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昭、李信率領徐無縣四百義勇沿着官道一路南行,因爲馬隊、步隊同行,行程不像以往那麼迅速,縱然白日裡會行進八個時辰以上,然而一整天下來也纔到達無終縣地鏡。早在出發之始,李信已經派遣手下在前方沿途通報,無終縣得知是徐無縣義勇過境,專門安排本縣義勇前來迎接,是夜也在縣城外落腳休息。
無終縣應徵馳援郡府的隊伍要比祖昭、李信這邊更早上路,這會兒理應已經抵達郡府。
在安頓完畢義勇紮營後,祖昭、李信應無終縣尉丁商之邀,來到距離紮營地最近的亭驛喝一杯淡酒。丁商年逾四十,兢兢業業,不過卻始終沒有什麼大作爲。他在亭驛備了一些淡酒,又燒了一鍋狗肉,只可惜在祖昭、李信等人動筷箸時方纔發現,偌大一個大鍋裡面所謂的狗肉少得可憐,更多的是一些蘿蔔、白菜、葉根子之類。
世道不寧,能有一些腥味已算不錯,丁商能這般盛情,也能見其大方之處。
淡酒推杯置盞,衆人的話題也從漫天邊際漸漸迴歸到郡內眼下動亂上面。
丁商告訴李信、祖昭二人,說本縣原本是有不少太平道黨徒,之前縣裡也沒有特別限制,因而一而再再而三的縱容。不過慶幸的是,這些太平道黨徒沒有在縣裡鬧什麼大事,在二月初時幾乎是約定好了,集體動身前往郡南。想必這會兒也就跟着郡南宗海、鄧茂、於滬這些賊目在困襲郡府。
祖昭、李信都認爲此事必然是早有預謀,很顯然郡內太平道與昌城張玩之間是有密切聯繫,若不然絕不可能呼應的那麼湊巧。
丁商對目前郡內局勢很是堪憂,他用一種最樸素的方式來做分析,畢竟郡內的窮人實在太多,正所謂一呼百應,太平道率先起事,必然能引起很廣泛的反應。而車騎將軍張溫原本來幽州徵兵,已經募走了許多青壯,再者各地官府徭役過於頻繁,許多百姓寧可躲藏甚至加入起義,也不願應徵入伍。故而如今不光右北平郡缺乏兵力,只怕整個幽州情況都很堪憂。
李信認爲駐守邊境的盧龍塞稍後必然會分調兵力到右北平郡平叛,可惜的是,盧龍塞雖是近在咫尺的一支部隊,無奈卻是官軍。按照漢朝官制,地方州郡是無權調動官軍,只有朝廷下令方纔可行。
“朝廷下令只是時間問題。”祖昭慢慢的飲下一口酒,語氣深遠的說道,“只不過,今上居廟堂之上,耳塞目蔽,怕是需要好一陣子方纔會知道事態嚴重。”
儘管祖昭的這番話說得言符其實,但畢竟涉及到敏感的話題,在場衆人也只能是聽聽,並不敢多作評價。少頃,丁商舉杯邀酒,且讓此事打住。
此亭驛之長順着丁商的邀酒,轉移話題說道:“聽聞圍攻郡府的亂賊可遠不止四千人。”
此言一出,李信、祖昭、祖成、韓當等徐無義勇無不把目光投了過去。
李信詫異道:“我等從徐無出發時,聽聞亂賊已有近四千之衆,如何這會兒又不止四千?前後方纔過去幾日,哪裡來的那麼多亂賊?”
亭長嘆了一口氣,緩緩搖了搖頭說道:“究竟是什麼情況,我也是道聽途說。咱們縣應徵趕往郡府馳援的隊伍,聽說根本沒法進城。無終畢竟是個小地方,去歲備盜前後也沒招募到幾個人,這次一下子去了三百人,已經是本縣盡全力。只是……唉,這三百壯士去到郡府,面對城外數不盡的亂賊,根本是……唉……那叫做一個無濟於事呢。”
李信默然,他知道亭長沒道理會在這個時候說瞎話,無終到郡府快馬不過大半天的路途,收到郡府那邊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他下意識看了一眼祖昭,只見祖昭神色並沒有太大的波瀾,反而是一種沉思。
祖成微微嘆了一口氣,略顯擔憂的說道:“大公子,賊勢之大,只怕單憑我們幾個縣的義勇很難成事。”
祖昭瞥了祖成一樣,面無表情的說道:“出征之前,我等便應做好此番準備。用兵之道,並非以衆取勝,賊勢雖大,到底只是一些烏合之衆。眼下賊衆聚圍郡府,此爲固陷之勢,我等人少,卻易於遊走巧變,定能以巧制敵。”
這番話雖然沒有說出任何實質上的脈絡,但卻給在場所有人耳目一新。
正如祖昭所說的那樣,表面上來看賊勢龐大,都敢公然搶攻郡府。但從另外一方面來說,郡府目前成功牽制住了郡內大部分的賊衆。叛賊必然不敢也不會輕易撤退,如若不然則極有可能造成整體上的分散。畢竟這些人都是烏合之衆,沒有嚴明的紀律,之所以響應號召無非就是希望能有一口飯吃。
相對而言,各縣馳援郡府的義勇人少,方便轉移,靈活巧變,反而不容易發生正面直接的遭遇戰。如此一來,不僅能保證各縣義勇不至於被當做墊背送死的隊伍,還能在側面戰場上起到一定牽制。真正是應了衆人的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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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第一個點頭贊同道:“祖兄弟所言極是。兵不在多,在於精。相信各縣備盜義勇都是常年應付盜寇之事,縱然不及郡中官兵,但比起太平道、張玩叛逆之類的烏合之衆還是綽綽有餘。我等沒必要太過沮喪。”
坐在外圍的韓當同樣頷首,附和着說道:“沒錯。以祖公子之前應對胡賊、山賊時的策謀,我等此番出征絕不會毫無作爲。”
聽得李信、韓當二人的話,祖成自知適才有些過於丟人,連忙自解道:“是,是,一定是這樣。不管前路多麼兇難,我祖家兒郎且有退縮之理。”
丁商端起木碗,緩緩喝了一口起熱氣騰騰的狗肉湯,舒展一口氣說道:“唉,無論如何,此番郡中之亂,還真要仰仗你們這些熱血兒郎了。待到旗開得勝之日,也必是功成名就之時,到那時我們這些老傢伙也能沾沾你們的光呢。”
大家順着丁商的口吻呵呵笑了笑一陣,接着便又舉起酒杯飲下一杯淡酒。
從亭驛這邊回來,祖昭又跟李信、韓當、祖成等人商議一番。早在從徐無動身出發之前,他已經先行將斥候隊全部散派出去。行軍作戰最重要的是掌握情報,徹底置敵人於袒露無遺之狀態,如此方纔能伺機尋出破綻,繼而在戰場上一舉扭轉局勢。他希望在得到斥候隊傳回的情報之後,一定要以戰機爲主,切不可固化行軍。
韓當、李信既表示贊同,祖成等人自是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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