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側臉看着伏在肩膀上的她,輕聲說。
“謝謝。”
他能感覺到肩膀上之人顫抖了一下,接着,這女人便擡起頭看着他說。
“沒什麼,舉手之勞而已,看到你受傷很嚴重,所以就……”
她沒說完。
這一聲後,雙方怪異地沉默下來,互相對視,可卻怎麼也說不出話。
雙方相互對視了幾秒,接着,她首先移開了目光,便又伏在了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或許,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這短暫的尷尬局面。
張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分析着目前的情況,雖然腦袋還有些昏沉,但已經沒有多少大礙了。
首先,他目前是在六樓的圖書教室中,具體是怎樣上來的,不清楚。
接着,目前沒有喪屍過來,也就是說,桌椅已經將它們給攔在了樓下。
再來,就是……
再來,就是有一道如同幽靈般的嗚嗚聲一直在耳邊繞,這樣很難讓他擊中注意力。他很想讓她停下來,可聽這抽泣聲是這般悽慘淒涼,他選擇放棄了這麼做。沒有別的原因,就因爲她是女人。
張鬱想好好地喘口氣,好好地休息一會兒,他已經非常非常地累了。
只是,他還是忍不住運轉起大腦來,他總感覺不能太悠閒了,只有找點事情做才能夠靜下心來。
(好吧,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虛的,只要不去理會,它就只是虛的。)張鬱試圖不去理會耳邊的嗚嗚聲,緊閉起眼睛思索最最重要的一點,可這最重要的一點究竟是什麼,張鬱也不知道也說不出來,就只是一種感覺,總感覺漏掉了什麼東西。
他儘量往未知的方面想象,可是,耳邊的那道嗚嗚聲不斷襲來,在閉着眼睛的黑暗精神世界逐漸形成了一張面龐,一張非常熟悉的女人面龐,而且,這張面龐看起來正開心地微笑着,只是,這張笑臉非常的欠扁。
這個面龐主人姓張名芃,名爲張芃的女人很像在他耳邊嗚嗚叫的這個女人,不知爲何,兩人的面龐都出現在了這個黑暗空間中,然後便逐漸重合在了一起。許多相似點如同電腦數據般不斷飛出:性別都是女人,職業都是教師,性格都一樣的麻煩,都一樣的吵,都一樣的愛哭……
(奶奶的。吵死了。白癡女人!)。
他用後半句在腦海中咒罵遠在幾公里外的某人,可是兩句就不知是指誰了。可能會是身旁的這個嗚嗚大叫的女教師。也有可能是借景抒情,這道哭泣聲令他回想起了某些不好的事情。
是的,沒錯,因爲耳邊還存在那股嗚嗚的哽咽聲,這道聲音像只蒼蠅,哦不,是像一羣蒼蠅嗡嗡地亂飛亂叫。如果不是因爲現在受傷,如果身邊的這個女人就是張芃,如果不是在小孩子的面前,他可能會毫不留情地一巴掌甩下去。
(拍死這隻蒼蠅,至少也要拍腫張芃的嘴巴。)。他惡毒地罵幾公里外的某人的爲蒼蠅,意思是指她很吵很囉嗦很麻煩。
他睜開了眼睛,對她有氣無力地說,“喂,你哭夠了吧,我們還有任務哦~”怕她傷心,所以還是忍不住加了個語氣詞並且延長尾音。說真的,他其實挺會關心人的,只不過不善於表達。
一聽到任務二字,將張鬱抱得緊緊並且還在大哭的女人果真止住了哭泣,愣是乖乖地擡起了哭腫雙眼所在的腦袋,雙手也離開了他的身體,與他的距離保持在了五十公分左右。雖然沒有回頭但他也知道,因爲左臂上的兩團柔軟已經離開了,沒有再摩擦。
張鬱看着她,眼淚已經將她秀麗的面龐落下了一條條痕跡,眼睛雖然紅腫,但卻真的沒有了淚水的打轉。只是不時還有哽咽聲傳出,伴隨哽咽輕輕地抖動軀體,一隻手還在擦拭面龐上的淚痕,接着一邊擦拭一邊哽咽,身子也在微微打着顫,別提有多麼的可憐。
半晌,張鬱見她情緒穩定了下來,便試圖轉動脖子看着她,但結果整條脖子才轉動不到一百度,便忽地傳來一陣痠麻如同雷擊般的痛感,痛感瞬間傳達至左臂,整條手臂猶如觸碰到高壓電流。
看來,脖子最大的扭動度數在九十度左右,看來,躺太久了,落枕了。或者是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了,肌肉僵硬了。其實無論哪一樣,都令他非常的難受。
他放棄了回頭,直接開口問,“我爲什麼會在這裡?”
身後還在哽咽的她像講故事一樣斷斷續續地回答,“我們聽到了一道爆炸聲,整棟樓都在震動,我們以爲你們和那些怪物開戰了,都不敢動不敢說話……等了一會後,不見你們的聲音,但是樓下有桌椅砸落的轟咚聲,於是我就下樓去找,結果發現你倒在地板上,而且還受很嚴重的傷,我們就將你帶了回來……”
張鬱深吸了一口氣,她講得與他之前推測的並沒有多大出入,他剛想開口問她樓下的具體情況時,她忽然開口問,“同,同志,啊不,長官,那些人在哪?就是那些和你一起來的人?”
他明白她指的是王國巍等人,所以也不打算隱瞞,老實回答說,“我們沒有料想到這裡還倖存這麼多人,所以車子的容量不夠,不能將你們全都帶走,他們則是回去取車子了,能夠坐下很多人的車子。”
她哦的應了一聲,低下了腦袋,看起來是在思索着什麼,緊接着,她又擡起腦袋看着張鬱,然後又看看那羣孩子,一副想說什麼卻又不能說的表情。
她在猶豫,害怕問了這句話後得到一個不能接受的答案。
張鬱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這麼久沒有任何聲音響起,他便想起了之前所要提問的話,微微側了一點腦袋看着她問,“樓下的情況怎麼樣了?”
“欸?”她很吃驚,然後便又低下了腦袋,將面龐表情隱藏在了牆角遮擋光線的黑暗中,“樓下,樓下……樓下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因爲那些怪物都上不來,所以,應該沒有問題。”她的語氣猶豫了。
“應該?”張鬱皺眉,這個答案有些臨摹兩可。
她還是低着頭,但還是點點頭說,“是的。”
張鬱疑問地看着她,“樓下的形勢很危急?”
她再次點頭,擡頭的瞬間張鬱看出她的表情出現的一絲絕望,不知怎麼回事,他竟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寂靜,就連時間都變得凝固成冰。
她終於擡起了腦袋,兩人的視線相望,都在試圖從對方的眼珠子得到某些訊息。
張鬱立即忍住疼痛,打開大門奔了出去,幾步便跑到了走廊上,身後是一道道大叫,似乎還伴隨着她的叫聲。
她在叫誰?
沒有人回答一個腦海中閃過一瞬的念頭。
一波波吵雜的咆哮聲充斥滿了他的腦袋瓜子,是他被其吸引,自動屏蔽掉了身後的呼叫。
他趴在走廊的欄杆上往樓下看,結果,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羣羣喪屍,密密麻麻的喪屍。
它們一隻挨着一隻,一隻推擠着一隻,全都圍堵在了這棟教學樓的下方。以這棟教學樓爲中心,它們足足圍成了一個五六十米般寬大的圈子。此時,它們就在呼應般的咆哮,一隻咆哮後便緊接着另一隻咆哮。
張鬱向四周張望望,發現不止這棟教學樓,隔着一條林萌小道的與之相望的三號樓,也被小批量的喪屍給包圍了個水泄不通。學校內部的喪屍也僅僅是集中在五號樓以及三號樓附近。
他沒有在意三號樓的情況,所在意的便是這所學校外部,這整所學校都被喪屍羣給包圍在了一塊,站在高處往遠方眺望,那便會發現這所學校的像個餃子的餡料般,已經被餃子的包皮給包裹住了。
伴隨着這個該死的灰沉雷劈天氣,遠方的喪屍羣看起來簡直就像……他在找一個形容詞,簡直就像遇到下雨天而匆匆忙忙搬家的螞蟻羣,黑壓壓的一大片,他發現這所學校周邊的好幾條街都堵滿了密密麻麻的喪屍。
學校外邊的喪屍在向學校擠來,奇怪的是,它們全都進不來,他看清了,它們只能在校園大鐵門外拼命地往內揮舞雙手,一抓一掏,乾枯的手指關節如同機械運動般規律地扭動,再一抓,可抓到的只是一團空氣,夾雜着死亡的氣息。
張鬱仔細地往校門看去,發現校門已經緊緊地關閉了,但是他明明記得進來的時候校園鐵門大開,只要是可以自由移動的東西都能通過校門進入學校。
可現在的情況是,以校園鐵門被死死地關上,並且外邊的喪屍怎麼都擠不進來這點看,鐵門可能還被拷上了某種堅固的鎖子或是固定住了某種東西。要不然,憑藉喪屍那種超越常人幾倍的力量,數百隻堆在一塊集中出力,這道鐵門絕對會被推倒。
說鐵門不被某些東西固定住,張鬱是死也不會相信的,除非喪屍的力量變弱了,只是這個可能性比火星撞地球還要低上幾個次方。
所以按照概率來排除,鐵門被某種東西固定住了這種可能性最大,首先選擇的便是這個。
張鬱想,只有可能是王國巍他們纔會這樣做,因爲除了他們之外,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其他人到了這所學校來。只是他們是怎麼辦到的,他現在還沒能想出來。
學校外圍圍繞着的是高大的混凝土牆,混凝土牆非常的豪華,張鬱發現它們竟然還嵌着藍白色的瓷磚,就連牆壁的上方都嵌上了。如果被光線照射的話,那一定會反射出華麗耀眼的光芒。
整座學校都被這堵牆壁包圍了起來,外圍的喪屍大半都圍在了這堵牆壁外。但是它們竟然還想通過攀牆躥進學校,其實學校爲了防止小學生攀牆曠課,所以把這堵牆壁增高了不少,最低處甚至都有兩米多高。
令張鬱不明白的情況又再一次出現了。
喪屍站在汽車廢墟上已經達到了兩米多的高度,如果是一個成年人的話,只要將手搭在牆壁的邊緣處,就可以使力攀過。可是在它們伸手抓住牆壁邊緣的時候,竟然全都滑了下去。
起初他認爲這只是巧合,可當是看了幾遍後,發現好幾次都是這樣,幾乎沒有喪屍能夠攀上這堵牆壁進入這所學校。它們如同小丑一般上躥下躥地來回走動,看起來挺滑稽的。
就在這時,她和學生們從教室中走了出來,她靜靜地站在了他的身邊。
他轉頭看她,發現脖子已經沒有多麼的痠麻了,至少沒有剛剛那般如同雷擊的痠麻。
他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絲的希望,隱隱約約之間,她眼眶中的液體似乎又要忍不住落下了。
她開口說,“你知道了吧,它們上不了我們這層樓,但我們也下不去,只能等死……”她的語氣有些絕望。
張鬱沉默半晌,沒有接過她的話,反而看着她問,“我大概昏去了多久?”
她看着他說,“大概是兩個多小時。”
張鬱再度沉默了下來,腦子再度不停地運轉起來。
(也就是說,現在是上午的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左右,可惡,那羣傢伙究竟是怎麼回事?不是說要帶來援兵的嗎?現在都這個時候了,他們怎麼還沒有來?難道說,他們在回去的路上發生了什麼事?).
一想到這,張鬱登時倒吸了一口寒氣,眼睛瞪得是如同鼓起的燈泡般,瞳孔也緊縮成了一個小點。他深吸着空氣中的氧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是這樣,他的額頭反而滴落下了黃豆般大小的汗珠。
汗珠順着臉頰滑落地板,濺起了皇冠般的漣漪。
(不,不會的,他們絕不可能會死!)他在自我安慰,呼吸稍微平穩,瞳孔也恢復正常。
(可是,他們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過來,兩個小時的時間,來回明明只需要半個小時的啊!)呼吸再度急促,渾身上下的情緒非常的激動,隱約有往崩潰的局面發展。
她看着他這般模樣,不是害怕,而是非常的痛惜。
他看着下邊數不勝數的喪屍,瞳孔再度收縮,呼吸如同老牛喘氣般汲取着空氣中的氧氣,一個可怕的結果在他的腦海中展開。
死!
一個‘死’字綻放出刺眼的金光,在他的眼前猛地出現。
“哇咔!”
張鬱大聲咳嗽,咳嗽聲響起,他渾身上下都是一陣劇痛,特別是他的左手臂膀,彷彿都不屬於他身體的一部分了。
剎時,一種更加難受的感覺涌上了腦海神經,渾身上下劇熱難耐、腦袋如同頂上了一噸重的物體、昏昏沉沉,隨時都有可能倒地。
此時,他已經用手抓住了混凝土欄杆,整個身子甚至都伏在欄杆上。
但咳嗽聲還是不斷,他渾身全都軟榻了下來,眼前再也沒有一絲意識,雙手鬆開欄杆。
昏迷之前,他倒在了一個擁有兩團柔軟的懷抱中,他的後背摩擦着那兩團柔軟。
一雙手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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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們,等久了吧,明天是新的一週,爆發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