃過大腿牛仔褲的地方,硬生劃出幾道細痕。男人熟練的將火苗扔進爐子碳堆的地方,不一會兒火就着了起來。因爲爐子縫隙小,風吹過不單滅不了火,還給火堆帶去氧氣,一下助燃。
不一會兒,一陣淡淡的香味撲鼻而來,焦炭味,夾雜着淡淡的花草香。男人把烘熱的燒餅遞到她跟前。
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但熱得冒煙的餅香確實讓她有點想吃了。而且這餅的香味還帶着清香。
茉含接過來,還真燙手,不禁拿了一會兒又換另一隻手拿,手指不停地搓着散熱。
臉是很普通,但手指的肌膚還是滑.嫩的。她進Master訓練的前一年,都跟着晝馬,四肢身體磨出了不少傷,傷好以後不是疤就是繭。後來夜馬帶她,經常給她送些擦傷的藥,還讓鹿給她注射身體復原的營養液,讓她肌膚癒合的速度快一些。所以她的指尖像好多16歲的少女,帶着粉色。
她一直一副什麼都動搖不了她的樣子,這時顯出幾分囧態,卻還努力剋制被燙到的難忍,男人覺得很有意思。自然而然的拿過她手裡的燒餅,他的手白皙修長,除了肌膚像男人粗糙,手型卻是很好看的。
男人把餅掰成兩半,裡面露出褐色的餡,清香撲鼻。
“玫瑰花餅。”他一邊說,一邊拿一張更厚的紙把餅包住,重新遞給她。
她咬了一口,味道確實與衆不同,熱氣把花香薰得更加濃烈了。
她對於他們是從哪兒來的,要到哪兒去,一點興趣都沒有。海盜嘛,本來就是四海爲家。夜馬給她執行任務的期限快要到了,只差兩天,她就得回去,此時她茫然無舉,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以後怎麼辦。
她過日子一向過得很有目的性,基地的訓練更培養了她的時間緊迫感,但此時,她突然覺得能這樣耗上一段時間也不錯。
至少這個男人沒有危害性。
她只是安靜的呆着,遲早要離開,第一天幾乎都是盤坐在甲板,把自己坐成一座雕塑。幾個異域男人對她指手畫腳,過來跟她說着什麼,看着她的眼神讀不出來包含的意思,她只是下意識的疏遠他們。
即使現在臉不是她的,她還是習慣性的保護自己,手不自覺的就偷偷從甲板上拿了一把短刀。
他走過來,幾個男人像遇到獵物的主人一樣,自動的走開了。茉含握刀的手才鬆了氣力。
“他們問你要不要參加聚會。”男人說。
聚會?
剛疑惑着,就聽屋子裡響起了鼓樂,幾個男人用奇怪的語言吼叫起來,但不得不說,他們的節奏感很強烈,拼在一起挺好聽的。
“他們很友好,不會傷害你的。”男人朝她伸出手。
茉含別過臉去,依然不動聲色的坐着。
男人脣角勾勒出一抹笑意,與生俱來的悠然自得。他從屋子裡拿來一把吉他。那是一把木質吉他,殘舊笨重,弦已經失去光澤。
他坐在船舷上,一隻頎長傲人的腿架在舷上,一隻搭在甲板,讓吉他落在身上,迎着夕陽和海風彈起調子來。
他在唱什麼歌,她聽不懂,好像是他們的語言的歌。但他們的語言不管話怎麼說都像在吵架,很不客氣,帶着野蠻,被他用來唱歌哼調,卻顯得別有一番風情,耐人尋味。
茉含漸漸對着他,手搭在膝蓋上,託着下巴,看他彈唱的樣子。
這還是她平生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看一個男人,並且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
“好聽?”他收了弦,眼裡帶着笑意。
她點點頭。
畢竟只是十六歲的小女孩,再堅硬的心志也會被融化。
“還有更好聽的。”男人站起來,手遞給了她,她這次居然鬼使神差的握住他的手。
訓練時如果受傷倒地,晝馬不會拉她,夜馬牽她起來時,只會用胳膊對着她,讓她像攀樹枝一樣攀着他的胳膊起來。
這種簡單不過的姿態,常人用了無數次,她還是第一次。
原來信任一個人不是那麼難。
爾後她在屋子裡跟他們手舞足蹈,學他們的語言大聲吼唱,還被他們擡起來轉圈,也不覺得厭惡,這在她往後的日子回想起來,都是最快樂最無法比擬的時光。
他們拉着她到甲板,跟她炫耀海盜互相宣戰、揶揄時會用的姿勢,粗魯不堪,但這時她卻覺得很是好笑。
“試試?”男人問她,茉含笑的差不過氣,擺手連搖頭。然後就被他拉到人羣中間去,要她學他的樣子,兩腿蹲坐如扎馬步,翹着屁股,朝前豎起中指,最重要的是臉上一定要露出凶神惡煞的表情,喉裡發出獅子吼。
她被拱得沒辦法,男人們都在起鬨,她想想那就硬着頭皮做吧,反正她再也不會見到他們。反正這張臉也不是自己的。
她照做了,撅着屁股的樣子還真有點不堪,還要故意做出惡人的樣子,一開始好不自在。
男人搖搖頭,認真的給她演繹,眼睛一定要像鯉魚一樣鼓起來,嘴巴要張開呈方形,像能塞得進一塊肥皂。一張帥氣逼人的臉一秒鐘變成這個鬼樣子,還真是拼了,茉含一下就被他帶動起來,試了幾下居然也學得很好,一羣人鼓掌吹哨的,她覺得讓大家開心也是自己在這艘船上的價值。
聚會餘溫久久難散,一羣人喝得酩酊大醉,似醉非醉的躺倒在甲板,哼哼唧唧。茉含沒有喝酒,有人要她喝,男人都替她擋了。他酒量似乎不錯,喝了那麼多還臉不紅,志不亂。
“做男人真好。”男人長得好就是讓人仰望的觀賞物,女人長得好就會惹來麻煩。
“想學男人?”男人饒有興趣,拉她到甲板的空餘地,“跟着我做。”
餐桌上還有好多食物剩餘,男人一手抓雞腿一手抓牛排大口吃起來,嚼的跟牛嚼草似的,龐大的食物快速就被消滅。
倒是豪邁得很!茉含學着他的樣子大大咧咧的啃了起來,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邊吃還要一邊涉獵其他的食物,生怕等會兒好吃的就被搶走了。
因爲嘴巴小,腸胃小,自然比不過他,最後塞得滿嘴是油,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比吃的我比不過你,比喝的總行吧?”茉含不服,男人伸出手指擺了擺,轉身叫了一個兄弟過來,要茉含跟他比。
男人四肢發達,一看又是胃口大的,一羣人給兩人滿上十幾碗果汁,兩人就在長餐桌的兩頭一碗接一碗馬不停蹄的開喝起來。
咕嚕咕嚕聲比戰鬥機還讓人興奮,她一腳踩着凳子,一手插在腰間,讓自己喝的更舒坦,不知不覺已經趕上對方的速度了,最後越戰越勇,最後一碗領先搶了過來,喝個精光,手一擦嘴巴,空碗倒扣在頭上,一滴不剩。
他一直在旁邊看着,看着她好像被開了竅,跟剛救她上來時的樣子判若兩人。他也給自己倒上一碗果汁,碰碰她的空碗給她慶祝,一喝,裡面居然摻了酒?
“你們給她喝了酒?!”男人目光陰冷的掃向羣人,忘了情急之下還用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