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郡反叛!
聽到這個消息,整個大堂衆人無不駭然變色,陷入了一片驚譁之中。
劉表更是臉色一變,心頭大震,瞬間甚至忘掉了對蔡瑁將要公務的處治。
“在這個關鍵時刻,荊南四郡竟然集結髮生叛亂,這其中必有蹊蹺啊。”驚醒過來的蒯越,一臉狐疑。
蒯良也道:“荊南諸郡對襄陽向來是陰奉陽違,但自從主公殺了孫堅,擊敗袁術之後,諸郡畏懼於主公軍威,紛紛歸附,進獻錢糧,一向表現的很好,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叛亂呢。”
堂前跪伏的蔡瑁,反應倒是很機敏,眼珠一轉,忙道:“主公,這多半是那蘇賊,利用天子名義發佈聖旨,煽動荊南三郡的叛亂。”
劉表眼前一亮,蔡瑁一席話,令他頓時省悟過來。
“主公,蔡別駕言之有理,這必是蘇哲在背後做手腳,荊南諸郡太守,若無天子的詔書,絕對不敢叛亂。”蒯越立時附合。
“蘇哲,又是這可惡的蘇哲!”劉表拳頭一擊案几,恨意盡寫在了臉上。
大堂上,衆人議論紛紛,不安的情緒,充斥着整個大堂。
這時,蒯越趁勢道:“主公,我軍新遭大敗,士氣受挫,而荊南三郡又在這個時候叛亂,更加令全州上下人心不安,越以爲,這個時候當暫緩討伐蘇賊,先平定了荊南叛亂,再北上討賊不遲。”
劉表臉色陰沉,卻又透着幾分無奈,輕聲嘆了一口氣。
荊南叛亂的三郡,雖然地處偏遠,並非荊州的核心之郡,但畢竟是發生在後方,多少還是會造成人心震動,後方不穩。
特別是武陵一郡,與重鎮江陵只相隔一道長江,而江陵又是襄陽的大後方,屯糧之所,倘若有危,整個荊州便要陷入土崩瓦解的境地。
爲了大局,劉表明明恨蘇哲入骨,也只能暫時嚥下這口惡氣了。
就在劉表未開口時,蔡瑁忽然眼珠一轉,忙拱手道:“主公,屬下當初曾奉主公之命,前去宣慰荊南諸郡,對那裡的地形風土頗爲了解,屬下願領兵去爲主公平定三郡叛亂,以將功折罪,彌補屬下在南陽失利之罪。”
蔡瑁話一出口,蒯越忙道:“此戰非蔡別駕出馬不能討平,屬下以爲他是南下平叛的最佳人選。”
蒯越一出馬,其餘世族出身的官吏們,也紛紛附合,無不是力薦蔡瑁。
劉表沉默。
他再一次領教到了蔡家的影響力,這麼人力薦蔡瑁,讓他無從選擇。
而他思前想後,眼下黃祖鎮守江夏走不開,能夠有名望擔當此重任的,放眼望去,恐怕也只有蔡瑁了。
無奈之下,劉表只得道:“既然如此,那本府就貶你爲長沙太守,命你領軍一萬前往長沙,會合我那侄兒劉磐,以及老將黃忠,儘快平定三郡叛亂,若你能將功補罪,本府再考慮讓你官復原職。”
長沙太守,比之別駕一職,自然是貶了官,畢竟長沙郡的地位,遠不如南郡,江夏和南陽這三郡太守的地位重要。
不過劉表對荊南也是有所防範,硬生生在四郡之中的長沙郡中,安插了自己侄兒劉磐和老將黃忠這枚釘子,就是提防着諸郡有一天會叛亂。
如今果不其然,荊南四郡之中,三郡叛亂,唯有長沙郡沒有生變,這也意味着劉表事先的安排,發揮了作用。
而劉表名義上讓蔡瑁領兵,卻又讓自己的侄兒輔佐,這當中自然也有鉗制監視的意思。
蔡瑁豈會不知劉表用意,但能得到如此從輕的懲罰,對他來說,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暗自慶幸之下,蔡瑁當即拜伏於地,慷慨道:“主公放心,屬下必竭盡全力,爲主公討平荊南叛亂!”
劉表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拂手令蔡瑁即刻出發。
蔡瑁想起先前答應過魏延,要向劉表舉薦他的事,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寒門之徒不可信,寒門之徒不可信啊……”
蔡瑁心中告誡了自己一番,便把對魏延的承諾拋在腦後,告退而去。
劉表的注意力,重新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樊城。
按照常理,劉表當然不會咽得下這口氣,當即刻盡起大軍強渡漢水,無論如何也要拿下樊城。
只是如今荊南叛亂,蔡瑁帶走了一萬兵馬,新野一敗又折了萬餘兵馬,原先集結的四萬人馬,現下只有文聘帶回來的兩萬人馬,還都是士氣受到打擊的兩萬人馬。
這種情況下,劉表當然不敢再急於收復樊城,只能下令將兵馬集結於南岸水營一帶,防範着蘇哲再度揮師渡江,威脅到襄陽腹地。
安排完諸事之後,衆人告退而去,大堂中終於安靜下來。
劉表長吐了一口氣,以手託額,閉眼倚在了案几上,一副疲憊的樣子。
“父親。”他纔剛剛閉眼沒多久,耳邊就響了劉琦的聲音。
他睜眼一看,驚見劉琦竟然帶着病軀,一步瘸的從內堂走了進來。
“琦兒,你傷情未愈,怎麼就敢隨便下地了。”劉表吃了一驚,忙是站了起來,親自去攙扶。
劉琦則氣虛的說道:“兒是聽說蔡瑁那廝兵敗逃回來了,所以急着趕來,想要看看父親是怎麼重罰他。”
“原來如此,琦兒你應該也聽到了,爲父已貶他爲長沙太守,讓他去平叛去了。”劉表笑道。
“這也能叫重懲嗎!”
劉琦臉色失望之極,憤憤不平道:“那蔡瑁縱容自己的侄女把兒傷成了這般地步,又違抗了父親的命令,損兵折將,他這麼重的罪,父親不覺的只是貶他去做長沙太守,實在是罰的太輕了嗎?”
被劉琦這般近乎吼着質問,劉表臉色頓時便不悅起來,扶着劉琦的手也鬆了開來。
他眉頭一皺,反問道:“那你打算讓爲父怎麼處置他?”
“蔡姝那小賤人跟蘇哲私奔,蔡瑁又大敗給蘇哲,那蔡瑁分明是暗中勾結蘇賊,父親就該叛他死罪,將蔡家滿門抄斬!”劉琦咬牙切齒的大聲道。
劉表背後掠起了一絲寒意,吃驚的看着憤怒近於瘋狂的劉琦,似乎沒有料到,他自被傷了命根之後,脾氣大變,渾身充滿了如此重的戾氣。
這種戾氣,讓劉表感到很不舒服。
他便冷冷道:“你說的倒是容易,方纔在大堂中,有多少人爲蔡瑁求情說話,你也聽到了,這些人都是荊襄大族,跟蔡家關係盤根錯節,你覺的,爲父若把蔡家滿門抄斬,這些人會視而不見嗎?”
劉琦語塞,一肚子的怒火,被劉表幾句話澆熄了一半。
眼見劉琦不再亢怒,劉表表情也緩和幾分,嘆道:“這個天下是世族的天下,咱們劉家若想坐穩荊州,就只能依靠荊襄世族,與蔡家爲敵,就等於跟整個荊襄世族爲敵,爲父能貶蔡瑁去長沙,已經是爲父所做能的極限了,你要理解爲父的難處纔是。
“父親,難道就眼睜睜的看着,兒被傷成了一個廢人麼。”劉琦聲音哽咽起來,一臉的酸楚。
劉表只好安慰道:“蔡姝那個賤人,乃是被蘇哲迷惑勾引,才做出這樣的事,想來不可能是受了蔡瑁指使,說起來,他也是受害者。”
“真正造成你痛苦的,那蘇哲纔是罪魁禍首,你放心吧,爲父在此發誓,總有一天會活捉了那蘇賊,讓你親手殺了他。”
他繞了半天,把復仇的矛頭指向了蘇哲。
劉琦還想再說什麼時,劉表已有些不耐煩,大聲道:“來人啊,快把公子送回房中休息去吧。”
左右侍從們,忙上前來,連擁帶簇的把劉琦帶走。
看着劉琦的背影,劉表失望的嘆道:“沒想到琦兒受傷後,精神也大變,竟會變的如此不顧大局,看來,從今往後,我只能指望琮兒了。”
無奈的嘆息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大堂中。
……
宛城。
這座南陽治所,天子的行都所在,如今卻被喜悅的氣息籠罩。
蘇哲大破荊州軍,再奪樊城,兵臨漢水的消息傳回,滿城的軍民都陷入了驚喜之中。
街頭巷尾都在傳誦着蘇哲奇蹟般的壯舉,人人不對蘇哲交口稱讚,蘇哲的威望,也在這幾天內,達到了頂點。
行宮,金殿。
高坐於上的帝后二人,聽着從樊城而來的信使,宣讀着蘇哲發回的捷報,這小夫妻二人的臉上,皆是難掩欣喜,心中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
“陛下,臣妾果然沒看錯,這個蘇哲沒讓我們失望,陛下有這樣經天緯地之才輔佐,中興漢室,指日可待啊。”
伏壽欣喜的看向劉協,表情和語氣中,都無法掩飾對蘇哲的欣賞。
劉協也只能做欣喜之狀,點着頭道:“是是是,皇后果然是慧眼識英,朕有這樣的大能臣輔佐,還有什麼好怕的。”
階下,那些陸陸續續前來宛城投奔的朝臣們,對蘇哲也是讚不絕口。
這一刻,蘇哲儼然已成了漢帝國的英雄一般。
在伏壽的授意下,劉協當即下旨,封蘇哲爲新野縣侯,待班師宛城之後,再另行升賞。
旨聖下達,這場朝議,纔在一片對蘇哲的讚譽聲中結束。
散朝後,帝后二人還往後宮,照例是劉協跟伏壽分道揚鑣,各回各自的寢宮獨居。
劉協一回到寢宮,便一屁股坐下,閉目沉思,久久不語。
片刻後,宮女來報,言是董承在外求見。
“宣!”劉協拂了拂手,語氣中透着一絲威嚴。
須臾,董承入內,拱手拜道:“臣拜見陛下,不知陛下宣臣前來,有何吩咐。”
“董愛卿,朕要你即刻派人前往兗州,以朕的名義,秘密詔那曹操率軍前來南陽護駕。”
劉協說出這番話時,語氣堅決肅厲,臉上已看不到一絲稚嫩,儼然透着一股與生俱來的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