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吳國太
華容哦了一聲,便不再多問,笑眯眯的從裡面拿出一條布條,鋪好後,又從箱底拿出一個布包。布包打開後,我看到一堆淡灰色的灰粉。
我指着灰粉:“這是什麼?”
華容掩嘴輕笑,臉上染上一層紅暈:“這是草灰呀。”
我啊了一聲,不敢再說話了,靜靜的看着華容拿了個小竹鏟,小心翼翼的挑了些草灰,均勻的鋪在那布條上,纖纖十指左翻右翻,將布條和草灰折了起來,折成我上輩用的那種沒有飛飛的長條。
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她們用的就是這個。
在華容的指示下,我趕緊把布帶繫了上去,脫襯褲的時候發現,連袍角都染上了血跡,一想到自己剛纔一路跑來,雖然沒撞見什麼人,但心理上,感覺好尷尬。
華容很體貼,隔着屏風,給我遞來一條新的襯褲。
“我這可沒有男子的衣服,這條襯褲是我近來新做的,還沒有穿過。”
我接了過來,連說了好幾聲謝謝,換好襯褲,把原來自己的拽成一團,揉在手裡,很不好意思的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這時華容已經給我準備了好幾條布條,還有一大包草灰,笑盈盈的偏着頭看着道:“這些應該夠用了,如果不夠,小師叔再來找華容。”
我尷尬的無地自容,活了幾十歲了,沒想到在這事上,還要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來教,實在汗顏。
華容看我不自在,玲瓏心思的她又怎會不明白:“我娘說。這是身爲女子必經的事情,小師叔剛剛來潮,有些不習慣吧。呵呵呵……切記來潮的時候不可以吃涼水,不可以下涼水哦,否則會落下病根的。”
看她說的落落大方,一點也不害羞的樣子,反觀自己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扭捏。不是太嬌情了嘛。
“謝謝你華容。”這回我說的真誠,經此一事,我感覺自己喜歡上她了。
華容溫和的搖頭:“這有什麼好謝的,不過你要記住,用過的草灰不能倒茅坑哦,要埋起來,我娘說這種東西是不能見光的。”
我點頭。入鄉隨俗吧,反正我一直也覺的這種東西給別人看見很丟人。
“這個,我……”
華容看我指着她爲我準備東西,心思玲瓏的她拿了起來塞在我手裡道:“小師叔不要跟華容客氣,這些東西又不值錢,小師叔若是有空,不妨多來陪陪華容。跟華容說說外面的事情好不好?”
華容主動給我找臺階,又主動的跟我熱絡,我不禁感覺,她真的是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啊,這樣的女孩,誰娶了就是誰的福氣。
正好下午沒事,梅然和華佗也不知道去了那裡,說是過兩天梅然就要走了,所以華佗這幾天一直拉着梅然早出晚歸。既然如此,我就在華容的閨房坐了下來。
要說三國的見聞。我還真說不出來,於是我把以前跟黃嵐說的紅樓夢搬了出來。華容聽了一會後,兩眼放光,晶亮晶亮大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我,只要我一停,便催着我往下說。看她滿心歡喜,我也高興。
一個講的高興,一個聽的歡喜。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
直到華春急匆匆的來找我,這才發現講了一下午,口舌乾燥的有些發啞了。華容謙意的朝我笑了笑:“對不起,都怪華容不好。忘記給小師叔端茶了。”
看我要走,華容趕緊拽拽了我衣襟,無聲的指指我的袍角:“小師叔,明日有空,能不能再給華容講啊,寶玉哥哥真的進夢境了嗎?”
我提了下袍子,心思一會得先回房換衣服,華容不提醒,我差點就忘記了。
“嗯,進了夢境了,華容你記着,明天我再來接着講。”
這會華春已經在外面催我了,雖然他是華佗的弟子,可這沒出閣的閨房,他是不能進的。
看到華春我瞄了眼已經全黑的天色:“吃飯了嗎?”
華春急不可待的搓了下手:“小師叔可能用不成飯了,國太差人來請小師叔去看診。”
就知道他來叫我,不是叫吃飯的。
吳國太差人來了?是去給大喬看病?
這個好像不合適吧,用毒上面我勉強還湊合,但這醫人,我好像還差的遠了,我連脈都還摸不準呢。
“我師傅呢?”
華春:“師祖和師傅還沒回來,但師祖交待過,若國太差人來請,就讓你去。”
暈厥,我有幾兩重,師傅難道不知道嗎?孫策的老婆,江東的第二夫人,師傅就這麼叫我去給她看診,拿我小命開玩笑呢?
我臉青了一下:“你跟我一起去的吧?”
華春邊走邊搖頭:“師祖交待過,只讓小師叔你一個人去。”
暈了,我是真的暈了,梅然這是什麼意思?
華春看我扶着頭做暈厥狀,疑惑道:“小師叔不要緊張,國太對人很謙合的。”
我唔了一聲,心思根本就不在這個上面。掛着梅然的關門獨傳弟子,卻連脈都摸不準,還要讓我獨自去診治,恐怖的是第一個病人就是江東第二夫人。
左思右想,藥湯的方子我背了不少,實踐是第一次,再一想到梅然的變態教學法,我長嘆,唯有釋然。
“國太差人來說是給誰看診?”
華春道:“說是給孫夫人診脈。”
師傅昨日說大喬是有喜了,那今天請我去,估計也就是問問診,開些安胎養血的方子吧。
轉念一思,回想昨日師傅說的話,說是沒什麼大病,只需要好好養着。換成普通人,這好好養着,無非就是好好休息。吃些安胎補氣的藥,可是這病人特殊啊,人家本來就是第二夫人,養,還用得着我說嘛。
師傅的話聽起來輕描淡寫,可我感覺後背涼嗖嗖的。反正從這快一年的教學法裡來看,梅然絕對不會給我輕鬆的活。
出門一看,一輛四馬的錦車停在杏林堂門口。想不到這吳國太還真是禮賢下士啊。對待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徒弟,都給弄了個大排場。
很顯然這車,不是吳國太自己坐的,就是那孫夫人大喬坐的。
我這可算是榮幸之至。對上華春的眼神,他眼裡到是一片平和,偶爾流露出得意之色,好像受到這般禮遇的是他自己一樣。
兩邊商鋪的老闆和客人紛紛探出頭來看我。眼中盡是吃驚,在他們眼中,能用吳國太的車駕來接的人,定是華佗華神醫,可沒想到從杏林堂走出來的,不是華神醫,而是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
頓時兩邊紛紛低語:“這小子難道比華神醫還要厲害?”
“不可能。可能只是貴客,不是大夫吧。”
“來杏林堂不是請大夫是什麼?聽說孫夫人有喜了,這可是咱們江東第一件喜事啊。”
“可惜幅都督他……”
“你不要命啦,這話可說不得。”只見說這話的老者將一年約二十左右男子拖進了自家店裡。
我聽的一陣抽搐,轉身低聲朝華春問道:“以前給孫夫人看診的人是誰?”
華春:“師傅曾去看過一次。”
我:“那給吳國太看診的人又是誰?”
華春回答的謹慎:“是師傅,我偶爾也會去診診脈,但不敢下方。”
我想了想:“吳國太身上都有那些毛病?”
華春臉色緊張了一下,趕緊把我拉到一旁:“小師叔,雖然說國太爲人謙合,但這進了吳侯府。還是得注意一下用詞。”說罷,清清了嗓子低聲道:“國太的身體大多都是老毛病了,兩膝血脈不通,乃是風溼所致,還有偏頭風。”
我唔了一聲,剛纔確實是用詞不當。
“那孫夫人呢?”
華春搖頭:“孫夫人我就不知道了,她嫁給吳侯才一年多點,半年前國太有差人來請師傅去看診。回來後,師傅也沒跟我說她身上有什麼病根。”
問來問去,只得到吳國太的病歷,也罷。了勝於無,一會小心點就是了,大不了實話實說。不都說吳國太人爲謙合嘛,要是真的棘手,想必也不會怎麼怪罪我吧。
“黃大夫,你看這天越來越黑了,還是請快點吧。”那頭挑着燈籠的小廝看我跟華春貓在一邊嘀嘀咕咕,實在忍不住了,便來催了一聲。
我應了一聲,惴着忐忑不安的心思上了馬車。
馬車向北奔了大約半個時辰便到了吳侯府,進第一道門的時候,我發現這裡理當是客人落車的大門。可是車伕沒停,揚了下腰牌,便長驅直入,途中又經過三道小門,同樣有重兵把守,馬車依舊未停。
我心中微悸,看這勢頭,要嘛就是大喬病的厲害,要嘛就是吳國太特意如此吩咐。這兩種可能,最大的還是大喬病重,所以纔會急不可待。
我嚥了咽口水,緊張的手心盡是冷汗。
“黃大夫,到了,請下車。”挑燈的小廝推開車門說道。
車門一開,只見正前面諾大的四方院,臺階足有七八米高,兩邊站着拿長戩的衛兵,四處燈火通明。清楚的看到巡邏兵和急匆匆的丫環和下人走來走去,緊張的氣氛告訴我,我的猜測是對的,大喬病重了。
和你個稀泥滴的,如果真是病重了,找我,還不如去找華春呢。當下就有強烈的感覺,想拔腿就跑。
“黃大夫,這邊請吧,國太等着呢。”挑籠的小廝看到急行的丫環們,神情也跟着變了,語氣緊張起來。
我是騎虎難下,連進了四道門,我想跑,往那跑?走吧,還能怎麼着。
跟小廝上了臺階,就見急匆匆奔來跑去的丫環和小廝越來越多,有捧着盆,提着桶,還有端着盤子跑來跑去的丫環。
遠遠而聞,就聞到屋內飄來一陣陣的藥香,仔細的往那丫環手中的托盤看去。只見上面擺的是各種各樣的藥材。
我心涼了下來。
“快去稟國太,就說黃大夫到了。”領路的小廝,伸着脖子往裡看了眼,急忙拉住一個往裡急走的丫環說道。
那丫環聞言,眼中一喜,擡眼便對上我,提溜着裙子,趕緊跑了進去。
不到一分鐘。就聽到裡面一聲中氣十足的女聲高揚道:“黃大夫來了嗎?還不快請進來。”
人未見,只聞其聲,便讓我心驚了一下,這一聲不重不輕的低喝,足已見本人的魄力,那不怒而威的感覺讓我後背開始泛涼,至疑華春所說的謙和。是不是真的。
剛去通報的那丫環,竄了出來,快速的對我行了個禮:“黃大夫,快請吧。”
到了這個時候,我就是再涼,再怕,也不得不緊張的跟進。
進了屋。根本來不急讓我仔細打量吳國太,就見一身降紫長裙的中年婦女,一個側身指着內室說道:“黃大夫,趕緊進去給喬兒看看吧,診治之時,勿須多禮,儘管放心診治。”
說罷,那帶我進來丫環,趕緊頭前帶路道:“黃大夫這邊請。”
連我反應的時間都沒給我,就被帶到內室。我的心崩的越來越緊,後背也越來越溼。
ωwш▪tt kan▪¢○
一進內室,就見裡面站着三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全都神情緊張,擰眉做思索狀,看到我進來,三人紛紛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來人。可是梅大夫的高足黃大夫?”
我哽的一時間不知回答,帶我進來的那丫環看了我一眼,心急裡面的孫夫人,生怕這些老大夫們。會拽着這個小大夫問東問西,趕緊替我答道:“正是黃大夫。黃大夫趕緊裡面請吧!”
那三個老大夫,看人家一個丫環插話了,皺了下眉,本欲再說點什麼的嘴巴,又合上去。
這時屋外吳國太說道:“三位老醫官外面請吧。”
這時我瞄到這三個老大夫臉色微微變沉,眼神極不和善的瞥了我一眼,魚貫而出。
我心裡也委屈啊,又不是我願意來搶你們飯碗的,我也是被逼的,如果可以,我寧願給數百個窮人看病,也不願意來給這種權大勢大的人看病。
當真以爲我是傻的呀,看的好,拿的是黃金,看的不好,掉的那就是腦袋。如果吳國太說聲不讓我看病了,我一定樂的屁顛屁顛的跑出去呢。
“黃大夫,快走吧,夫人快要難受死了。”那丫環看我苦澀着臉站那不動,心焦的催道。
無奈,我乾笑了兩下,點了下頭,跟着她走了進去。
挑開帳簾,就見一清秀的女子痛苦的臥在牀上,光從側臉而看,她的美就不是用簡單的詞語就能形容的。怪不得歷史上說曹操兵發江東,極大的可能就是爲了大小二喬。就這麼說吧,大喬的美就像不沾塵埃的仙子,潔淨而無暇。
只是這麼一個側臉,就足已讓人想入翩翩。
可惜的是她雪白的膚色呈現出不健康的紅暈,凝脂可破的腦門上蒙着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急速扇動的俏鼻都透着一股子誘人的窒息,蒼白宛如花瓣一樣的嘴脣輕啓,隔的老遠,都彷彿能感覺到那檀香脣中吐露的是如蜜一樣的香甜。
嘶……我心抽了一下,感嘆這大喬就是一臉病態,都美的讓人讚歎,讓人窒息。小喬美是美,可沒有大喬這般純淨,小喬的美帶着俗世的煙火,大喬的美是落入凡塵的精靈。
“啊……”一聲輕吟從大喬的檀香脣中溢出。
帶我進來的丫環心焦的湊了過去:“夫人,黃大夫來了,你忍忍。”
同時兩邊站着的十來個丫環也紛紛露出無限心疼的表情轉向我,紛紛焦急的說道:“黃大夫,快給夫人看看吧,夫人好難受。”
我心思這麼美的,這麼惹人憐的女人,那有可能不讓人心疼。只是……一想到我三腳貓的醫術,我長嘆。
硬着頭皮湊了過去,這時就像慢鏡頭一樣,看到牀上精靈般的大喬,緩慢的把頭轉過來,她琥珀一樣透亮的眸子對上了我的視線。
我倒抽一口氣,緩了好久,才緩過神,心裡憤懣自己還好是女人,否則就這麼一眼,我敢保證絕對勾魂奪魄。
定了定神,我將視線從她的視線裡移開,硬着頭皮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逐步給她看診。眼瞼淡紅,血絲細如纖維,再看舌苔,白而無色,觀其五蘊,呈久病狀紅暈,測其體溫,入手微溫。
醞釀許久後,我鎮定的說出第一句話:“夫人,你那裡不舒服。”說完,我微微臉紅,不敢直接對視她的目光,其實不難發現我的聲音還有一絲顫抖。
周圍的丫環們又是擔憂又是心知肚明的低下頭,像我這樣的表現,想必她們早就見怪不怪了吧。也是常年在這種美人面前呆着,世間男子的百態,早就盡收眼底了。
連我這個僞男,剛纔都心動不已,不難想像那些真正的男子看到她時,會是什麼表情了。
那大喬聞言,檀香脣輕啓,宛如清脆的鈴鐺一樣回道:“肚子很痛。”
我收了收神,強行把思緒拉到診治上面。
腹痛?我擰眉,這可不是好現像,師傅說她好像是有喜了,腹痛,那就糟糕了。
連連替她把脈,一邊摸,我就一邊心悸,雖說我這把脈的功夫很菜,但喜脈不喜脈我還是摸的出來的。
初初的摸時,她的脈像確實是圓潤珠滑,可是一久,就發現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