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岸邊的浮橋兩側,雙方軍馬隔着淺灘遙遙相對,嚴陣以對。.
閻行上一次還沒等打下長安,就被漢中的兵將壞了好事,心氣本來就是不順,最近又聯合了宋建,整備兵馬準備再次攻打長安之時,結果突然之間,敵方的兵馬突襲咸陽,拿下了己方的四個屯營,這事不由得令閻行震怒!
當初剛打下咸陽的時候,己方已是被郝昭突襲成功了一次,今夜再度被襲!同一個地方栽了兩次跟頭?閻行身爲叛軍主帥,他覺得丟不起那人!
於是,駐守在咸陽城內的中軍齊齊出動,出來追敵了!
不想敵方早有預謀,讓龐德在城東埋伏,掩殺一陣,護送了其他各路的偷襲軍逃走,閻行無奈之下,本欲撤退,不想又傳來了愛將康簌被張繡斬殺的消息……剛降下去的火氣又躥上來了!
閻行宋建的主力大軍前部齊出,抓不住別人,也誓要將龐德這廝斬於馬下!
可萬萬不曾想到的是,渭水之邊,他們循着龐德的蹤跡追來,居然是見到了袁尚!
聽了二人的答話,知道對面那人就是袁尚,閻行身邊的宋建,孟建,蘇毗格無不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知道他們的最終對手一定就是這個人,但冷不丁一見面,衆人的心還是大有斂起,忍不住仔細的去打量那在黑暗中被火光映照的年輕人。
當年,袁尚和曹艹在河北,中原,關中等地打得昏天暗地,天下無不側目,最終袁尚一舉幹翻曹艹,以弱冠之齡執天下諸侯牛耳,試問誰對他沒些興趣呢?
化名蘇毗格的李儒,最是陰狠毒辣,知道對面的人是袁尚,隨即對身邊的騎兵隊使了個眼色,便見衆騎兵蠢蠢欲動,準備隨時從淺灘突襲到對面去!
閻行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對岸的袁尚,臉色一陣紅,一陣百,心中一驚一駭,一喜一怒,可謂是五味具全。己方的中軍大部齊出追擊,聲勢浩大,兵馬極多,袁尚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竟然敢在這裡等着他?如果不是他的神經不正常,就是他太囂張,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或者,是他早有安排埋伏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閻行急忙衝着宋建擺了擺手,示意不可輕舉妄動!他太瞭解袁尚了,他既然敢在此跟他會面,就說明他做了充足的準備。
宋建領會了閻行眼神中的意味,琢磨一下,隨即吩咐蘇毗格不要讓手下動手。
蘇毗格當年在也是洛陽和長安見過大風大浪的,十八路諸侯他都經歷過!加上他城府深沉,迅速冷靜下來,想了一想此刻卻非動手良機,隨即壓了壓心情,向手下的騎兵都尉使個眼色,示意他們先不要動手。
衆人之中,宋建最虛僞,但見這陝西佬掛起了滿面笑容,豪爽着對袁尚喊道;“哎呀,額當系誰呢?原來是大司馬大將軍來了,稀客,稀客,大人快過岸來,到額們這邊來坐坐!貴客臨門而不入,算腫麼回事咧?”
袁尚輕輕地甩着馬鞭子,駐馬在原地沒有動,笑眯眯地看着宋建,說道;“閣下就是宋建吧?你乃是堂堂河首平漢王,地位尊崇,我不過是漢朝一殿臣,你的這聲大人,可真是讓我承受不起!”
宋建聞言不由得哈哈大笑。
袁尚沒有多看他一眼,而是掃向閻行身邊一些個諸如楊阜、姜敘、蘇則、遊楚、樑寬、姜隱、尹奉、王靈等昔曰涼州舊官,笑呵呵道;“人人都說閻行見利忘義,叛變通賊,我認爲不然,其實真正可恨的,是你們這些躲在他背後煽風點火,卻讓他出頭背黑鍋的人,不知你們這些在場的人,哪個沒吃過我袁尚的俸祿,哪個沒得過我袁尚的敕封?說真的,閻行的劣跡和各位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說着,他隨手遙遙的指了指那些響應閻行反叛的叛逆將官,笑道;“各位當中,有許多人是當初曹艹以朝廷之名安排的舊屬,曹艹死後,就轉頭靠向了我,我不念舊恨,照搬留用,你們可倒好,見風使舵,又附庸閻行叛逆,今曰拿曹艹的,明天喝我的,後天就吃閻行的,給奶就是娘,什麼忠義廉恥,君臣大義,統統都是狗屁,我真是很應該向各位好好學學做人之道啊!”
袁尚的一番話,連嘲帶諷,直把涼州諸叛逆將說得面紅耳赤,偏偏又無可辯駁。
袁尚笑了笑,繼續柔聲說道;“我這個人,向來是恩怨分明,你對我夠意思,你要什麼我可以給你什麼,但你要是對我不講情面,忘恩負義,那就也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他的語氣,隨着音調的提高,越來越陰冷,說到最後,如同一陣寒風在衆叛將的心頭刮過。
衆人聽後,面面相覷,這些平時裡聚集在背後說袁尚壞話的傢伙們,此刻竟沒有一個人敢當面反駁他,全都畏畏縮縮的,氣勢極弱。
閻行身邊,孟建見此情形,暗道要糟糕!
袁尚當着三軍的面,大刺刺的出言打擊己方將領,折損他們的品行,佔住大義,這對於己方的普通士卒來說,絕對可以大幅度的降低士氣,動搖根基,袁尚表面上是在跟叛將們擺譜講道道,實則是在算計着己方的軍心啊!
這傢伙果然是和傳說中的一樣,陰險狡詐的緊呢。
孟建打馬上前兩步,衝着袁尚拱了拱手,道:“袁公這話就說的不對了,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仕,君不賢,則臣投外國!關中之地,有德者居之,劉氏之地,爲何就一定要改姓袁?閣下非英主,不從自身找責任,何必拘泥於一味的指責旁人呢?小家子氣了。”
袁尚轉頭看了看孟建,依稀着似是對他沒什麼印象,隨即道:“你是何人?”
孟建微微一笑,道:“在下汝南孟建,字公威。”
袁尚心頭一跳,恍惚間似是明白了什麼,他深深的望了孟建一眼,笑道:“你適才說關中之地,有德者居之,那好,我就告訴,天下德行之首便是我!我便是德之祖,德之楷模!關中之地是我的,沒有人能從我手中奪走!我說到做到。”
聽了‘德之楷模’這四個字,袁尚身後馬超不由得一陣乾嘔……
孟建仰頭哈哈大笑,道:“恐未必,如今涼州和雍州半壁盡在我等之手,你等只餘長安京兆之地,況且我部兵馬盡二十餘萬,乃是你等一倍有餘,此等形勢之下,試問閣下哪裡來的這麼大的決心?”
袁尚微微一笑,道:“是嗎?好,那我再透漏給您一個重磅一些的消息,如今你等後方,榆中已經失守,趙雲被我軍中的伏兵將軍馬騰老將軍救出,羌族李氏,坡氏,季氏已經傾向了我方,你等兵馬盡在前線,後方空虛,以趙雲的在關中的地位和馬騰在羌族的名望,試問若是在涼州起事?你們如何抵擋?”
這一番話說了出來,頓如晴天霹靂,重重的砸在在場中的每一個人的心頭,就連宋建和蘇毗格也不由得吃驚的張大了嘴。
閻行本人更是如遭雷擊,詫然的瞪視着袁尚,接着突然一笑,搖頭道:“笑話,馬騰老匹夫深居於我後方,這麼長時間焉能保存?即使他還苟延殘喘,誰能養活他手下的兵將?誰給他軍需糧秣?況且你們兩方相隔近一州之地,他即使救了趙雲,你又能如何知道?”
袁尚微微一笑,道:“你是我兒子嗎?”
閻行聞言一愣,接着不由得勃然大怒:“放屁!”
“那你是我孫子嗎?”
“你放狗屁!”
袁尚隨意的聳了聳肩膀,道:“我既然不是你爹,又不是你爺爺,那我爲什麼要給你解釋那麼多?想知道內幕,自己查去!”
說罷,袁尚將馬頭一轉,帶領着麾下的士卒向着後方開始退去,一邊退,他一邊瞅着閻行,幽幽的道:“彥明,你的命,是欠趙雲的債,要收也自然應該由趙雲收回去。那一天,恐怕不會太遠了……好自爲之吧。”
閻行愣愣的看着袁尚離去的身影,張大着嘴,不知道如何作答,宋建在他身邊,低聲道:“腫麼?就這麼放他走咧?”
閻行苦澀的笑看了宋建一眼,道:“不放他走,你上去留住他?誰知道他在對岸有沒有伏兵。”
閻行身邊,孟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心中苦悶。
袁尚這次來渭水河邊安排佈置與閻行見面,看起來毫無意義,像是示威來了,但是,孟建能清晰感覺到,經過這一番見面,衆叛將的心態已是消極不安,而普通的叛軍士卒,在隱隱約約之間,看閻行等人的眼神已是起了變化。
最要命的是那馬騰救了趙雲,在涼州後方起事一說,不管是真是假,在三軍面前由袁尚當面說了出來,彷彿早有佈置胸有成竹,己方諸軍無論將卒,都已經是被他在胸中種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且在不知不覺間生根發芽不斷壯大。
孟建仰天長嘆。
袁尚這個人,武不及閻行,文不及自己,但他卻有着一樣遠遠凌駕於自己和閻行的優勢!
那就是他的狡詐和不拘泥於世道的機變!
…………
…………
就在袁尚在渭水之邊,對閻行、宋建、叛羌的部隊進行心理戰的時候,趙雲和馬騰聯合李,坡,季三大羌部,又聯合姜冏作爲內應,一舉攻克了城高塹深的天水,爲他們在涼州掀起風浪,打下了根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