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喟嘆一聲,問道:“不知眼下軍情如何?”
“今日不談軍事!”劉封一擺手,笑道,“半月前收到丞相書信,知道你要來,我可是日思夜想,不想竟是在大雨中相見,可見天公作美,要讓我等好好敘舊了。”
“對對對,此言有理!”魏延也笑道:“昨日一場大勝,還未來得及犒勞三軍,伯約能來,正好一併慶祝。”
姜維見盛情難卻,只好將一路來準備好好廝殺念想暫時放下,畢竟現在大雨天氣,也不可能出兵,饒是如此,他還是忍不住說道:
“即便大雨,還要提防魏軍來劫營,萬不可因此誤了大事。”
姜維說罷,張苞卻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你就放心吧,現在的夏侯楙,可不敢動心思過河來。”雖然經歷了剛纔的兇險,但想到昨夜的一場大戰,衆人也都高興起來,不僅將魏軍殺退,斬敵近萬人,夏侯楙所帶之兵,能過河者,只有十之一二,損失慘重,不會這麼
快就恢復元氣。
姜維還要再問,劉封卻不回答,只是吩咐徐陵和令狐宇傳令下去,不管天氣如何,就在中午犒賞三軍,爲下一次渡河鼓舞士氣。
洛陽一場秋雨,將仲秋的最後一絲熱氣帶走,即將入冬,天氣轉涼,此時的豫州卻正春光明媚,秋高氣爽。
與蜀軍大營在暴雨中歡歌載舞相反,汝南城雖然秋陽和暖,但府衙卻籠罩在一片陰沉壓抑之中,彷彿風雨欲來。
司馬懿父子從熊耳山走出絕地,繞道陸渾山進入豫州地界,於潁川做了簡短的休整之後,馬不停蹄來到汝南,此時東吳大軍已退,兩國重歸於好。
但這對司馬懿來說,並不算什麼喜訊,南陽丟失,司馬家在宛城的一番經營也付諸東流,蜀軍在南陽集結,有諸葛亮和關羽,豫州的壓力不減反增。
有驚無險地回到汝南,身旁只剩下不到三百名親衛,從豫州和兗州帶到南陽的十五萬精兵有去無回,算是全軍覆沒。
加上南陽本身的十萬守軍,二十五萬兵馬無已歸還,或死或降,這對司馬懿的打擊極大,甚至有人拿他和曹宇作對比。
曹宇在幷州和劉封一場對戰,三十萬大軍幾乎潰散,曹宇更是一病不起,引咎辭職,朝野震動。
不到一個月時間,司馬懿在南陽也敗給了?諸葛亮,宛、洛相接,更是逼得魏國遷都,相比起來,司馬懿似乎敗得更徹底。
曹宇好歹算是勉強守住了幷州,司馬懿卻不僅南陽盡失,而且狼狽逃走,如果不是他冒險進入伏牛山,從熊耳山出來,甚至可能成爲諸葛亮的階下之囚。
因爲司馬懿的兵敗,先前對曹宇的謾罵和埋怨之聲漸漸消失,所有人都從中發現了一個人的影子——劉封!
在幷州耍得曹宇團團轉,最後糧草不足,軍心渙散,士兵潰逃,這一切都是因爲曹宇的謀略不如劉封。
而在南陽,司馬懿的兵敗,也正是源於弘農失守,弘農在一夜之間被蜀軍奇襲,諸葛亮和關羽兩線出兵合力反擊,司馬懿背腹受敵,無能爲力,只得撤退。
如果不是劉封從河東出兵襲擊弘農,南陽的局勢或許還能繼續僵持下去,如今魏、吳談和的情況下,再從中原調兵,未嘗沒有一戰之力。
但偏偏時局變化,如此不盡人意,等司馬懿退到豫州的時候,已經無力迴天,眼下的局勢,能保住豫州、兗州,維穩中原,便算最好的局面。先前之時,爲了守住南陽,司馬懿就調動兗州和豫州的兵力,如今夏侯楙又抽調陳留、濮陽等地的守軍,豫州一旦被攻破,整個中原之地,就像被剝光了的柔弱少女一般
,非但誘惑無限,而且本身更毫無反抗之力。
“咳,狗屁!”司馬師狠狠地甩了甩頭,不自覺地暗罵出聲,不知道怎麼就想到了這個奇怪的比喻。
“將軍,魏郡密報!”就在此時,一名親衛快步而來,從衣袖中掏出兩指來寬的一張杏黃色紙條。
司馬師接過來看了一眼,神色微變,臉上的肉瘤忍不住顫抖着,沉聲道:“失敗了?”
“是!”那人嘴脣微抿,沒有多說一個字。
“去吧!”司馬師雙目收縮着,快要眯成了一條縫,緩緩擺手。
那人走後,他馬上起身來到後院,轉過幾道畫廊小徑,來到一處隱藏在濃密樹蔭下的書房,這幾日司馬懿一直獨自呆在此處,似乎很怕見到陽光。
“父親!”來到門前的石階下,司馬師小聲打着招呼。
“進來吧!”司馬懿的聲音傳出來,依然不疾不徐,也聽不出半分頹廢喪氣來。
潮溼的房門發出吱呀呀的聲音,開門的卻是司馬昭,司馬師一愣。
“進來吧!”司馬昭眉頭微皺,趁着司馬師進門的時候,低聲說道,“早上朝中來信,黑風營慘遭重創,史阿也死於熊耳山之中,隨從十餘人無一生還,黑風營已經……”
司馬師神色再變,史阿死了,看來帶走的肯定是黑風營的精英,一衆骨幹全部葬身熊耳山,黑風營這個組織基本要重新組建了。
“熊耳山之事,疑點重重,我們在陸渾山見過的那一幕,你可還記得?”
“唔!”司馬昭微微點頭,“師公下落不明,陸渾書院被人血洗,史阿又死於熊耳山中,還有太平谷之事,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別人的事,此時哪裡還顧得上?”司馬師手指夾着那張紙條,在司馬昭眼前晃了晃了,嘆了口氣,“狐狼衛,又失敗了!”
司馬昭眼睛瞪大,旋即握拳咬牙低喝道:“劉封——”
“三狐六狼,無處不往,失敗了?”正說着話,司馬懿從側門走了出來,揹着手站在書案前,掃了一眼司馬師手中的信箋。
“是!”司馬師微微低頭,趕緊拿着紙條遞過去。
“無能之輩!”司馬懿看也不看,走到桌案前坐下來,食指輕敲着桌面,臉上看不出喜怒,但一雙眸子卻深邃得讓人不敢直視。
“看來只能讓銀狐和金狼出動了!”司馬師忍受不了這單調的聲音,思索片刻,緩緩開口。“去吧!”司馬懿手指微微停頓,淡淡說道,“多用智,少用強,不惜一切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