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間草廬,便知天下事。這是大話。
張爽自然是不知道何進會來個秋後算賬。
他的生活仍然非常悠閒。
“咚咚咚!”
蔡園內,琴音高亮。小亭內,張爽仰臥在榻上,右手枕頭,左手小扇,隨着琴音,小扇緩緩搖動,十分悠閒。
典韋侍立在旁,一雙虎目瞪得大大,聽的入神。
蔡琰跪坐在蒲團上,身前案几,案几上放着素琴,素琴旁香爐飛煙。香味濃郁。蔡琰雙手撥動琴絃,清脆之聲,躍然而出。
很快,一曲終了。
“此真仙音也。”張爽笑着道。
“就蔡小姐的琴最好聽,我這個粗人都聽的入神。”典韋連連點頭。
蔡琰霞飛雙頰,嬌媚羞澀。她輕攏髮絲,說道:“賢兄愛聽,我便一直彈給賢兄聽。”
“早晚一曲,勝似人間繁華。”張爽呵呵笑道。
“不過,可惜賢妹遲早是要嫁人的。到時候,我這個賢兄怕是很難聽到這妙音了。”張爽微微一嘆。
“木疙瘩,木疙瘩!”蔡琰心中惱怒不已。
“哼!”
一聲冷哼,蔡琰狠狠瞪了張爽一眼。
“這是作甚?”張爽摸了摸頭,感覺奇怪。
“嘿嘿!”典韋都看明白了,見自家先生如此愚鈍,不由心中恥笑。“說先生是天才,確實天才。說先生是蠢材,也相去不遠了。”
“噠噠噠!”
正摸不着頭腦,一陣腳步聲響起。有僕役來稟報道:“張先生,有鄭泰先生到訪,說是要尋張先生。目前老爺正在陪客。”
“他來幹什麼?”張爽更摸不着頭腦了。
“哼,這廝還有臉來見先生?!”典韋大怒,雙眸圓睜。
“這是怎麼回事?”蔡琰見典韋生氣,不由問道。於是,典韋將鄭泰羞辱張爽的本末給說了一遍。
“鄭泰天下知名,卻沒想到這麼的膚淺。”蔡琰一顆心肝早就係在張爽身上,聞言不由銀牙暗咬,憤然道。
“就是,就是。”典韋極爲贊同。
“春風得意,便不知道南北了。跳樑小醜,何必在乎他?”張爽輕聲一笑,隨即摸了摸下巴,笑道:“就是不知道,他來找我幹什麼?”
“管他。我好歹也是海內名士,何進不至於公然殺了我。便去見見他。”說着,張爽從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衫,昂首走向大廳。
典韋連忙跟上。
蔡琰起身也想跟上,但是想想自己身份不對,於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轉身走向了另一旁,抄近路,從後門進入大廳,躲在了屏風後邊。
此刻,蔡邕與鄭泰正分主次坐下,喝茶閒談。
“噠噠噠!”
不久後,張爽與典韋走了進來。蔡邕,鄭泰齊齊看向張爽。
“伯亮,鄭公業特來尋你。”蔡邕笑道。
“有禮!”張爽不失禮節,朝着鄭泰微微行禮,而後坐在了另外一個位置上。典韋緊隨其後,侍立一旁。
“不知道公業先生,尋我何事?”坐好後,張爽問道。
“伯亮先生。”鄭泰也朝着張爽行了一禮,然後笑道:“還記得伯亮先生剛入大將軍府的時候,宣稱大將軍內憂外患,應該如履薄冰!”
“那又怎麼樣?”張爽十分奇怪道。
“我來這裡就是想說明,先生你是錯的。”鄭泰說道。
“喔?!怎麼說?”張爽十分稀奇。
“大將軍已經整治朝綱,門下羣士雲集。近可誅殺十常侍,掃除奸佞。遠可發兵攻打西涼,解決羌患。未來一片清明。”
鄭泰稍稍有些得意,說道。
張爽有些明白了,這是來耀武揚威的。心下暗自失笑,屠夫就是屠夫,雞腸肚肚。等黃巾起義爆發,有的你好受的。
面上,張爽笑着舉拳道:“恭喜大將軍。”
鄭泰想見到的是張爽驚恐,後悔的表情。而此刻張爽的表情卻有些敷衍,但鄭泰自然是極爲不悅。
“事實證明,伯亮先生的說法是錯誤的。難道伯亮先生一點都不悔過嗎?”鄭泰喝問道。
“大丈夫做事,敢作敢爲,百死不悔。又有什麼好後悔的呢?”張爽輕笑一聲,爽亮自生,極有氣度。
“說的好。”
蔡琰,蔡邕二人心中暗喝。
鄭泰本意是羞辱,此刻看着張爽爽亮模樣,心下不由自主生出一股自慚形穢的心情。但他堅決不承認這一點,一片羞惱。
“我成名比他早,出身比他好。現在仕途也比他順利,他有什麼比我好的?”
“先生這是故作孤傲而已,如果先生不是說錯了話,現在應該是大宅華麗,侍女如雲。而現在卻客居蔡園,出入簡陋,居處粗陋。是個人都會後悔。”鄭泰喝道。
“這個傢伙是在炫耀自己得到了富貴,鄙視賢兄現在住的不好,行的不好嗎?”蔡琰小手緊握,咬牙切齒。
“這個人沒有氣度。”蔡邕心中不悅。
“這狗賊。”典韋瞪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張爽卻是大笑不止。笑聲爽朗,充滿了清亮獨特。
“你笑什麼?”鄭泰喝問道。
張爽笑而不語。然後起身,吟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一手指屋頂棟樑,張爽又笑道:“斯是陋室!”
說罷,張爽指着自己。“惟吾德馨!”
又指臺階,說道:“苔痕上階綠。”上指簾子,笑道:“草色入簾青。”又指蔡邕,道:“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又對鄭泰笑道:“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魯國孔子居,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好!大妙!”
蔡邕雙眸一亮,大笑不止。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魯國孔子居,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蔡琰也是呆住,心中念着,一個儘管住行簡陋,但卻很有德望,很高尚的形象躍然入腦中,這個形象與張爽漸漸重合,她癡了。
“與賢兄一起,就算三畝薄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也會很幸福吧。”
蔡琰緊握雙手,心兒砰跳。
鄭泰卻聽的青筋暴起,雙目欲裂,怒喝道:“你是在說我德行淺薄,只知道富貴榮華嗎?”
“是又怎麼樣?”張爽昂首直視,半步不退。
“哈哈哈哈!”鄭泰忽然仰天大笑,笑的猖獗。爾後雙眸陡然一睜,但笑道:“張爽你別得意,你讓大將軍非常不舒服,我有的是機會,將你徹底打壓。”
“哼!”
一聲冷哼,鄭泰起身拂袖而去。
“真是沒風度,想不到鄭泰居然是這樣的人。”蔡邕搖了搖頭,一臉感嘆。
“跳樑小醜而已,不用爲這樣的人傷神。”張爽笑道。
“剛纔先生您踩的他好爽,好有感覺。”典韋一臉笑容。
“你又聽懂了什麼?”張爽橫了典韋一眼。
“沒聽懂,但看神色就知道,鄭泰惱羞成怒了。”典韋呵呵一笑。
“哈哈哈!”蔡邕,張爽對視了一眼,鬨然大笑。
典韋摸了摸頭,傻笑。
…………..
鄭泰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帶着一肚子悶氣,回到了大將軍府。
何進正在處理公文,聽說鄭泰回來了。便讓進來。見鄭泰一臉悶氣,不由皺眉問道:“先生這是吃了暗虧?”
“那張爽言詞好是犀利。”鄭泰苦笑了一聲,將本末給說了。
“才氣不錯。”何進粗人,但一聽張爽的陋室銘,也感覺到了其中的高尚德行,不由訝然。
“但是有才氣的人,通常都短命。先生先鎮定下來,待我誅殺了十常侍之後,地位穩固,殺一二名士,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他的小命,始終握在我們的手中。”
何進又安慰道。
“嗯。”鄭泰一聽,心中悶氣頓時泄了不少。
…………..
陋室銘。
這一篇張爽反駁鄭泰的文章,張爽自己不會刻意宣傳。鄭泰等人也不會自動宣揚,所以,到了最後,只有少數人知道張爽做有這樣的文章。
唯一的效果,便是蔡琰情繫張爽,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張爽這人又是榆木疙瘩,油鹽不進。轉眼到了二月,蔡琰不由感嘆時光流逝,青春短暫,茶飯不思,日漸消瘦。
蔡邕看着女兒日漸消瘦,心裡邊既是心痛愛女,又是痛恨張爽這個大白癡。
這一日清晨,蔡邕找來了張爽。
“先生找我來有什麼事嗎?”張爽問道。
蔡邕點了點頭,說道:“有一個朋友非常喜歡我的一篇藏書,但是我捨不得給他。所以,只能抄寫一份了。最近又腰痠背痛,所以想請小友代勞。”
這個時代還沒有印刷術,抄寫文章非常普遍。同時,送人藏書也非常普遍。
張爽沒有太大意外,一聽蔡邕身體不適,連忙說道:“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先生儘管休息。”
“只是這篇藏書非常浩大。”蔡邕故作擔心道。
“多少都沒問題。”張爽拍胸脯道。
“二十萬言。”蔡邕道。
“什麼????!!!二十萬字?”
張爽頓時頭昏腦漲,二十萬字,抄在竹簡上,起碼得一馬車了吧。這工作量。
蔡邕暗笑,大感出了一口惡氣。
“叫你榆木疙瘩。”
隨即一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成了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