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威帶馬回到本陣,見這個說話怪腔怪調的傢伙不肯投降,甚是惱怒,布山城爲郡治,城池高大,還有護城河,但比起中原的那些都城,可就差遠了。
“葛將軍,該你了!”寇威咬着牙,對一旁的葛政吩咐道,“先命弓箭手壓制,架起投石車和井闌,看他能支撐多久。”
葛政這兩天奔波百餘里,都是跟在騎兵屁股後面吃灰,早就憋了一股氣,那些步兵也同樣如此,聽到將令傳下,一個個幹勁十足。
城上守軍準備大半夜,心驚膽戰,內城之中冒起陣陣青煙,滾油也已經開始燒了,灰瓶、石塊更是堆砌在剁牆之下,瞪大眼睛看着漢軍在城外忙碌。
半個時辰之後,不見敵軍攻城,卻推出來七八個木頭組裝的怪物,有的如同越人住的簡陋木樓一般。
轟隆隆——隨着一陣嘎吱聲,那些木製器械在士兵們的推動下來到護城河附近,在弓箭手射程之外停下,緊接着就看到從遠處搬運的腦袋大小的石頭堆成小堆,一捆捆箭矢擺列其後
。
守軍遠處邊境,何曾見過這些改造後的投石車和井闌,尤其是三層高的井闌架設起來,比城牆還高出一截,弓箭手站上去,城內佈置一目瞭然。王壽愕然看着比他還要高的士兵彎弓搭箭,頓覺得一陣毛骨悚然,抱頭躲進了城樓之中,城上的守軍也一陣騷動,雖然井闌不多,弓箭手也只有幾十人,但這樣被人用箭
瞄着,特別不是滋味。
有人承受不住壓力,忍不住放箭,但箭矢還未到井闌跟前,便無力墜落,根本沒有任何威脅,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就在此時,城外大營中也鼓聲響起,隨着士兵們一聲吶喊,井闌上弓箭手彎弓搭箭,弓如滿月,箭如飛蝗,撲簌簌從天而降。
漫天的箭雨覆蓋了整個北面的城牆,守軍看到箭矢當頭落下,一個個大驚失色,紛紛低頭躲避,跑得慢的被流矢射中,或傷或殘,慘叫聲響成一片。
嘎吱吱——
與此同時,投石車也開始發動,經過改造的投石車比原先威力更大,不僅加大了射程,還能同時發射三塊巨石,大石裝載在網兜之中,隨着長臂翻轉,被遠遠拋上天空。無數大石在空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劈頭蓋臉砸下來,有許多甚至越過城牆,拋到城內,砸漏了房頂,甚至有一口燒油大鍋正好被砸中,油水飛濺,士兵們慘叫着四散奔逃
。
篤嚕嚕——
一根勁弩從井闌上投射過來,正好紮在了城樓的柱子上,沒入兩寸之多,王壽看得目瞪口呆,伸手偷偷摸了摸兀自抖動的箭桿,臉色發白。這支弩箭足有一指粗細,箭桿前半部分包裹鐵皮,十分堅硬,這可不是那些弓箭手射來的,而是那木製高臺上的一排機關發射,來勢如飛,他剛纔親眼看到兩個人被貫胸
而死。城頭上亂石飛舞,箭如雨下,雖然不算密集,但城上的守軍卻不敢擡頭,躲在剁牆之後,饒是如此,僥倖躲過了弓箭,還有從天而降的石塊,那被砸中一下,可是九死一
生。
砰——咔嚓嚓——
就在王壽蜷縮在城樓角落膽戰心驚觀戰的時候,幾塊石頭落到了房頂之上,有一塊砸破了窗櫺,滾進房間裡,碎成數塊。
“哎呀——”
王壽驚得跳了起來,連連跺腳,驚慌不已,對外面的守軍大喝道:“投降,快投降,舉白旗,白旗!”
外面的守軍早就痛苦不堪,這樣的陣勢,還何談打仗?只能算被動挨打,長此下去,就算漢軍不攻城,士兵們恐怕也要崩潰譁變了。
猛然聽到王壽的叫聲,那將領終於鬆了一口氣,跌跌撞撞跑到垛口之下,蹲伏在地上,左右看看,卻是沒有白旗可舉,頭頂箭矢嗖嗖飛過,也不敢起身,急得滿頭大汗。
百忙之中忽然靈機一動,乾脆將內部的汗衫撕下來半片,抽過一根長槍綁在上面,順着垛口舉起來,用力晃動起來。
他這個舉動,旁邊的士兵看得真切,紛紛效仿,個個都撕下衣襟褲腿,綁在兵器上伸出牆頭晃動,口中大喊:“投降!”
寇威正在馬上督戰,忽然看到城牆上伸出一片白布搖晃,很快就看到其他垛口也是如此,甚至還有黑布灰布,形狀不一,絲絲縷縷,不斷搖晃着。
“鳴金!”寇威眉頭一皺,傳令暫時停止攻擊。
隨着一陣清脆的鳴金之聲,葛政也擦着汗快步走過來,嘆道:“將軍,你看我這投石車的準度還未調整好,守軍便投降了,咳!”“哈哈,投降總歸是好事,免得兄弟們傷亡!”寇威卻是哈哈一笑,他雖然昨日奮勇衝殺,但從行伍中成長起來的人,還是知道當兵的艱辛,一將功成萬骨枯,不知道有多
少普通士兵在征戰中默默死去,無人過問。
未過多久,城頭上的士兵小心翼翼探出頭來,有人已經主動放下吊橋,城門緩緩打開,當先跌跌撞撞走出來的,正是衣冠不整的太守王壽。
此時的王壽一臉尷尬,低着頭不敢看打馬走上橋頭的寇威,剛纔還在城頭上信誓旦旦不肯投降,還沒撐過一刻鐘的功夫,就被打得屁滾尿流,主動開城。
其實在此之前,他已經派人向蒼梧郡求援了,本以爲至少能堅守一天,那時候援軍到來,內外夾擊,一定能擊敗漢軍,誰想到他們如此攻城,這仗根本就沒法打。
“你便是鬱林太守?”寇威冷然看着剛纔在城上揮舞手臂、正義凜然的王壽,此時卻頗覺得有些好笑。
這人留着兩撇細長的鬍鬚,左頰上一顆黑痣,顴骨隆起,一嘴黃牙,身材矮小,微微佝僂着身軀,縮着肩膀站着,反倒給人一種委屈巴巴的感覺。
王壽擡頭看了一眼寇威,又低下頭,聳聳肩:“下官就係鬱林太守王秀啦!”
“王秀?”寇威一皺眉,言道,“馬上進城,曉瑜各縣,鬱林已經歸我大漢,降者無罪!”
“遵命!”王壽抱拳領命,猶豫了一下,壯膽言道,“髒尊(將軍),下官名叫王袖,藏袖(長壽)的袖,不繫優秀的秀的啦!”
“髒軍?”寇威聽得眼角一陣跳動,在馬上微哼一聲,也不和他辯論,打馬進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