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制琴
就在郭嘉抱着戲志才欲走之時,身後再度傳來了聲音:“奉孝!”
郭嘉頓了頓腳步,轉過身來,就看見荀彧鐵青着一張臉走了過來。
荀彧見到郭嘉懷中抱着的戲志才立刻快步走上前:“奉孝,怎麼會……?”
郭嘉卻低下頭來對戲志才道:“好友,你醒來。你看,你再不醒來,文若的臉色就要更難看了……”
荀彧見郭嘉神色不對,剛想說話就見旁邊來了一人,起手就往郭嘉脖子上一劈。
郭嘉悶哼一聲,在昏迷的瞬間擡眼看見了一雙黑亮深邃帶着探究的眼眸,隨即人便沒了知覺。
曹操伸手接住了郭嘉軟倒的身子,荀彧則抱起了戲志才。
曹操皺着眉看着懷裡的郭嘉,又看了一眼遍地的碎屍:“文若,立刻回營。”
“是,主公。”
郭嘉整整昏睡了三天三夜,此時依舊未醒。醫師來來去去好幾撥,都說是脫力過多,身體虛弱,纔會一直昏睡。只要睡夠了,到時候人自然就會自己醒來。
荀彧不放心,一直在旁照看着郭嘉。坐在牀邊的荀彧看着郭嘉昏睡時仍舊緊緊皺着的眉心,想着當時郭嘉的狀況,荀彧心中就止不住的擔心。
“他還沒醒麼?”
“啊,是主公,荀彧見過主公。”
“文若不必多禮,奉孝還沒有清醒的跡象?”
荀彧搖搖頭,輕嘆一聲。
曹操看着此刻躺在牀上,顯得十分文弱的郭嘉,實在想不到那塊地方百人之衆的碎屍全是出自眼前這個文弱書生的手。
“文若,奉孝會武?”
荀彧聞言,回想起當然看見奉孝的情景,臉色一白,隨後搖了搖頭:“屬下不曾見過奉孝用武,故不知奉孝會武。”
曹操聞言點點頭,正見郭嘉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有清醒之兆。
曹操驚喜道:“文若,你快來看,奉孝是不是要醒了?”
荀彧立刻湊近一看,果然見郭嘉似要清醒過來,趕緊輕聲喚道:“奉孝,奉孝醒來,奉孝……”
郭嘉突然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驚叫到:“戲志才!”
“奉孝,你可算醒了!”
郭嘉擡眼見荀彧一臉的驚喜之色,有些詫異道:“文若?你爲何在此?”
“……奉孝,你不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事了麼?”
郭嘉擡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之前?……戲志才……”郭嘉的手猛然一頓,久久不曾放下。
荀彧緊張的看着牀上看不清表情的郭嘉,曹操也暗自警惕起來,就怕郭嘉突然失控暴起。
良久之後,郭嘉緩緩放下了手,下了牀:“如今,他人在何處?”
荀彧見郭嘉平靜的聲音,不但沒有放下心中的擔心,反而越加的不安起來。
“奉孝,戲志才我已經讓其入土爲安了。”
“勞煩文若爲嘉帶下路。”
“嗯,你先梳洗下,過後我帶你去。”
“不必了,現在就走吧。”說着隨手抓了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荀彧見郭嘉堅持,也就不在說什麼了,只對曹操行了個禮,便帶着郭嘉走了出去。
曹操略一踟躕之後,也跟了上去。
來到一處十分寧靜的綠茵之地,其中佇立着一塊無字墓碑。
荀彧指了指墓碑:“這就是了,我想你或許想親自爲他刻碑,所以便不曾讓人刻字上去。”
“多謝。”
郭嘉走到墓碑前,手指觸上了墓碑,指尖冰涼的觸感卻比不上郭嘉此刻心中的寒涼。
這時,郭嘉眼中突然多出了一把短劍。
“給。”
郭嘉看也不看一旁的人,只是沉默的接過了短劍,將之拔了出來,然後變開始靜靜的在墓碑上一刀一刀的刻畫着。
刻完‘戲志才’三個字後,郭嘉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撫着那三個字輕聲道:“他有無雙之智,他本可尋一明主,傾心輔佐以期早日結束這個亂世。他有早夭之相,我本欲尋法破其早夭之格,卻不想,他竟因我而早夭……”
“奉孝,此事不怪你,皆是黃巾之過!”
郭嘉的笑滿是諷刺:“哈,黃巾……黃巾軍……文若,我自詡算盡天機,卻不曾想戲志才因此而亡。我本欲破命逆天,卻不想他卻用另一種方式順應了所謂的天命。”
荀彧見郭嘉眼中再次帶上了一絲魔怔,立刻高聲叱道:“奉孝!這不是你的錯,這都是黃巾軍的錯!你若想要爲他報仇,那就平了黃巾軍!”
“意外?哈哈哈……文若,黃巾之亂是我親手開啓,而戲志才卻死在了黃巾軍手上,是我無能,是我狂妄了。若非我的狂妄和無能,戲志才絕不會爲此而亡。若要尋仇,第一個要死的便是我……是了……我纔是那個罪魁禍首……”郭嘉怔怔的說着,握着短劍的手緊了緊。
荀彧見狀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的曹操忽然擡起了手,就聽得‘啪’的一聲,荀彧一聲驚呼:“主公……”
曹操冷冷的道:“清醒了沒?若是沒有,操就打到你醒爲止。”
郭嘉面無表情的擡起頭看着眼前的曹操。
曹操見郭嘉沒有迴應,繼續冷聲道:“戲志纔不是爲了這樣的郭嘉犧牲自己的性命,他想保護的是那個在潁川士林中被譽爲鬼才的郭嘉,是那個被戲稱爲浪子的郭奉孝。你現在這個樣子,只會對不起他的一片心意!”
郭嘉偏頭看向戲志才的墓碑,耳邊似迴響起了戲志才生前的最後一句話:“奉孝,奉孝,珍重……奉孝,你一定要結束這個亂世……”
郭嘉緊抿着嘴角,把手中的短劍扔還給了曹操,轉身就離開了。
“奉孝……”
“文若,讓他去,他會想通的,他若想不通,就不是你們交口稱讚的那個鬼才郭奉孝了。”
曹操也看着戲志才的墓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可惜啊……”
郭嘉回到駐地,在房中靜靜待了一天後走了出來。
“先生,您出來了?”
“典韋?”
“是啊,您總算出來,我在這裡守了一天。先生,請您節哀。”
“節哀……?哀若能結,便也不是哀了。典韋,馬廄在哪裡?帶我去。”
“哦好,先生這邊走。”
郭嘉來到一匹全身黑色無一絲雜色的馬匹前看了看。
“先生,這是主公的坐騎。”
郭嘉挑了挑眉,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給我一把剪刀。”
“哦好,先生等等。”
典韋尋了把剪刀遞給了郭嘉,郭嘉快速繞到黑馬的後面,撩起馬尾快速剪了起來。不過數下,這匹黑馬的馬尾就被郭嘉剪禿了。
典韋看的目瞪口呆:“先生……這……這是主公的馬啊……”
郭嘉無所謂的道:“我知道,你剛剛說過了。”
“你……你怎麼把它尾巴上的毛都給剪掉了?主公知道了可怎麼好啊?”
“知道就知道了,你到時候實話實說就好。放心,你家主公不會對你怎麼樣的。典韋,在替嘉尋一棵年久的梧桐木來。”
“……哦。”
典韋的速度很快,不多時就爲郭嘉尋來了梧桐木。郭嘉看了看桐木,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又要來了一把刀,開始倒騰起了這顆梧桐木。
典韋見郭嘉忙着折騰木頭,覺得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就先回到曹操那邊覆命去了。
荀彧聽聞郭嘉在倒騰東西,於是就來到郭嘉處探望。果然見郭嘉正在忙碌,心中稍微放心了些。
荀彧走進一看,就見郭嘉在倒騰一塊梧桐木,荀彧細細看了半天后不確定的問道:“奉孝,你這是在做琴身?”
“啊,是文若啊,嗯,是在做琴。”
“呃,你還會做琴?”
“怎麼我不能會做琴麼?”
“……你有什麼不會做的麼?”
“我不會自己生孩子。”
“……郭奉孝!”
郭嘉終於抽空看了眼正瞪着自己的荀彧,認真的問道:“文若你會?”
“你……”被噎的荀彧完全忘記了自己來的目的,生怕多待一刻自己就會忍不住掐死郭嘉,於是拂袖而去。
“主公,俺回來了。”這是回到曹操這覆命的典韋。
“奉孝如何了?”
“俺看好像沒什麼事了,先生正在折騰木頭玩呢。”
“木頭?什麼木頭?”
“先生讓我幫他找了梧桐木,現在正在折騰那塊梧桐木。哦對了,主公,先生還弄了些馬尾巴上的毛。”
曹操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典韋見曹操沒什麼特殊的反應,又接着道:“先生把一匹馬尾巴上的毛全給剪掉了。”
“剪掉就剪掉吧,只要他能想通怎麼樣都好。”
典韋一聽這話,徹底放心的繼續道:“先生挑中,剪掉馬尾毛的那匹馬剛好是主公的那匹絕影。”
‘哐嘡’一聲,曹操手上的杯子掉了下來:“啊?你說什麼?他剪掉的是哪匹?”
“是絕影,先生說了,主公一定不會怪罪典韋的。主公,你說先生說的是不是?”
“……郭嘉還說了什麼?”曹操的聲音有些咬牙切齒。
典韋搖了搖頭:“沒有了。”隨即又想到什麼說道:“不過先生剪毛之前,聽說那是主公的坐騎時,摸了摸自己的臉。”
“……”曹操有些頭疼的讓典韋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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