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天子送到禁宮之中,回到府上已經是一更過後,看到劉奇回府,諸葛瑾喜出望外,三兩步迎了上來,帶着幾分急切說道,“主公,少府大人的偏廂候着。”
劉奇帶着幾分疑惑問道,“子瑜,少府大人是何時來的?”
諸葛瑾緩聲說道,“主公,少府大人午後就來了,已經等了小半天了。”
劉奇晃了晃腦袋,“吩咐後廚送些米粥上來,少府大人既然前來,那本侯也不能失了禮數,讓少府大人餓着肚子走。”
“老大人久等了!”劉奇邁步進入偏廳,朗聲開口。
陸康迷迷糊糊之間,聽到劉奇的聲音,當下毫不猶豫的起身施禮,“下官見過大司馬!”
劉奇一把扶住陸康,“老大人無需多禮,本侯有軍務要事處理,姍姍來遲,還請老大人見諒。”
陸康在劉奇的半攙扶之下順勢坐下,開口說道,“大司馬,下官此來,是有要事想要和侯爺相商。”
劉奇在小几的另一側坐下,開口道,“陸大人但說無妨。”
陸康開口道,“大司馬,如今四海昇平,陛下年紀不小了,是不是該考慮爲陛下立後之事了。”
劉奇開口道,“古人有云: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立後乃是我大漢國事,也是天子家事,突進天下勉強太平,本侯以爲,首要之事,是讓天子治書修身,早日治國平天下,如今陛下後宮已然有後妃主持,至於這正宮之位,不妨等到陛下學完禮義之後再論。”
陸康輕頷首道,“大司馬所言有理,倒是陸康唐突了,不知陛下可有合適人選,爲陛下講經授道。”
劉奇毫不猶豫的開口道,“要是陸大人早些時日來,本侯還真沒合適的人推舉給天子呢!可今日孔文舉前來拜訪,我二人講經論道之後,本侯但覺此人學識談吐俱是不凡,如今朝野上下,若要爲天子傳道,也無人比此人更爲合適了。”
“嗯!”陸康點了點頭,“此人乃是孔聖人嫡裔,學識不凡,教授天子倒是足夠了,可侯爺也得想上一想,想要擔任太傅之位,孔文舉的年齡資歷怕是有些淺吧!”
劉奇應聲道,“太傅乃是陛下一生之師,資歷、名望、學識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這要看陛下的意思。太傅乃是我大漢重臣,必須慎重決定,本侯和陛下提及之後,陛下的意思是先任命孔文舉爲五經博士,專司爲陛下侍講。”
陸康也是聰明人,聽到劉奇的話,自然明白劉奇的意思,當下頷首道,“大司馬放心好了,此事是下官的分內之事。”
與此同時,一隊人馬被送進了鎮平的詔獄之中,不說驚動司隸校尉扈瑁和執金吾甘寧,就連廷尉法衍,也被從被窩裡給拽了出來。
廷尉府衙之中,一干官員屬吏都緊張的動作了起來,一間偏廳之中,扈瑁、甘寧、法衍三人相對而坐。
Www¤ttkan¤¢O 看到二人疑惑的目光,司隸校尉扈瑁陰測測的舔了舔嘴角,沉聲說道,“陛下和大司馬在城外遇刺,幸得本官和光祿勳賈大人商議之後,暗度陳倉,由賈大人出面,將這夥賊人給拿下了。”
天子暗自出宮之事身爲廷尉的法衍也早已知曉,早已經命人做好準備,要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那自己這個廷尉就第一時間派人去收拾殘局,可法衍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有人,膽大包天的準備行刺天子和劉奇。
甘寧大馬金刀的箕坐在席上,眼中閃過一抹狠戾的光芒,“扈大人可否查清了是何人膽敢如此膽大妄爲,竟然意圖行刺天子,圖謀不軌。”
扈瑁緩緩說道,“行刺天子的人,爲首之人喚作王越,率領了五十多名死士,若非本官發現得早,此事我等怕是難脫干係!”
法衍神色頓了頓,開口問道,“扈大人說的可是遼東燕山王越?綠林中喚作劍神的那位?”
“正是此人!”扈瑁輕輕點了點頭,“沒想到法大人也知道此人。”
法衍面上帶着一抹陰厲之色,“只是沒想到是此人,此人昔年也在朝爲官,還被先帝親封爲虎賁將軍,沒想到,現在卻做出此等喪心病狂之舉。”
甘寧咧了咧嘴,“沒想到這老傢伙還敢出來蹦躂,也就不怕老胳膊老腿給折了,早知道,甘某再怎麼也要會一會這老傢伙。”
法衍隨後露出一抹苦笑,“對於緝捕之事,本官還算在行,要是刑訊普通人,本官自忖還沒有問題,可面對王越這樣的江湖人士,本官心中着實沒底啊!”
扈瑁滿是寬慰的說道,“法大人放心,不是還有本官在麼?扈某師從陽令君,當年就連王甫、段太尉等人,都扛不住家師的手段,本官倒想試上一試,看看王越的骨頭,有沒有當年王甫、段熲等人的骨頭硬。”
“嘶……”
聽到扈瑁的話,不單單是法衍,就連甘寧,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甘寧雖然年輕,對於陽球所知不多,但市井中關於陽球手段的傳聞不少,名聲如此,陽球也算不枉所爲。
法衍這才點了點頭,“二位要不要隨我往獄中走上一遭,我打算親自見見王越。”
甘寧緊隨着法衍起身,頷首道,“見見也好!”
不管法衍所爲如何,但在甘寧和扈瑁心中,法衍都是自己人了,不管是法正深受父輩蒙恩,成了劉奇帳下長史,還是法衍父憑子貴,沾了法正的光,從而被劉奇提拔,這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現在,在世人眼中,法衍已經是妥妥的劉奇死忠,就是法衍做不出對劉奇有利的舉動,也絕不會蠢到去危害劉奇。
詔獄之中,聽聞有大人物到來,典獄龐光屁顛屁顛的迎了出來,將三人迎入了獄所之內,看到一間單獨的牢房之內,被鐵鏈束縛雙腳,雙手掛着巨大鐐銬的老者,甘寧目光閃爍,“這就是王越?”
等到看清此人長相之後,法衍不禁驚呼一聲,“怎麼會是他?”
扈瑁腦瓜子靈活,立刻將目光瞄準了法衍,“法大人,莫非你認識此人?”
“王大人,你藏得可真深吶!”法衍帶着幾分玩味看向王越,“你說本官是該叫你燕山王越呢?還是將稱呼你爲驛官令王勝呢?”
王越淡淡的擡起頭,看了法衍一眼,“沒想到身爲廷尉的法衍法大人,還認識我這等小官,至於名字,不過是個稱呼而已,怎麼稱呼,那是法大人的自由。”
扈瑁眉頭輕輕抖了抖,“王越,口氣不小啊!你給我說說,是誰指使你刺殺陛下的?”
王越絲毫不爲所動,“反正橫豎都是死,王越孤家寡人,有什麼好怕的呢?扈大人,你說說,老夫憑什麼告訴你?”
扈瑁陰測測一笑,“王大人要是好生交代罪行,本官做主,可以留你一個全屍,要是王大人不說,那本官說不得就要試一試家師陽球傳給我的手段了,好些手段,扈某都還沒用過呢!”
王越似乎被嚇到了,擡眼看着扈瑁,“扈大人,此言當真?”
扈瑁冷酷的說道,“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本官做事手段與衆不同了一些,可這信譽,本官還是很講究的!”
“那就好!希望扈大人不要誆騙老夫!”王越渾濁的目光透出一抹難以言說的深邃之色,面上帶着幾分如釋重負的語氣說道,“指使老夫刺殺天子的是……”
王越眼中閃過一道狠戾之色,擲地有聲的開口,“是……大司馬驃騎將軍,我大漢的襄陽侯!”
“放肆,再敢胡言亂語!本官一刀斬了你項上人頭!”
甘寧暴喝一聲,抽出腰間環首刀,冷冷的盯着王越,似乎王越口中再敢多說一句,就會迎來甘寧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
“興霸,不可!”扈瑁眼中滿是森然之色,叫住了甘寧,“你要一刀殺了這老狗,才便宜了這傢伙,到時候大司馬與陛下離心離德,纔是真的犯了大錯,對朝廷上下不利。”
法衍面目陰沉的看着王越,“王越,你也是我大漢英傑,何需要做此等齷齪之事,你要清楚,你如此誣衊大司馬,只能逼得大司馬與陛下離心離德,倘我大漢中興之機因此頹喪,你王越就是我大漢千古罪人。”
扈瑁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王越是吧!忘了告訴你,擒下你的刀神蔡陽,是大司馬的親兵侍衛頭領,另外,就是大司馬察覺了京中有人行事詭異,意欲圖謀不軌,這才入宮與陛下商議對策,二人協同出城,將爾等賊子給引出來。要不然,你以爲陛下出宮此等大事,爲何從內到外,光祿勳、執金吾、衛尉,以及扈某等理應出面的官員都無有動作,安然放你等出城?
另外,你率領的人馬,着裝好像酷似當年建章精騎的鎧甲,扈某細細探查一番,總會有蛛絲馬跡露出來。另外,劍客王越的身份可以來無影去無蹤,可以隱藏在暗處行事,可驛官令王勝的身份行蹤,我總能查出來些許出入行蹤,本官就不信,你王越身爲朝廷官員,還能縮在暗中不出面不成?隨隨便便找幾個相關官吏,就能問出個大概來。”
扈瑁冷冷的看着王越,“王越,你是自己說呢!還是本官尋根究底,一一替你找出這幕後主使的線索。”
法衍頗爲意外的看了扈瑁一眼,想不到這扈瑁三言兩語就將劉奇身上的黑鍋給甩開了,當下接着扈瑁的話茬開口,“王越,你要是好生交代,那處置你便到此爲止。如若不然,那就休怪本官將此案牽涉到河東李彥身上了,你王越孤家寡人,可李彥不是,河東李氏更不是。”
“你!”王越用憤恨的目光看向法衍,恨不得用熾熱的目光將法衍千刀萬剮,“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何苦牽連無辜之人!法大人此行此舉,卻是損了玄德先生的顏面,老夫真不知道,你法衍有何顏面去見自家祖宗。”
法衍絲毫不爲所動,嘴角勾出一抹譏誚的笑容,“王越,法某上對得起天子百姓,下對得起列祖列宗,仰無愧於天,俯無愧於地。莫忘了,你王越犯下的是大逆不道,圖謀不軌的犯上作亂之罪,誅九族,都是便宜你王越的,此刻你還敢在此狺狺狂吠,不知你何來的臉面?”
“我……”
王越被法衍和扈瑁說的語滯,王越一聲劍術學自河東李氏,李彥是王越師父的兒子,劍神王越的師弟,這是王越在世間的唯一軟肋,王越心中清楚,要是真的因爲此事,牽涉到河東李氏,那自己到了九泉之下,真的無顏面對自家恩師了。
猶豫良久,王越無所畏懼的看着眼前三人,神色平淡的說道,“你們不用猜了,就是你們心中的那個答案!最重要的是,你們要知道,老夫此去,爲的不是天子,而是另有其人。”
法衍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無的鎮定,“但你要清楚,確實是你衝撞了天子車架,最重要的是,你們的目標是對着天子而來的。”
王越看着三人說道,“你們猜對了,此事沒有幕後主使,就是老夫看不慣天子,意欲爲弘農王復仇,這才暗中召集的弘農王昔日舊部行事!”
說完之後,王越狠狠的揮動着手中鐐銬,朝着自己頭部擊去,就在三人注視之下,王越的額頭上鮮血如泉涌出,王越靠在牢房的牆壁之上,狀若瘋魔,看着三人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王越今日就給諸位,給朝廷一個交代。”
說完之後,王越揮動着手中鐐銬,毫不留情的繼續向着自己頭上砸去,彷彿感覺不到痛一般。
佇立一旁不語的甘寧這才嘆了一口氣,“這傢伙也算是一條好漢子,只可惜,走錯了路!可嘆!可嘆!”
“這事……”扈瑁有幾分遲疑。
法衍嘆了一口氣,“回頭將這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大司馬便可,就不要拿到明面上來說了。此事,到此爲止!”
另一旁,襄陽侯府之內,等到用過飯食之後,劉奇親自命人要將陸康送回府,起身將陸康送到院中,看到天空越下越大雪,劉奇長長嘆了一口氣,“都到年關了,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會,讓本侯緩口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