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詡這樣的頂尖謀士，通常都不會把話說得太明白。
懂的都懂，不懂就算了。
因爲曹昂有後世的經驗，所以這話還是能聽明白的。
賈詡在告訴曹昂，是時候見好就收了，此一時彼一時也，本來不知道征討東吳之戰會進行到什麼地步，現在看來，功勞不需要太多。
曹操不死，他的兒子永遠上不去，世子就是到頭了。
更多的功勞有什麼用，只能讓你更加的耀眼，到最後連曹操都針對你。
不是賈詡，絕對提不出這個建議，因爲賈詡纔是最深知人心的。
他知道，因爲此前有曹衝的印象，所以曹操很看好曹昂，更加上多年失而復得的珍惜，因此曹昂是曹操心目中世子的第一人選。
也是因此，曹昂不需要更多的功勞，只需要能自保即可。
世事的決斷無外乎那些頂尖的人物，因此，天下變化無外乎人心。
如果曹昂獲得曹操如此看重，還身具天大的功勞，那他的地位就連曹操都肝顫。
曹操是什麼人？
大可不必想得太壞，畢竟有天下百姓的支持，但不能想得太好。
曹操可是個極具個性的梟雄，不要以爲能操縱他，當曹操覺得天下大勢脫離自己掌控的時候，他可能會有極端的動作。
到時候，別以爲曹操說過什麼，寵愛過誰，就能判斷他的行爲。
曹衝確實分量很重，但曹操心裡分量最重的還是天下，不能讓曹操覺得你太妖孽啊。
“先生，當如何維持？”
“公子能聽得進去，吾心甚慰。”
賈詡笑了，“此時，當不變應萬變，公子在赤壁以一軍之力牽制東吳，想必另外兩位公子看得十分眼熱，大可放開，讓一切依丞相之計進行。”
曹昂明白了，征討東吳之計，不讓曹操參與是不太好的。
如果此前進行得不順利，當然他就要用東吳做文章，獲取最大功勞。
但現在看來，計劃進行順利，更出乎了賈詡的意料。
所以，現在已經壓過了另外兩位公子的風頭，就沒必要去壓曹操的風頭。
“先生，以我的判斷，父親若徵江東，必敗！”
“哦？”
賈詡不知道曹昂爲什麼會這麼肯定，但以他一直以來的觀察，曹昂不會無端說這種話。
曹昂的意思是，已知征討江東必敗，那我要不要出手改變一切？
賈詡沉吟片刻，回答道：“公子請耐心，畢竟天下之爭，不知在於敵，更在於我。”
“如此，我明白了。”
曹昂微微點頭，“如今天下之爭，更多在於我，在於我軍內部的格局，哪怕征討江東兵敗，也不能改變天下大勢，重心當放在內部。”
可以說，賈詡的這個敏銳判斷，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一般優秀的謀士，會教你怎麼打東吳，諸葛亮也只能將討敵發揮到極致而已。
但賈詡就能看到更遠的步驟，假定你滅了江東，怎麼面對曹操？
能在這個層次上思考的謀士，歷史上少有。
……
有了他們此議，水寨的進度再一次加快，但對江東之戰的結局還未有定論。
誰知道最後是個什麼狀態，江東被滅對曹昂來說並不見得有多少好處，但曹操此行必要在江東獲得點戰果，否則絕不罷休。
那麼擺在曹昂面前的就是兩條路，看着曹操兵敗，還是幫着滅江東？
賈詡暗示的意見是讓曹昂看着兵敗，因爲這個對曹昂最有利，曹操兵敗才能體現曹昂的價值，大家都贏了曹昂戰功的含金量也會降低。
但曹昂不想坐視曹操兵敗，於天下論，如此大量的損失對天下也不利。
賈詡夠毒，但曹昂沒他那麼狠。
“讓我看着東吳一把火燒了戰船，然後殺過江陵嗎？”
這兩天，曹昂在糾結着這件事，此時魯肅又來了。
此次前來，魯肅應該就是爲了武將交換的事，劉備拿住了張遼，那肯定爲了聯盟就獻給江東，孫權會拿張遼來交換。
再一次坐到了曹昂跟前，魯肅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中郎將了。
這一次，心兒就手持青釭劍站在曹昂身邊。
“公子，你們這……”
“子敬先生有何顧慮？”
魯肅看了一眼心兒，有點尷尬地說：“兩軍商談，小姐不必在一旁聽了吧？”
他在怕什麼？
這次，魯肅就有了交換甘寧的籌碼，但交換心兒……還是沒人考慮過。
曹昂知道他的顧慮，笑道：“儘管說，心兒此時是我的人，不是你們的人，畢竟……江東之主說話也不至於不算數吧？”
“那我就說了，公子也必然想到，此次我們希望用張遼，換回甘將軍。”
魯肅就是來換甘寧的，至於心兒，真的沒人考慮過。
本來甘寧都難換，曹昂拿着人在手裡，他們憑什麼換？
可現在真正有資格討論了，卻沒有交換心兒的意思，孫權惦念的也只有甘寧。
曹昂又讓心兒站在一旁聽着，這讓魯肅十分尷尬。
“子敬先生，是覺得十拿九穩了？”
“公子，一個換一個，張遼將軍成名已久，這還要猶豫？”
既然魯肅覺得這個交換必定成，那曹昂就讓他意外一下，主導權可不在他們手裡。
“子敬先生，怎麼算賬是你們的事，你知我目前處境，換個張遼沒用。”
“甘寧在我手裡是籌碼，換回了張遼，就沒我什麼事了。”
“所以，我認爲你們的誠意不夠，若是一換一，我不幹。”
居然乾脆利落地回絕了，就不換？
魯肅傻眼了，他覺得這應該能成的，張遼的名氣可比甘寧大多了。
而曹昂又讓他見識了任性的一面，就不換你能咋地！
“公子，若讓丞相知曉此事……”
“那我必先殺甘寧，你們要賭一賭嗎？”
一對一換掉，那曹操還是兵多將廣，頂多痛心一陣而已，反而江東損失不起。
大局而言，以將換將是曹操優勢，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厚道，但肯定不虧。
魯肅急了：“公子，這都不換，究竟要如何？”
“不是讓你們體現一點誠意嗎，至今我未曾看見，若連這點誠意都沒有，我也不會跟你們交換，什麼兵將，都與我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