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襄陽內局
劉表帶着一絲希望看向牀邊的劉琦,劉琦卻搖了搖頭:“之前幾位大人所呈情報並沒有錯誤,郭嘉確實不在內。”
劉表幾經思量之後道:“罷了,且在看上幾日,若是真的不行,我等便退守江夏城。”
“父親,孩兒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
“說罷。”
“今日蔡叔父他似有不對,但是孩兒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劉表看向劉琦,見其臉上也帶着些微茫然後才閉上眼睛道:“爲父知道了,你且退下吧。”
“諾,父親還請好生休息,孩兒暫且告退。”
劉琦退出房間後舒了一口胸中的悶氣便轉向回到了自己房間。
一進門便有人迎了上來。
“公子,您回來了。”
“嗯。”劉琦溫和的對來人笑了笑:“影,準備準備,不日我們就應該能回江夏了。”
被稱作影的少年淡淡的點了點頭:“公子已經向劉荊州說了麼?”
“嗯,蔡瑁如今動作頻頻,如此危境我就不信父親還依舊偏心着蔡氏!”
“公子乃劉荊州嫡長子任他如何也越不過您,何況只要一去江夏,蔡氏便再無可依之地。”
劉琦冷笑:“總有蔡氏落魄的一天。”
影站在一旁垂下眼簾恭敬的回道:“公子日日親手爲主公熬藥想必現在也累了,不若先休息一下吧。”
劉琦偏頭看向影的側臉聲音裡不復剛剛的冷意:“你一直在替我看着藥,你也去休息吧。”
“謝公子體恤,影告退。”
退出房間關上房門的瞬間,影的眼中掠過一絲譏諷隨即又恢復成一片淡漠。
郭嘉後行部隊行軍不緊不慢,曹操對於荊州的攻擊頻率也似不緊不慢。似乎好像不太願意要一個太破的襄陽城,曹操沒有下令強攻,而是讓人將整個襄陽圍了起來。就這樣,整個襄陽被籠罩在了一片戰亂的陰影之下,食物一類的價格更是在飛一樣的往上漲。
人心惶惶,軍心不穩之下,民怨疊起,不少商人尋機撤出了襄陽,而居住在襄陽的世家早在曹操大軍到來之際亦都提前進行了轉移,這樣一來同時導致了襄□資逐漸開始出現缺口,情況每日越下。
臨近漢中之地,郭嘉拿着剛剛送到手上最新的襄陽情報仰頭看着浩瀚星空,神思似有放空之狀。
“奉孝……”
一聲輕喚,郭嘉回首看向身後走近的人:“文若,你終於肯和我說話了麼?”
荀彧腳步微頓,看着郭嘉的目光遊離了一瞬:“我何時不願和你說話了?”
“從許昌到現在數十天來,除非是必要的事情否則你都不曾主動開口與我說話,現在說話是表示你的氣已經消了麼?”
荀彧嘴角勾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你從來都是說得輕易,做得更輕易,我氣與不氣你在意麼?”
郭嘉捋了捋被夜風吹到脣畔的髮絲,十分隨意的回道:“不在意。”
明明那聲音帶着柔和,說出來的話卻帶着無限涼薄,荀彧嘴角的譏諷更濃了:“你看,這話對你來說便是如此輕易,輕易的讓人發恨。”
“你恨麼?”語調輕柔,卻不顯絲毫情緒。
夜涼如水,荀彧卻覺得郭嘉的目光比這夜更涼。
荀彧不答,郭嘉立於原地再次重複問道:“你恨麼?”
荀彧依舊不答,郭嘉也不再問,擡腳便欲回去休息。
與之錯身之際,荀彧拉住了郭嘉的手臂:“我若恨,你在意麼?”
荀彧眼中的執着令郭嘉暗歎:“文若,明知答案卻還要問,執迷是苦,你又何苦來哉?”話音落,被拉住的那隻手臂上傳來了輕微的疼痛感。
“那你又何苦?”
“苦?文若,吾早已不知苦爲何物,汝這句話倒是來得莫名了。”
“原來郭奉孝也有自欺之時麼?”
“哈,自欺者一向都是弱者的專利,我是麼?”
“是麼?那戲志才呢?他難道不是你自欺的對象麼?”荀彧目光灼灼緊緊的盯視着郭嘉。
“逝者已矣,已死之人又有何可欺?”淡漠的聲音不變得目光,沒有一絲荀彧預想到的反應。
“他對你而言就只是逝者麼?”
“文若,女人的糾纏不清容易讓男人厭煩,男人的糾纏不清同樣會令人厭煩。你與他同爲吾友,死了的人無法消耗吾之耐性,而活着的人卻可以。汝,失分寸了。”
荀彧的嘴角緊緊的抿着,對視良久,他最終還是鬆開了手,後退了一步。
“許昌出發之前,你與丞相說了什麼?襄陽戰況如何了?”
聰明的人,聰明的話題,郭嘉將奏報給了荀彧:“臨行前我告知主公江夏太守甘寧是自己人,現在襄陽正被圍困之中,想來若劉表不想與襄陽同歸於盡那就便該想辦法突圍前往江夏了。”
“早在最初,你便開始處處算計荊州了,丞相領兵二十五萬所爲不是荊州而是爲了震懾江東。”
“文若目光如炬。”
“荊州在你的算計之下早已是丞相的囊中之物,那麼益州呢?除去漢中,還有多少險地關隘在等着你?”荀彧的話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贊同,顯然理智上認同這種容易的給主公,困難的給自己,但是情感上卻接受不能。
“益州之地麼,我早前已讓人送信於馬騰了,做兒子的在疆場替別人賣命,沒道理做老子的在一旁袖手旁觀,你說是吧?”
“你想兩相夾擊?”
“不錯。”
“西涼可不光只有一個馬騰。”
“哎呀,文若你總是這樣一針見血,這樣真的好麼?”
荀彧一直冷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無奈的神情:“少來,莫非你已經派人去拉攏韓遂了?”
“西涼只要一人能爲我所用便足以,有兒有女,有牽有掛纔是最上佳的人選。”
“韓遂若不處理妥當將是此行益州的變數,而你向來容不得一絲變數。”
“哈,文若,此言有誤哦,嘉只是容不得一絲能算出的變數,至於預測不到的變數,嘉向來寬容。”
荀彧嗤笑:“看來韓遂之命你已經記下了。”
“不過纏綿病榻而已,終究一條人命,嘉於心不忍啊。”
若是粗俗的人這個時候就會毫不猶豫的吐一句‘我聽你在放屁。’可惜荀彧是君子,即便聽到十分可笑的話,他依然不會說出如此粗鄙不堪的話。
“纏綿病榻?倒是不錯的方法,我很好奇,你手上到底有多少暗樁?”
“沒有,我不過是讓人買通了韓遂平日常用的醫者而已。”
“有那麼容易?”
郭嘉語聲清慢:“人吶,無論如何終是有可乘之隙,韓遂做不到萬無一失,有心之人便可趁此隙要他命。”那樣的姿態,一條人命比之螻蟻都不如。
荀彧不知爲何目光突然變得有些悠遠,似是穿破了現今的時光。
“我記得當日我等在潁川學院中,你放蕩不羈,肆意飛揚……”
郭嘉沒有聽完便打斷了荀彧的回憶:“現在的郭嘉,陰沉冷酷,工於心計,再無一絲不羈逍遙了是麼?”
“……奉孝……”荀彧怔然。
“文若,憶往昔這種事情只適合自己關起門來做,何況你記憶中的郭嘉也只存在於你記憶中。”
清冷如斯的語言卻無端讓荀彧心頭一顫,一種不可觸摸的感覺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好了文若,在過幾日我們就要進入漢中了,想來後面的日子怕是連一個囫圇覺都不一定能有,如今已至三更趕緊去休息吧。”
荀彧一驚:“你不打算在漢中坐鎮指揮?”
“漢中有夏侯將軍鎮守足矣,何須要我坐鎮?”
“你爲三軍主帥,此次出征丞相如此正式的任命爲的就是不想你去冒險,便是你不在前線我軍依然能攻破其他城池,你何苦要拿自己來冒險?”
“就算滅掉劉表,又佔據了益州,可是江東依舊如鯁在喉,若不挑去,此鯁便要一直刺在喉頭。”
“屆時也不過只剩下一個江東又有何懼?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郭嘉擡頭看向已經見不得一絲明亮的紫薇帝星,帝星已滅,新的帝星將生……而那顆將要新生的帝星……郭嘉又將目光轉向在這之前一直看着的那個亮星。
荀彧順着郭嘉的目光看了過去,半晌才道:“此星已隱帶紫氣,帝星將出,你究竟急什麼?”
是的,郭嘉急,那種隱隱的急切荀彧最初只是模糊的覺得,但是在上次軍政方針制定之時郭嘉提出雙管齊下之時,他便徹底明確了那種急切的感覺。
正常情況下,同時攻略兩個州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不合適的,如此分兵弄險,最大的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若非郭嘉事先已經做好了各種預先準備,荀彧必然會反對。可是即便如此,與荊州相比,益州的難度係數顯然要高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