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爺,曬楊梅的空地好尋,裝楊梅乾的罈子也不難找。可是,這柘漿倒不是普通物事,得花好些錢才能購得。”
柘漿,就是一種甘蔗提煉的甜味調料,雖然比不上白砂糖的甜度,但要在現如今買到白砂糖,代價太大了些。要知道,這年頭,交州出產的甘蔗餳都能當貢品,普通老百姓就是有錢都買不起。
即便如此,買個楊梅乾還得搭上柘漿,代價也不小,若是沒什麼銷路,呂家莊只怕轉眼就得垮。
林牧雖然表面上自信滿滿,但究竟是頭一回做買賣,心裡也沒多少底。可都已經開幹了,就不能認慫,只得故作輕鬆道:“陳叔,購柘漿的錢其實並不是沒了。”
“啥?莫非這柘漿是搶來的不成?”陳大有面色一喜,急忙問道。
“當然是花錢買來的。”
“那怎麼不是沒了?”
林牧嘆了口氣道:“它們,只是換了種形式陪在咱們身邊罷了,如何能說是沒了?”
“姑爺。”
“嗯?”
“你知不知道,你無恥的樣子很有俺當年的風範……”
“陳叔原來也英俊過。”
“滾!”
……
無論如何,楊梅乾是準備齊全了,剩下的就是一些包裝跟營銷的事情。
按照林牧的指示,這些楊梅乾分兩種。一種直接放在簍子裡,按斤兩稱賣,一種則以百顆爲一罈,罈子上均粘貼菱形紅紙,紙上寫個“呂”字,作爲商標。前者的主要銷售對象時尋常百姓,後者則要走高端路線。
相應的,後者挑選的均是些烏黑大顆的楊梅製成,前者則各色混雜,酸甜俱備。
“相公,這麼做真的會有人買嗎?”呂玲綺覺得,自家相公簡直是要搶錢。一文錢十斤的楊梅,不過是曬了個幹,加了點柘漿,就敢賣三文錢一斤,雖說需要製作的時間跟人力物力成本,但三十倍的利潤也太驚人。
更何況,那罈子裡的楊梅乾,竟然直接要售一貫錢!敢這般花錢的,怕不是失心瘋。
林牧笑道:“娘子覺得,楊梅乾味道如何?”
“倒是新鮮,雖不如楊梅多汁可口,但別有風味。”
“不錯,這楊梅乾味道獨特,是其優勢之一,且易於保存,等過了吃楊梅的時節,還能吃到楊梅,這便是其優勢之二。加上如今市場上只我們一家有售,這售價已經很便宜了。要不是爲了打開市場,我是想售十文錢一斤的。”林牧琢磨再三,對此次行動勢在必得。
“既然如此,那就趕緊去城中試試吧!”
“不急。”林牧攔住了風風火火的呂玲綺:“如今在城中沒有攤位,這罈子裡的楊梅乾不必帶去。先讓陳叔帶十個人去城中販售,每日賣十斤,售完爲止,絕不多賣。”
“這又是爲何?”
林牧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飢餓營銷!”
……
湘南城,街市人來人往。
這應該要算是劉表莫大的功勞,在亂世中還能保全一方寧靜之地,百姓生活甚至要比靈帝時期更爲優渥。戰爭,只是存於到此地避難的流民口中的事,遙不可及。
陳大有帶着幾個從前的弟兄,手中拿着根竹竿,挑着一面旗子,上書“呂記楊梅乾”五個大字。每個兄弟手中,均是提着一簍子的楊梅乾。
“老陳,姑爺說,要你扯開嗓子大聲叫賣。”
“俺……俺知道……”
陳大有頗爲鬱悶,上陣廝殺他從來沒怕過,下地種莊稼他也不嫌辛苦。但要在鬧市裡放聲叫賣,那還真是大姑娘坐轎子——頭一回。
“賣……賣楊梅乾咯……好吃的楊梅乾,早買早知道哦……”
“好吃的楊梅乾……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一向大嗓門的陳大有,此刻漲紅了臉,偏偏就是發不出多少聲音。沒辦法,實在是太丟人了。
肯定是姑爺報復自己說他風範無恥!陳大有心中恨恨想着,卻又無可奈何,沒辦法,不照做的話,大小姐恐怕又要去他那兒家訪一趟……
隨行幾個兄弟早就憋不住笑了,一齊“哈哈哈”,惹得陳大有羞怒交加:“你們幾個也不要以爲可以閒着,都給俺放開嗓子叫!”
頓時,一羣人都成了一隻只苦瓜。
“這位大叔,你們賣的這楊梅乾是什麼物事呀?”
正發愁的時候,一個溫和的聲音傳來,陳大有轉頭看去時,是一個面相和善的青年,不禁喜上眉梢,趕緊按林牧教他的那一套開始說起來:“這位公子,俺賣的乃是楊梅乾。您若是有興趣,可以買點嚐嚐。”
“楊梅乾?”
“不錯,此物比楊梅嚐起來甜,又能儲存,便於攜帶,是新鮮流行的玩意兒。”
青年略微差異:“哦?楊梅還能儲存?”
“個把月絕對沒問題!”
“那倒是得圖個新鮮。”青年人來了興趣,掀開簍子瞧了瞧道:“怎麼個賣法?”
“承惠三文錢一斤,不二價。”
報出這個數字的時候,陳大有還有點心虛,不料對面的青年竟是無動於衷,點點頭道:“那就先來個兩斤嚐嚐吧。”
啥?真有人要啊?
陳大有倒是有點愣住了,片刻之後迅速反應過來,殷勤道:“稍等。”
用糙紙包了相應的楊梅乾,遞給青年,順便結果六文錢,陳大有的腦子有些暈乎乎的:這麼快就把錢掙到手了?
青年取過來後,挑出一顆嚐了嚐,眼睛一亮,稱讚道:“獨具風味,不錯!”
“嘿嘿,這味道當然是童叟無欺。”陳大有傻樂着。
有了第一個客戶,陳大有的膽量壯了不少,開始沿街叫賣,其餘幾個弟兄也有學有樣。這些老兵嗓門倒是一個賽着一個大,瞬間就吸引了不少人上前詢問。
“新鮮出爐的楊梅乾,別無分店,味道甜美,童叟無欺!”
“三文一斤,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
路人裡,有的被這三文錢一斤的價格嚇到,但更多的則是好奇,稱個三兩或是一斤的嚐嚐鮮,然後嘖嘖稱奇。
不到半日,每人簍子裡的楊梅乾便已經賣了個精光。
“楊梅乾,與我來三兩嚐嚐。”
這位是比較倒黴,剛好趕上賣完的顧客,陳大有隻恨自己沒多帶點出來,可是想起姑爺的交代,也只得悻悻然攤手:“抱歉,這楊梅乾製作不易,每日十斤已是極限,若要品嚐,須得明日再來了。”
“每日才能製作十斤?”那人詫異道。
“不然怎麼能賣三文錢一斤?”
“這倒也是……”那人遺憾地搖搖頭,然後又問:“不知明日也在此地賣麼?”
“俺們走街串巷的,倒是不一定。”
“那可千萬得幫我先留着點兒!”
陳大有憨笑着:“一定,一定!”
……
“一定不可以!”
林牧堅決回絕了陳大有明天多帶些楊梅乾出售的請求。
“爲什麼?”
“物以稀爲貴,若是每日量太大,必然有人想明白,此物並非什麼精貴的東西,價格自然也就降下來。”林牧很清楚,自己這個楊梅乾是要走高端路線的,絕不可以自失身份。
雖然遺憾每天只能賺三十文錢,但陳大有已經開始覺得,聽姑爺的沒錯了。
“相公,高叔回來了。”
正在垂頭嘆氣的陳大有立刻豎起了耳朵:這個高以從,今天被姑爺派去城中,也不知做的是什麼要緊事,莊內其他人竟是一點風聲都沒露。
“姑爺,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