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曹操伐徐,王允結連呂布
曹操亦是感嘆:“盧尚書不惜自毀名聲,也要誅殺董卓,真乃英雄也!”
“只可惜,年邁體衰、大悲大喜,已近油盡燈枯了。”
“盧尚書不能理事,尚書僕射荀攸又稱病在家,奉孝以爲,這長安何人能掌權?”
董卓雖死,但劉協是掌不了權力。
這一點,曹操看得很清楚!
若是盧植尚在,或許還能還政於劉協,協助劉協治理天下。
然而如今,盧植昏迷、荀攸稱病,呂布雖然有誅董之功,但未必能在權力爭鬥中鬥得過長安那羣公卿。
郭嘉搖頭:“長安何人能掌權,現在還難以下定論。”
“關鍵在於,長安的天子公卿,如何處置董卓餘孽。”
“董卓雖死,但董卓的女婿牛輔還在陝地,牛輔有數萬兵馬,皆是董卓親信。”
“除牛輔外,洛陽至長安一帶,都有西涼軍駐守城池關隘。”
“稍有不慎,長安將再起禍事!”
曹操眼神凝重:“如要避免長安再起禍事,當以招撫西涼諸將爲主,寬恕他們的過往罪刑、以安其心,而後再徐徐圖之。”
郭嘉笑道:“明公真以爲,天子和公卿肯寬恕西涼諸將?”
“或許天子有這想法,但朝中公卿定然不會同意。”
“誅殺董卓的功勞大多歸於盧尚書和呂布,有野心的公卿若不能趁機除掉西涼諸將,又如何能立下大功、執掌朝政呢?”
曹操嘆道:“倘若長安再起禍事,我等又當如何?”
郭嘉卻是壓低了聲音:“長安不亂,明公又如何能迎奉天子?”
曹操猛然醒悟,隨即大笑:“奉孝之言,甚善啊!”
如今誅董之功在於盧植和呂布,朝中公卿一心想立功掌權,極有可能對西涼諸將採取極端手段。
但西涼諸將又豈會是一羣待宰羔羊?
一旦謀事不密,長安的天子和公卿將面臨西涼諸將的反撲。
郭嘉看穿了公卿的心思,也揣到了長安即將面臨的危險。
然而,曹操並不打算去提醒長安的天子和公卿。
正如郭嘉說的一樣,長安不亂,曹操如何能迎奉天子?
暢聊之際。
曹洪醉醺醺而來:“明公,出大事了!劉備聯合陶謙,在華縣殺了伯父和德弟!”
曹操端着酒樽的手瞬間停滯,愕然的看向曹洪:“子廉,你今日喝了多少?”
曹洪疾呼道:“明公,我沒喝酒,不,我喝了酒,但我沒說醉話。有伯父的僕從前來報信,人就在外面。”
曹操眼神一沉:“將人帶進來!”
當僕從將陶謙在郯城宴請曹嵩三日、華縣古寺張闓發難、曹宏引丹陽兵圍堵等等往事一五一十的陳述後。
曹操的細眼瞬間變得猙獰。
砰的一聲,曹操一拳砸在桌上:“陶謙、劉備,竟敢劫曹氏的家財!不可饒恕!”
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妥,曹操又補了一句:“殺父之仇,不可不報!子廉,立即傳令三軍,本將要親征陶謙、劉備!”
待曹洪和曹嵩僕人退下,郭嘉輕言道:“明公,這必是陶謙移禍之計,欲引明公跟劉備結仇。”
“若要出兵親征陶謙,可先遣人去青州質問劉備,避免劉備再驅兵南下。”
“袁術在淮南虎視,明公若要以一敵二,會令袁術有機可乘。”
曹操點頭。
就情感而言,曹操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般憤怒。
這些年,曹操跟曹嵩的關係已經非常淡薄了。
若不是顧及孝的名聲,曹操連裝都懶得裝一下。
出兵的真正目的也不是爲了替曹嵩報仇,而是想趁機拿下徐州。
報殺父之仇,多好的理由啊!
誰來勸架也不好使!
這個時代,哪怕是兇殘如董卓也不能不孝。
舉孝廉更成了士人出仕的一個十分重要的道德考覈。
報殺父之仇,是曹操的孝,任何指責曹操、阻攔曹操的,都不佔大義。
“三軍縞素,不殺陶謙,難消此恨!”曹操採納了郭嘉的提議、恨恨而道。
長安。
王允揚眉吐氣。
因爲今日,王允官復原職了!
按理說,誅殺董卓、論功行賞,盧植和呂布的功勞是最大的。
由於盧植不能理事,呂布雖然有功但無人保薦,以至於朝中公卿大抵都故意忽略了呂布。
這武將立功不被封賞的事,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
董卓都死了,誰還懼呂布啊?
然而,王允卻瞅準了這個機會,私下給呂布送了美人金銀,希望跟呂布結盟。
於是,王允當着天子和文武百官陳述呂布的功勞,又據理力爭的保薦呂布出任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進封溫侯。
呂布也是投桃報李,奏請劉協讓王允官復原職、出任司徒,共同執掌朝政諸事。
雖然朝中人多有不服的,但王允有呂布爲助力,在這朝野上說話也不是誰都敢反駁的。
王允剛當上司徒,就將矛頭對準了太傅賈詡:“陛下,老臣以爲,這太傅應該由德高望重的大賢來出任。”
“楊公四世清德,海內所瞻,又是弘農楊氏名門之後,論才學論名望,太傅一職,非楊公莫屬!”
自楊彪手中搶回了司徒之位,王允自然也得給楊彪一些好處,拉攏這弘農楊氏名門後裔。
同時。
王允也不懷好意的盯着賈詡,準備殺雞儆猴。
賈詡也不是個好對付的,慨然出列道:“陛下,臣自知纔不配位,每日裡戰戰兢兢,如芒在背。”
“如今有楊公出任太傅,是陛下之福。”
劉協對賈詡的好感其實不少。
雖然賈詡每日裡都會講課,不溫不火,似乎沒什麼能讓賈詡着急的,但劉協漸漸也明白,賈詡其實只是想讓自己忍耐。
尤其是盧植合謀呂布誅殺董卓後,劉協才領悟賈詡的深意。
現在王允舉薦楊彪當太傅,賈詡又主動請辭,劉協也不想多事,於是問道:“賈卿不願當太傅,可有其他述求?朕一定滿足賈卿之願!”
賈詡道:“南陽有諸多名仕,老臣希望能奉詔去南陽,宣揚陛下的仁名。”
王允頓時皺眉。
本來想殺雞儆猴,結果賈詡不僅不上當,而且還想跑!
這若跑了,王允拿誰來當雞?
想到這裡,王允搶言道:“陛下!賈文和跟牛輔素來親善,可令賈文和出任侍中,奉詔前往陝地招降牛輔。”
賈詡不由暗罵:王允這老匹夫,存心跟老夫過不去嗎?
劉協果然心動,看向賈詡:“賈卿,可否替朕招降牛輔等人?”
賈詡硬着頭皮道:“若要去陝地,請讓老臣帶上家眷同往。”
劉協疑惑道:“陝地偏遠,爲何要帶上家眷?”
賈詡臉不紅心不跳:“陛下,董太師伏誅,身爲董太師的女婿,牛輔自然是心中惶恐。”
“若直接去陝地招降牛輔,牛輔定然起疑。”
“可若老臣帶上家眷去陝地,就可讓牛輔見到陛下寬厚仁心之心。”
“陛下連老臣都不疑,又豈會疑牛輔?”
“如此,方能讓牛輔安心歸降!”
劉協撫掌大笑:“賈卿肺腑之言,朕心甚悅。就依賈卿之言,許你帶上家眷前往。”
王允恨得牙癢癢。
看向賈詡的眼神也多了忌憚。
如此輕描淡寫的,就得到了劉協的許可,這份心計可不是常人能具備的。
王允見不能拿賈詡殺雞儆猴,又看向蔡邕:“素聞蔡中郎通經史、善辭賦,不如作賦一篇,歌頌陛下之德、怒斥董卓之惡。”
“如此也能讓後人銘記國家的恥辱。”
比起賈詡來,蔡邕心眼兒實在,沒能悟出王允這話中的深意,坦然道:“陛下,老臣昔日受小人構陷,不得不亡命江海,是董太師替老臣平反。”
“董太師如今犯了國法,理當伏誅,但老臣受其舊日恩義,不能以賦文記事,否則有忘恩負義之嫌。”
“還請陛下換個人作賦。”
恩是恩,仇是仇。
恩將仇報也是很敗壞私德人品的。
對於這羣追求名望的士人而言,私德是重於一切的。
然而。
蔡邕雖然懂恩義,卻不識朝殿上的險惡。
若是私底下對劉協這般說,劉協定然會佩服蔡邕的人品。
但如今卻是在大殿上,當着劉協和文武公卿的面,說董卓對自己有恩,這不是純找死嗎?
王允正愁沒人立威,當即勃然大怒,喝道:“董卓,是國之大賊,幾乎傾覆了漢室。你作爲漢室的臣子,本該一同憤恨,但伱卻想着自己受到的禮遇,連操守都忘記了!”
“讓你作賦歌頌陛下的仁德、怒斥董卓的惡行,你竟然說董卓有恩於你?”
“難道你還想替董卓報仇雪恨,殺了陛下和我等不成?”
“陛下,臣請將蔡邕收押,交給廷尉治罪!”
蔡邕頓時懵了,連忙辯解道:“陛下,老臣絕非此意!請陛下明鑑!”
劉協的臉色不怎麼好看。
受了董卓幾年的羞辱,如今董卓好不容易死了,蔡邕卻還記着董卓的恩?
“蔡中郎,你是不是此意,廷尉自然會給朕答案。”劉協的語氣變冷:“立即將蔡邕收押!”
王允殺雞儆猴,衆公卿頓時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見目的達到,王允又道:“陛下,如今董卓伏誅,陛下理當恩加四海。”
“臣以爲,可再增封大司馬劉公食邑,並拜其爲兗、豫、青、徐、荊、揚六州都督,督六州軍政,令其率六州之兵討伐僞帝劉陔以及叛賊袁紹和公孫瓚。”
此言一出。
衆公卿紛紛驚訝不已。
這王允先殺雞儆猴,如今又要動兗、豫、青、徐、荊、揚六州軍政,這是要彰顯司徒之威嗎?
劉協拿不定主意,遲疑道:“如此加封,大司馬是否權勢過盛?”
董卓死了,劉協也自信能如漢武帝一般,執掌朝政,權傾天下。
如今加封劉虞,以後還如何制衡劉虞?
王允據理力爭:“陛下,士人皆知,大司馬對朝廷忠義,絕不會有擅權之意。”
“反倒是青州牧劉備,兗州牧臧洪,豫州牧曹操,徐州牧陶謙,以及荊州刺史劉表等人,在六州權勢過大。”
“若無人制約,恐怕又會如袁紹公孫瓚一般,不服陛下詔令。”
“而如今天下,對朝廷忠誠且名望足以壓過劉備曹操等人的,唯有大司馬一人!”
“陛下切勿猜忌大司馬而誤了國家大事啊!”
司隸校尉黃琬反駁道:“如今河南六州的刺史州牧,皆奉陛下爲尊。司徒如此相逼,豈不是讓劉備曹操等人倒向僞帝劉陔?”
“陛下,臣以爲,應當加封六州刺史州牧,以示陛下的恩德!”
“給予其恩義,再令其討伐僞帝,纔會讓六州的刺史州牧不會對陛下起疑。”
王允見黃琬竟然敢反駁自己,頓時有些不愉:“黃司隸,劉備曹操等人都已經是州牧,還如何加封?”
“昔日周王室分封諸王,以至於國家分崩離析,春秋五霸、戰國七雄,誰又將周天子當回事?”
“若不借大司馬的名望,給劉備曹操等人施壓,這些人如何肯服陛下?”
就在王允和黃琬爭執不下的時候,侍衛來報:“陛下,盧尚書醒了!”
劉協豁然起身:“當真?快,快,快準備鑾駕,朕要去見盧尚書!”
王允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
內心更是忿忿:“早不醒,晚不醒,偏偏在這個時候醒來!”
盧植誅董功勞大,王允雖然很不滿,但此時也不能去阻攔劉協,只能跟着劉協及衆公卿一起來盧植府上。
劉協見到盧植,連忙上前握住盧植的手:“盧尚書,你終於醒了!朕日夜煩憂,恨不能代盧尚書受罪。”
盧植心中感動:“讓陛下擔憂,老臣心中有愧啊。”
劉協又將今日朝殿上的事,簡明扼要的給盧植講了一遍。
聽得王允當了司徒,又給劉協出主意讓賈詡去陝地招降牛輔、收押蔡邕入獄、讓劉虞當大司馬、總督兗、豫、青、徐、荊、揚六州等。
盧植不由皺眉:“可曾有人反對?”
劉協不假思索:“司隸校尉有反對,但司徒不肯相讓。”
聽到王允跟黃琬爭執,盧植頓時明白了一切,心中燃起一股怒意。
“朝廷正值內憂外患之中,朝中公卿卻還在爭權奪利。”
“可恨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