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封帶着清爽的精神起牀了。以很平穩的心情開始處理公務。
荊南四郡,也只是讓劉封的心情激動了一日罷了。就像昨日劉封對蔡玉說的一樣,飯要一口一口吃。
目前江夏三郡最主要的事情。還是安撫各地災民,重建被沖毀的村落,以及安排山越人。
至於征討四郡,等這些工作處理完畢之後,再行征討也行。只要在曹操南下之前完成就行了。
甚至於劉封都沒有跟龐統,蔣琬,劉巴他們商議出兵事宜。因爲不需要。江夏有無數糧食,兵馬也是現成的。
什麼時候想攻打四郡了,什麼時候出兵就行了。
只是,劉封平穩的心情沒能保持太久。
“報主公,長沙從事許正來報,起瘟疫了。”掌管文書往來的劉巴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卷竹簡,神色有些鐵青。
“什麼?”劉封雙目大睜,驚駭道。
“這是急報。”劉巴也不廢話,直接上前,把手中的竹簡遞給了劉封。
劉封定了定神,接過了竹簡,展開看了起來。
片刻後,眉心擰成了“川”形。瘟疫。瘟疫。
所謂天災,最可怕的不是洪水,不是乾旱,而是洪水過後的瘟疫。劉封對於乾旱,洪水都有防護措施,但是瘟疫卻沒有。
因爲受災的不僅僅是江夏三郡,而是整個荊楚。
長沙,江夏,九江三郡,在洪水過後,都很及時的處理了屍體。但是武陵那邊卻沒有。
反應比較慢。
按照竹簡上邊的記載,這瘟疫的源頭應該是武陵,隨後,傳播進入了長沙。目前已經發現數百人受災。
一場瘟疫,動不動就是數萬人的死傷啊。
劉封握着竹簡的手都有些顫抖了,心中再也不能保持平靜。
要是大敵來犯,完全可以兵來將敵水來土堰。但是瘟疫,瘟疫,沒法防禦啊。
“藥材,藥材。我記得在災前,我下令囤積了一部分對付瘟疫的藥材。立刻讓人運去,並且派遣一些醫者過去,務必要防禦住瘟疫。不讓它擴散進入江夏。”劉封看完以後,立刻下令道。
“諾。”劉巴應諾一聲,但卻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彎身道:“這一次江東受災最爲嚴重,發生瘟疫的機率也最大。是不是也命九江太守,嚴陣以待?”
這是補充意見。
劉封沒有經過大腦,立刻點頭道:“就按照先生說的,也準備一封文書,發去九江。”
“諾。”劉巴應諾一聲,轉身欲走。
“等等,不僅是九江,江夏也是,嚴陣以待。”劉封又叫住了劉巴,吩咐道。
“諾。”
劉巴走後,劉封的心九九不能平靜。
現在已經是數百人,過幾天會是數千人?數萬人?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收攏的人口,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了一部分。
劉封只覺得一顆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長沙的情況,並不是按照劉封期望的發展。
首先發生瘟疫的是長沙的治所,臨湘。瘟疫發生的很突然,傳播速度又快。
當長沙從事許正發現,並且開始救治的時候,已經有數百人被傳染了。經過十餘天以後,感染的人數已經達到近千。
並且還在蔓延。
本來長沙因爲地廣人稀,加固河道也最是薄弱。受災在江夏三郡中是最爲嚴重的。
前段時間統計過,受災的百姓足有一萬五千三百多人。
這部分人,什麼都沒有。需要官府的救濟。每半個月發放一次糧食。除此之外,糧價也大幅度上漲。
雖然許正努力放糧平息價格,但是這種上漲卻還在繼續。
這一次的,瘟疫更加的加劇了糧食的暴漲,以及百姓的恐慌。
自從長沙落入劉封手中後,首次變得動盪了起來。
此刻,長沙治所,臨湘城太守府書房內。
許正坐在主位上,神色猶豫不決。張道則站在許正的面前,神色激動。
“許從事,主公命你掌管長沙一郡,乃是重任。此刻,正是許從事回報主公的時候,當要快速決斷,命別部司馬霍峻調動軍隊,在整個長沙境內清洗,清洗那些哄擡糧價的奸商。”張道的臉色通紅,苦苦勸說道。
“張大人說的有些輕鬆了,那些哄擡物價的奸商,哪一個不是當地豪強?要是全部清洗了,會惹出大麻煩的。”許正嘆了一口氣,道。
現在的情況就是瘟疫在逼近,民心不穩。以及,長沙的豪強,士族在哄擡糧價,謀取暴利。
長沙是一個豪強林立的地方,豪強們的權勢很大。
當初小小的寇家,也能有數千金的家資,以及無數的良田,就可以看出來。
這一年來,許正爲了穩定長沙,做了許許多多的努力。安撫豪強,親和豪強,控制地方。
已經有所建樹,但是因爲一場洪災,那羣豪強,士族就翻臉了。
哄擡糧價,導致社會動盪。
按照許正的意思是繼續安撫,勸說豪強,士族們降下糧價,穩定民心。而張道的意思,卻是快刀斬亂麻,進行大清洗。
最好是血洗一部分,震懾一部分。起到迅速穩定長沙的作用。
張道見許正還是傾向溫和,心下一陣失望。許正雖然有能力,能調和長沙內部關係。穩定長沙。
功不可沒,但卻沒有殺伐果斷啊。
“那請許從事把長沙的情況,上報給主公,請主公定奪。”張道心下無奈,只好退而求其次道。
“這個自然。”許正點了點頭道。
許正不是貪官,也不是昏庸無能。不是那種想辦法瞞住瘟疫,達到隱瞞的官員。
張道心下鬆了一口氣,從臨湘出發,達到西陵只需要兩天時間,來回只需要四天。
按照主公那種殺伐果斷的性格,做出決定肯定很快。
四天時間,四天時間應該不會出現什麼變故。
張道是鬆了一口氣。
但是他卻不知道,就是這四天時間出了大事。
一個封建王朝爲什麼會因爲農民起義而滅亡?因爲上邊昏庸?因爲苛捐雜稅?都不是。
最大的原因是因爲土地兼併。
豪強不斷的兼併土地,變得富裕。而農民不斷的賣掉土地,成爲佃戶。變得貧窮。
長沙這邊,大小豪強林立。
最大的是臨湘陳家,以及攸縣董家。
這兩家雖然比不上糜竺在徐州的風光,但是也堪比被劉封消滅的江夏三郡了。
宗族傳承了數百年,底蘊很厚。單單佃戶就有數百戶,近一萬餘人。土地更是有數萬畝。
勢力龐大。
此刻,臨湘城外的一處莊子內。
陳氏家主陳雄,以及董氏家主董曠。正在莊子內的小客廳內坐着。
陳雄三十四歲,面白無鬚,身形修長,身上有那麼一股子貴族的味道。眼中時不時的閃現幾分狡猾。
坐在陳雄對面的董曠也差不多,只是年紀要大一些。也更加陰柔一些。
此刻客廳內除了二人之外,還有長沙郡內十餘個小豪強。
“哎,許正又派人來催我了,讓我開倉放糧,把糧價給平息下去。”陳雄嘆了一口氣道。
只是陳雄的目光中狡猾隱動,也沒有畏懼。顯然說出的話是狗屁。
“哼,開倉放糧?他許正也不想想,我們這些豪強是怎麼發展起來的,只有災年,我們才能發展,才能壯大。恐慌?只有恐慌在蔓延,才能讓那些愚民們賣掉田地,投奔我們,受到我們的庇佑。”董曠冷哼了一聲道,眼神中盡是瘋狂。
天災,天災纔是發展的契機,這一次天災數年難遇啊。
“對,對。我們還嫌恐慌不夠大呢。平息糧價?讓那許正做夢去吧。”
“媽的,老子恨劉封。要不是他沒事找事加固河道,洪災應該更大一些,我們的財路也更加廣闊。現在好了,讓劉封把洪災控制在了極小的範圍內。生生的斷了我們的財路。不僅如此,還要徹底斷了我們發財的路。平息糧價?沒門。”
董曠的話,使得四周的小豪強們紛紛附和道。
四周羣起激憤,場面很是熱鬧。
亂世中,存活下來的宗族,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尤其是統治集團比較懦弱的荊楚,江夏三姓就是前例。
那陳雄看在眼中,眯起了眼睛,忽然吐出了一句道:“那劉封可不是好惹的,要是真弄亂了長沙。江夏三姓就是前例。”
陳雄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衆人心中的火焰。
江夏三姓?那可是被滅族了啊。在場的人,沒人希望宗族覆滅。
“陳兄就不要再恐嚇諸位兄弟了,江夏三姓爲什麼會覆滅?那是因爲他們造反,勾結曹操。劉封覆滅三姓理直氣壯。而我們呢?只是找個機會發財而已。在座的又都是長沙的精英,各地豪強,加起來能影響長沙的根基。他沒理由對付我們,也沒膽子對付我們。”董曠眼中射出了不可一世的光芒,譏笑道。
“好,董兄說的對。我們聯合起來,就能代表長沙的所有豪強勢力。不就是發點財嗎?他敢對付我們?”
“對,應該繼續加強糧價,逼迫愚民賣地。謀取利益。”
客廳內的氣氛,再一次火熱無比。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火熱,彷彿他們聯合後,會天下無敵一般。
陳雄,董曠兩個長沙最強勢力的家主,不着痕跡的對視了一眼。很有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