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馬屁拍得!馬騰嘴角一抽,心中十分不屑,等司馬懿真的借你的人頭栓褲腰帶上的時候,你就知道什麼厲害了。此人能算計程昱到這地步,這張楊還多有崇拜,沒有防備和恐懼,簡直是個傻缺二貨!
不過馬騰覺得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對比起張楊啥都不問,一心信任,他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猜到開頭,猜不透結尾,反而更心塞!
馬騰是心知司馬懿這個人是不願意事前將所謀之事一一道出的,謀事之前既不會顯擺聰明,謀成事之後也絕不會故意露出端倪,以炫耀能力,因此,想要事先從他口中問出什麼機密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馬騰不能不問,問不出來歸問不出來,但他也有辦法去猜,看着事情的發展而慢慢的推導出一些什麼來。
比如現在,這個當下,他心知司馬懿根本不可能會告訴他到底在等什麼樣的時機,可也不妨礙他自己去推算。
例如他就守在司馬懿身邊,雖不看他的信,卻會看他的細節,比如格外的在意他在地上亂寫亂畫的東西,雖然看着別人看不太懂,雜亂無章的,但馬騰明白,恐怕是斥侯探回來的周圍軍營,包括兵鎮的兵力部署情況。
另外就是可以出去的幾條路了。
馬騰懷疑他在思考事成之後,將往哪裡去,才能將利益和安全都最大化。
他們已經離烏巢不遠了,瞬息而至的事情,事成只一步之遙。但是事成之後,袁兵與曹軍必然察覺。
若知他們在這裡,肯定會佈下天羅地網也會將他們剿殺,絕不會讓他們離開的。莫說袁紹之怒了,光說曹操之憤,還有忌憚,也會將他們給撕個粉碎的。
想通了這一點,馬騰心便是一凜,離曹賊如此之近,他是真的有點害怕!
曹賊在於奸險,在於陰險。而袁紹,哪怕大而不威,他也是大的,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糧草被燒盡了,袁紹的實力也依舊能夠捏死他們。
光想到這個,馬騰就頭疼,心中猜着司馬懿會如何做,還是會有什麼妙計嗎?!
等到了晚上,有斥侯帶着密信來了,進了司馬懿的帳篷。
良久後,司馬懿召集諸將,道:“事不宜晚,也不宜遲,二日後便去襲營,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一隊去吸引他們的主力,另一隊繞到後,直接燒糧!事成之後,往東南方向跑,在那匯合!諸位可聽分明?!”
“我等已明,必遵軍師之囑,不敢擅自行動。”諸將道。
“這二日,不許節外生枝。倘果真有意外,計劃可提早,以防生變。若無意外,按計劃行事!”司馬懿道。
諸將應下,嚴守陣營去了。
司馬懿舒了長長的一口氣。
張楊道:“軍師已有妥當安排?!東南方向,莫非有援兵?!”
司馬懿似笑非笑,道:“也許有吧!”
也許有吧?!是什麼意思,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張楊有點沒聽明白。
馬騰便道:“屆時只遵軍師言便是。餘者無須多問。”
“二日後還請兩位盡力廝殺,燒盡烏巢糧草。”司馬懿道。
“自當如是,”二人應下,道:“本就爲此而來,豈會推辭?!”
“只不知烏巢內,果然都是糧草?!不知戒備可森嚴?!”馬騰不放心的道。
“都是糧草不假。戒備也不森嚴,主將好酒!”司馬懿笑道:“於夜間襲之,可得大勝。主將醉臥,何能成事?!”
馬騰感慨的道:“如此重要之地,叫許攸這等小人知也罷了,而守糧之所,竟也安排這樣的將領來守。便是我西涼,也知糧草是重中之重,焉能如此隨意?!無論怎麼慎重不爲過。本初何以膨脹至此?!”
張楊聽了,也是感慨不已。可能在變成龐然大物以後,自以爲無人可以挑釁他,吞滅別人只是一戰之事。所以就輕狂了吧。
當一個人變得自大自負膨脹,連天都要滅亡他。
一旦失去糧草,袁營必亂。
司馬懿但笑不語。張楊看着他,笑道:“軍師心性極好,不似我等,總是輕易評價他人。明明不如袁本初多也,自來也恐懼,如今卻敢小他,甚至可憐他。”
“是從不評價失敗者嗎?!”馬騰對司馬懿道。
“沒有絕對的失敗者,只有一時的失敗者。”司馬懿迴避了不輕易評價他人的話,他自來謹守世家身份,從不會輕易的授人話柄,而家教最忌的就是口舌之禍,不評價他人,是他自小就有的教養,他們整個司馬氏族人都是如此。幼時曾有活潑的族人不遵者,便會被罰跪在祠堂面前用板子打嘴。一代又一代的族長告誡他們:不要耍嘴皮上的聰明,如果你的智慧不足以保護你的口舌,就不要亂說話,不要輕易的評價人,得罪人。既便自己要找死,也要爲全族上下的人想一想,如果自恃聰明,犯下大錯,誅滅九族,司馬氏將何存?!
這是整個司馬氏的保身之道。
偶爾一兩代人中,總有那麼幾個怎麼管教都不聽,或是管教不過來的子弟,那他們就永遠都出不了司馬氏,更別提做官,連與外人接觸都被禁止。想要出去也可以,逐出族譜,並且永遠不可以提起姓司馬,方纔可以出去。
司馬懿是守口智者中的佼佼者。他怎麼可能會輕易評價他人?!
“烏巢糧草就算被毀,袁氏也不會立即就敗,前有大將,後有百萬雄兵,豈可大意?!”司馬懿道。
二人恍然,的確,他們對於還未取得的勝利,都有點飄飄然了。而司馬懿卻一直很清醒。
馬騰想,所以呢,面對這樣的袁紹大營,司馬懿的下一步是要幹什麼?!
不知道,也許事過之後,他都未必能全部猜出。
司馬氏育才育人至此,除了佩服,除了五體投地,沒有別的!
做事,這麼穩得住,不得不服啊。如果是馬騰,他只怕早已經先去打烏巢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根本就沒想這麼多,先打了再說!
看三步之人,一定要先摘到馬上就能得到的果實,卻沒想過吃飽以後下一頓,該如何找!?
這就是看百步與看十步,或是看三步人的區別!目光長遠者,懂得延遲滿足,並不追求爽。剋制之道,方是長遠之道。
而此時的前線,曹營與袁營已經相距於戰場之上,整兵都已完畢,幾番叫陣,擂鼓,作戰,雙方都各有優勢,卻都不能輕易打勝對方!
不僅曹操頭痛,連袁紹都覺得頭痛!
自上次曹操集結了三將以後,曹營已經與袁軍上下叫陣過好幾次,然而每一次都不能取顏良,不能輕易勝。幾番交手,都各有輸贏,卻無法大勝。每一次,都是顏良,張郃,以及張遼合力,破了他的佈置,便是有典韋,徐晃,許褚三人力敵之,也根本無法取勝。因此,曹操見久戰而徒增消耗以外,這心裡便如焚一般。奈何他的糧草真的耗不起!
“顏良不死,恐怕難以勝袁紹,就連退袁紹也不能!”曹操往階下諸將一一看過去,除了這三將合力以外,其餘戰將,就算到了陣前也不過是送他們作顏良的刀下鬼,不禁愁容滿面。
原本他是不會這麼着急的,只是曹操缺糧,又焦慮啊。他不僅耗不起,後方還有大事要做,這裡若無取勝,再拖延下去,只會被拖住手腳,萬一後方有事要支援,他也分不開身。
“末將等無能!”階下諸將十分慚愧。
曹操愧然而嘆道:“惜操自小便立志爲雄,然今卻無一將可斬顏良,苦也!”
典韋與許褚,徐晃也十分羞慚,他們不好說藉口,是因爲他們自覺無能,其實他們十分嫌那張遼礙事。倘不是這張遼時不時的冒出來支應那顏良一把,三人合力,再配合一些戰術,未必不能斬顏良,哪怕拼了這條命也得做啊。
但是對方總有張郃和張遼左右支應,每每有進展時,總被這二人給打亂,三人心中幾次下來,總是功虧一簣,這心裡都有心病了!
這股鬱氣在心底不散,鬱悶可想而知!
典韋道:“要殺顏良,不如先殺張遼張郃,這二人死,無強將掩護顏良,那時再斬顏良不遲,否則每次叫戰都被他們拖住,實在不利戰事!”
許褚與徐晃也深以爲然,道:“吾等附議!”
“可有良策?!”曹操道。
典韋道:“這張遼十分奸詐,便是遇襲,也定會去尋求顏良相助,不如先殺張郃,再殺張遼。”
許褚道:“如此也可。我三人先去詐要殺張遼,三人合圍,張遼必不能敵,必會去求顏良相助,我們三人在後追,再撤出二人來,回首去殺張郃,張郃的營地離這二人稍遠,若能成,可除去一患!”
“倘顏良與張遼殺回,一人可能敵?!”曹操道:“操不願失汝等任何一人也!”
三人心中一暖,道:“三人齊來,避之可也!趁勢亂了,殺張郃後,提其首級,再去取這二人,他們必士氣喪盡,若能殺張遼更好,若不能,事後再圖擊破。三人終是患,只要死了張郃,二人總歸是有法子能夠分開圖之!”
曹操道:“便依此計!”
三人應聲,當下休整兵馬,然後擊鼓再次出戰,三人合力竟直往張遼這邊營地衝來!
張虎聽到通報,便是一愣,道:“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吾兒爲何如此說?!”張遼一愣道。
張虎從袖中鄭重的掏出一空白紙出來,遞給張遼道:“密函。等候已久的密函。必有機要之事。”
張遼接過,鄭重的在左下角摸了一把,果然有凸出來的暗號,並且是屬於他的數字的暗號,張遼當即一凜,道:“剛收到?!”
“是,正準備給父親看!”張虎道。父子二人佯降後,爲了不被暴露,幾乎與暗影斷了聯絡,現在有信來,必是已有大事!
“來不及看了!”張遼將信先收進懷中,穿上鎧甲,拿上兵器,道:“吾兒且先往顏良處去求救,我來應戰。他們來的古怪,只怕是誘敵之計,必有詐。我且去看看他們到底是何意!”
“父親小心,若戰可戰,若不能戰,且退之要緊!”張虎道。
“我省得輕重!”張遼道:“再派人去通知張郃,他們來的古怪!”
張虎應下,父子二人便分頭行事。
張遼帶着手下戰將出營應戰,斥侯來報道:“稟將軍,曹營爲首三將已往我營衝來。正是典韋,許褚,和徐晃。從東邊來!”
“單從東邊來?!”張遼蹙眉道:“既是三人同來,也該三邊合圍纔是,怎麼會只從一方來,必是逼我逃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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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子飛速的轉動起來。
“將軍,這有古怪啊,他們三人怎麼會合力先來取將軍呢?!”諸將道:“恐怕是一一擊破之計。將軍可要小心了!”
張遼也不戀戰,命鳴金,道:“不戰,且速走,往顏良大營跑。速速!此三將合力來,吾等非是敵手!”
當下整營火速棄營而逃。
曹營果然三將從東方追來。
張遼皺着眉頭,道:“不對勁!”
諸將見他竟停了下來,道:“將軍爲何停駐,恐怕三人一合力,我等必有失!得不償失啊!”
“你們看……”張遼道:“雖有三人的旗,卻見有何人在?!”
諸將果然見到旗幟飄揚,卻不見三將徑直的追上來。
張遼調頭就回,道:“你們先去尋顏將軍,遼且去一觀!”
諸將不放心,半分兵馬,有一半跟着張遼來了,曹營兵馬近前相遇,難免交手。
張遼見徐晃一人前來應戰,心中便是猛得一沉,命擊鼓便要突圍,不欲戰,只想衝過去!
徐晃卻是勒馬來堵住他,道:“張遼!哪裡走!看刀!”
張遼不得已提刀來應付,冷靜的道:“虛張聲勢?!怎麼只你一人在此?!”
“殺你這賊,豈用三人?!”徐晃冷笑道:“怎麼?!怯怕了?!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今日怎麼一見我三人旗就嚇的棄營而走?!你這賊子就這點膽量?!”
張遼皺眉,也反應過來了,道:“許褚與典韋去圍殺張郃了?!殺一人,何須二強將?!曹操莫非計窮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