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諸葛喬守孝三月便匆匆返回柴桑,而諸葛恪卻三次上表,固辭將軍之職,要爲諸葛瑾守孝三年。
漢以孝治天下,德以對天,孝以對祖,在家不能盡孝,爲國豈能盡忠?
三月之後諸葛喬離開建業,將自己放在風口浪尖之上,東吳上下對諸葛恪的敬重又多了幾分,先前因他苛責矜傲而得罪過的人,也都選擇了原諒。
至於三子諸葛融,因他好爲章句,博而不精,又性寬容,多技藝,交遊甚廣,算是個好好先生,並不引人注意。
“你我三人,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相對無語,還是諸葛融先開口,性情懶散的他,很不喜歡這種分離的悲傷和壓抑。
“天下一統,漢室中興,我們自會見面!”諸葛喬微微喟嘆,笑着看向諸葛恪。
“漢室?”諸葛恪雖然縞素在身,卻還是一臉自傲,看着眼前的兄弟,嘴角帶着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頓了一下點頭道,“不錯,天下一統之時,我諸葛一家自會團聚。”
“如今家父亡故,族中之人全系兄長一身,還望兄長以大局爲重,切莫意氣用事!”
幾月相處,諸葛喬發覺兄長的性格愈發偏激,甚至誰都不放在眼裡,整個江東上下,能讓諸葛恪誇讚幾句的,也就陸遜一人而已,再想起父親對他的評語,心中更是不安。
“不還有三弟叔長麼,”說到族中之事,諸葛恪眼中的凌厲盡去,略微柔和了一些,看向諸葛融,笑道,“你我都各爲其主,領兵在外,族中之事,三弟自會擔待。”
“我?”諸葛融一怔,指着自己的鼻子搖頭無聲而笑,自語道,“我學學章句,寫寫畫畫也就罷了,族中之事,還要兄長打點纔是。”
“你啊……”諸葛恪指着三弟一陣無語,對這個懶散的兄弟,他也是無可奈何,只好苦笑道,“當初就不該護着你,讓父親好好管教纔是。”
“伯鬆兄不惜身背罵名,忍辱負重,你做兄長的也不要辜負了他纔是。”眼看兄弟三人和睦,沐風也一陣唏噓,他自幼孤身長大,還真沒有體會這種生離死別的滋味。
聽到沐風之言,諸葛恪的眼神一陣收縮,認真地看着諸葛喬:“既然是二叔大計,吾豈敢不從,但也希望你們遵守約定,可不要再暗中發兵,否則陛下怪罪下來,連累家族,你們可就是諸葛家的罪人了。”
沐風點頭道:“爲國之大事,豈容草率?此事由丞相親自部署,共分中原,自然是慎之又慎,諸葛將軍儘管放心便是。”
沐風以官職來承諾,也是爲了表示鄭重,他隨諸葛喬來到江東,最主要的自然是聯合伐魏,蜀、吳自然要重歸於好。
“如此就好。”諸葛恪見諸葛喬也點頭應允,才收回目光,淡淡說道,“以我東吳水軍之勝,東線一戰自然無虞,只是聽說司馬懿已經出發前往南陽,不知關將軍能否穩住荊州戰事?”
“哈哈哈,諸葛將軍位面小看我大漢實力了,”沐風哈哈一笑,傲然道,“丞相昔年便有出宛、洛進軍中原之計,如今你我握手言和,丞相必定親自前往南陽,夫復何虞?”
“更何況還有燕王進軍西河,震動京畿,曹宇兵力集中幷州,兄長不必擔心襄陽之兵,”諸葛喬也自信一笑,對諸葛恪抱拳道,“但願逐鹿中原之日,兄長莫要來得太遲。”
“哼,吾自有籌謀!”諸葛恪眉毛一挑,眼中精光閃爍,將桌上的酒杯端起,灑落在地,“有父親在天之靈作證,共伐中原。”
“一言爲定!”諸葛喬也灑酒在地,和諸葛恪鄭重約定。
“好了好了,分別在即,就不要再討論國事了,”諸葛融皺着眉擺擺手,有些不耐煩,“他日若有空閒,我要親自往荊州拜訪叔父,叔父有經天緯地之才,天下皆知,我這個晚輩卻從未謀面,着實汗顏吶!”
“三弟若能來荊州,歡迎之至!”諸葛喬聞言大喜,笑道,“家父還時常談起三弟書法,頗爲讚賞。”
“當真?”諸葛融吃了一驚,面色變得紅潤起來,能被諸葛亮欣賞的人,實在不多。
“三弟,此事到了荊州,自見分曉,”諸葛恪對這個性情懶散的胞弟也是又愛又恨,知道他平日裡就驕傲自大,如果再聽到被諸葛亮誇獎,還不上天了?
“數年前我大吳水軍出東海之時,曾帶回許多果樹,這幾年終於長成結果,這些蜜桃只有南海纔有,算是爲兄送你的禮物吧!”
打斷了一臉高興的諸葛融,諸葛恪命人端上一個果盤,裡面盛着小兒腦袋大小的紅色桃子,紅豔欲滴,顏色十分好看,宛如蟠桃,其他還有各種水果無數。
諸葛喬看了看蜜桃,神色微頓,忽然說道:“兄長所贈,小弟豈敢不受?”他拿起一個桃子,輕咬一口,甘甜可口,卻還是皺着眉微微搖頭。
諸葛恪本來一臉期待,見諸葛喬的神色,忙問道:“怎麼,不好吃麼?”
“這蜜桃對於兄長來說,或謂上品,”諸葛喬放下蜜桃,看了一眼桌子,卻拿起一個柑橘,慨然道,“然小弟卻喜蜜瓜,此處無有,只好選柑橘了。”
“那蜜瓜是西域之物,江東自然沒有了,”諸葛融失笑連連,自顧拿起一個蜜桃狂啃起來,吃得唏哩嘩啦,連連點頭,“好吃好吃。”
沐風眼波一陣轉動,似乎明白了諸葛喬之意,在一旁笑道:“也難爲伯鬆兄了,若勉強吃了蜜桃,自己不舒服,若非要吃蜜瓜,卻讓兄長難堪,索性皆不取用,而選其三,倒是皆大歡喜之事。”
“選其三,皆大歡喜?”諸葛恪自然聽出兩人的弦外之音,凝目頓了片刻,才展顏笑道,“瓜果不多,便都留於你們,我喝茶飲酒便是。”諸葛喬神色終於爲之一鬆,撥開了手中的柑橘,笑道:“柑橘酸甜可口,正當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