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晚上,酉時開始,塔樓四周便點起七七四十九盞天燈,一口水缸大小的銅鐘也懸掛起來,上面刻着古奧的文字和花紋,四面各有不同神態的麒麟之像。
領頭那名道長從塔樓中走出來,手持拂塵足踏罡步,圍繞着祭臺開始誦經祝告。
土夷在遠處聚集圍觀,只看到燈火通明,彩旗飄展,一陣陣清脆的鐘磬鑼鼓聲傳來,伴隨着悠揚的誦經之聲,天地間彷彿隨着夜幕漸深而愈發肅穆。
八位道長各佔一方,在祭壇上每隔一個時辰便祝告一次,三個時辰之後,終於要到月亮出海之時,大家都跟着緊張起來,有的在祭壇周圍觀看,有的跑到城外去海灘上觀看。
此時的夷洲城池四門都有官兵把守,只許進,不許出,每個土夷都要做出艱難的抉擇,他們不知道神獸會在海上出現海上在祭壇上出現。
不過有一大半的人還是選擇了出城,因爲在城西外的海灘之上還是能看到祭壇的頂部,如果神獸真的降臨在祭壇中,他們也能看到,只是距離遠了一些而已,但如果神獸還在海上出現,在城內可是看不到的。
隨着東方再一次漸漸發亮,嘈雜的人羣都安靜下來,各自朝着他們所期待的地方張望着,那些道長到底有沒有和齊嶺族祭祀和巫神一樣的本事,誰也不曾見過。
“啊——彩光!”
靜默之中,海灘上不知道誰大叫了一聲,所有人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祭壇頂端的塔樓之上,冒起了一束束的彩光。
人羣馬上騷動起來,城外的人都往城門口涌來,但此時城門已經緊閉,只修了一半的城牆也不是他們能夠翻越的,更何況城牆上還站着嚴陣以待的士兵。
出城的人無比懊悔,他們應該相信麒麟王的到來與神獸的出現有關,更應該相信那些道長的能力,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城牆下反倒看不到塔樓上的情景,大家又一次紛紛後退,跪倒在沙灘之上。
那彩光與前幾次一樣,旋轉跳動着,越來越來那個,這一次彷彿是從塔樓內部散發出來的,看起來更加炫目,將塔樓的輪廓照得清清楚楚。
就在月亮露出海面的那一剎那,一道龐大的影子出現在塔樓頂端,正是他們先前在海上看到的神獸印象,此時就近看起來更加逼真,就在天幕之上緩緩而動。
城內城外的土夷們都跪地歡呼,這一刻他們心中十分欣慰,神獸降臨城中,更是那幾名道長召喚的,這就說明齊嶺族並非唯一的神獸守護者,水麒麟是鎮守整個夷洲的存在,對土夷們也並沒有排斥。
但此時隱藏在沙灘後灌木叢中的一羣人卻面如死灰,渾身發抖,他們望着這一幕甚至都忘了下跪祭拜,如同雕塑一般佇立在夜風之中。
隨着月亮升起,神獸的印象也漸漸模糊,不過這一次並沒有像先前那般忽然消失,而是逐漸縮小,到最後變成只有腦袋大小,猛然閃了一下,看起來像是跳進了那塔樓中一般。
霞光消散,月影朦朧,所有跪着的土夷們靜默無聲,被這一幕所震懾。
咣——咣——片刻之後,塔樓上那一口大鐘終於敲響,聲震九天,城內城外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人心頭一震,恍然若失,再次朝着塔樓方向跪拜。
鐘聲一直響了四十九下才停止,月出東海,城門也隨之緩緩打開,土夷們歡呼着奔向城門,從此時開始,這座城池才讓他們有了真正的歸屬感。
這一夜對於城內外的人來說,都是未眠之夜,他們雖不能接近祭壇,只能遠遠祭拜,但所有人都十分虔誠,對土夷來說,從此之後他們將不必再看齊嶺族的人臉色,也成爲夷洲這片島嶼的主人了。
府衙後的書房之內,劉封正和陸抗等幾位重要文武陪同那位仙風道骨的道長,商議着今後的夷洲百姓管理之事。
那道長稽首道:“麒麟王英武,此番我正一道能傳至海外,貧道也算對祖上有個交代了。”
劉封笑道:“吾與崑崙山諸位道長已有約定,凡我漢軍所到之處,都可選派德高望重的仙長建設宮觀,傳經佈道,勸人向善,此番道長在夷洲傳道,功德無量啊!”
那道長抱拳道:“大道流傳,還需衆人齊心協力,此番有麒麟顯聖,融合百越,收服齊嶺族,對夷洲百姓來說纔是長遠之事,殿下煞費苦心,功德都在將軍也!”
劉封笑笑,並未再互相恭維,自從來到夷洲之後,他發現各組之間矛盾重重,但因爲在孤島之上,都崇拜海神,尤以水麒麟爲最,便乾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個時代既然迷信神靈,便以神靈治之。
眼前的這位道長倒不是劉封找人來假扮的,說起這位道長,在這個時代已經頗有名氣了,在後世更是被尊爲道教的天師。
這人正是漢中張魯第三子張盛,字符宗,張魯降曹之後,曾封張盛爲奉車都尉、散騎侍郎、加都亭侯,但張盛不受,攜印、劍、經籙從漢中經鄱陽來到龍虎山修道。
龍虎山是道教四大天師之一張道陵修道煉丹大成之地,張盛來到此處,修治祖天師玄壇及丹竈故址,守龍虎山尋仙覓術,坐上清宮演教布化,居天師府修身養性,在江東頗有名氣。
劉封既然要用麒麟顯聖收復夷洲各族,就需要這樣一位仙長的配合,而張盛也志在傳經佈道,將正一道發揚光大,知道劉封之子劉伶拜入崑崙門下,在劉封駐留柴桑期間前去拜見,相談甚歡,這一次見到劉封的書信,便欣然而來。
南海夷洲在道經和前朝傳下的經書中與東海撣洲同爲海上仙山,能在夷洲傳經佈道,也是張盛夢寐以求的,撫慰百越,與道祖太上老君夷而化胡的聖德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