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取亂侮亡

當月底,作爲袁譚使者的辛毗,輕裝潛行抵達長安城。

驃騎將軍府。

“明公,那辛毗奉上圖冊、書信,請求明公儘快接見。”

記室書佐傅幹在堂外脫下絲履,躬身入內,向只着燕服、在堂上與幾名心腹謀臣議事的閻行稟報道。

“呵,近年來河北連戰連敗、喪師失地,基業已有頹微之勢。卻不想這袁氏兄弟不思保境安民,還興兵內鬥,這辛毗在驛館中三番兩次想要求救,看來袁尚這小兒的確是把自家的兄長逼到了絕境了。”

袁氏內訌,冀、青交兵的事情,閻行早已通過關東的校事提前獲知,對於從青州千里迢迢、喬裝潛行趕來長安的辛毗身上所擔負的使命也已經猜出一二,所以這些天閻行故意將辛毗遺忘在驛館之內,令辛毗事前準備的各種說辭無從發揮,逐漸陷入到了焦躁無助的困境中。

現下看來,辛毗是根本坐不住了。

謀臣們也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自從建安六年北方大戰擊敗袁、曹兩家之後,關東的形勢一片大好,儘管也有南陽之戰的小挫,但總體上關西基業的趨勢還是蒸蒸日上,比起戰敗後一直沒有恢復元氣的袁、曹兩家而言,關西各方面的優勢已經愈發明顯。

閻行一目十行地將袁譚的親筆書信瀏覽一遍,嘴邊再次露出了冷笑,他將書信交給傅幹,示意他傳給荀攸等人,自己則開始打開了辛毗獻上的圖冊,當他看到袁譚劃分的州郡時,不禁發出了大笑。

“當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袁譚爲求孤出兵關東相助,承諾要將半個冀州割讓予孤,若是孤能夠幫他奪得冀州,還要厚幣委質,奉孤爲盟主,今後一切唯關西馬首是瞻。”

趙鴻聞言眼中也露出了精光,他笑着說道:

“賈生曾言秦與六國之爭,六國從散約敗,爭割地而賂秦。秦有餘力而制其弊,追亡逐北,伏屍百萬,流血漂櫓;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強國請服,弱國入朝。不想今日秦時之事復現矣,袁氏兄弟宛如仇寇,爭邀外兵以相攻,我軍兵出太行,唾手可得大半個冀州,此正可謂天授明公成就霸業啊!”

趙鴻的話音剛落,最後將書信仔仔細細看完的楊阜卻提出了質疑。

“明公,袁譚勢窮遣使相求,空口許諾,殊無誠意。說是要割讓半個冀州給明公,可實際上,所割州郡,還不是要我關西兵馬東出太行自行攻取,我看這不過是其禍水東移之計,無非是想要以利相誘,唆使我軍攻打袁尚,逼迫冀州兵馬回師自保,以解青州燃眉之急。而厚幣委質、奉爲盟主,更是口說無憑之事,現下明公已決意攻取巴蜀,切不可爲蠅頭小利輕率發兵,還得三思而行啊。”

楊阜的話讓閻行當即收起了笑容,他低頭沉思了一會,才點了點頭,說道:

“義山所言甚是,此事孤當深思。”

說完之後,閻行又看向了荀攸,性格使然,儘管戲志才死後,荀攸已經成爲了自己身邊倚重的謀主,可荀攸依舊還是謹言慎行、如履薄冰,在一些大事情上,若非閻行親口諮詢,他絕不輕易表達自己的意見。

“公達以爲呢?”

荀攸感受到了閻行的目光,若有所思的他撫須沉吟了一會,才緩緩對上首的閻行說道:

“趙、楊二君所言各有道理,既然如此,明公不如先見一見這袁譚的使者再說。”

···

閻行聽從了荀攸的建議,親自接見作爲青州使者的辛毗。

大堂上,終於如願得見閻行的辛毗年級雖輕,卻已有名士之姿,他壓抑着自己內心緊張、興奮的心情,拿出來時就已經準備好的說辭,向閻行侃侃說道:

“······存亡絕續,春秋之大義也。吾觀今之天下,兵馬之強者,莫出於關西,秉忠仗義者,莫過於將軍,曹賊挾持天子、殘害公卿,袁尚以幼攻長、罔顧禮法,袁青州雖智淺力弱,猶欲申大義於天下,況以將軍之雄乎。故在下臨危受命,出使長安,······關東士民翹首以盼,伏願將軍早日發兵東出,聯合忠臣義士,匡扶大漢社稷,救青州及天下百姓於水火之中啊······”

低眉沉默,靜聽許久的閻行等待辛毗酣暢淋漓地將一通言論發表完,不置可否,一旁的楊阜則哈哈一笑,盯着辛毗說道:

“任憑先生巧舌如簧,但關東之事我等還是知道不少的。冀州袁尚聯曹伐兄,青州有倒懸之危,袁譚無力自保,故此派遣先生出使長安,想要以利相誘,唆使我主出兵相助,以解青州之圍。只是割讓的這半個冀州乃是圖上之物,厚幣委質、奉爲盟主更只是空口寥寥數言,我主豈能輕信,此等禍水東移,關西三歲孩童且不能瞞過,先生難道以爲今日能夠憑藉這三寸之舌,說動我關西的百萬雄師麼?”

辛毗聞言臉色微微一紅,爭辯的話雖然到了嘴邊,卻不敢當即在衆人面前說出來。

說到底,青州危難的形勢昭然若揭,不管辛毗如何強行掩飾,都無法隱瞞袁譚危在旦夕的事實,而且關西君臣皆是智謀出衆之人,若是心中另有打算,確實不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夠打動的。

辛毗沉吟之間,偷偷擡眼看向上首的閻行,剛剛閻行一直不置可否,任由身邊的謀臣與自己爭辯,這讓辛毗心中更加捉摸不透這位雄踞關西的驃騎將軍的心思,內心一時也猶豫踟躕起來。

“先生所說的若只有這些事情,那就先請回吧,出兵關東之事,孤自會考慮。”

就在辛毗猶豫之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閻行終於開口,一聽到閻行逐客的話語,辛毗臉上頓時變色,這些天來他費盡心思、散盡金帛,爲的可不就是說動閻行出兵麼,千方百計終於得到閻行的接見,若不能夠趁此機會說動閻行出兵,那隻怕接下來再無機會,此番出使也要無功而返了。

“且慢!將軍,毗斗膽猜測,長安不願出兵關東,莫非是認爲袁青州之言不可信,打算坐觀虎鬥,用兵巴蜀麼?”

事到臨頭,辛毗只能夠冒險一搏,大聲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閻行呵然一笑,目光炯炯看着這個有趣的青州使者,暫時沒有了繼續逐客的意思。

辛毗藉着這個空隙,迅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臉上也恢復了常色,他繼續說道:

“將軍無問信與詐也,直當論其勢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謂他人能間其間,方今二袁不務遠略而內相圖,此可謂亂矣;兵革敗於外,謀臣誅於內,兄弟讒鬩,國分爲二,連年戰伐,介冑生蟣蝨,加以旱蝗,饑饉並臻;天災應於上,人事困於下,民無愚智,皆知土崩瓦解,可謂亡矣。此乃天亡尚之時,以將軍之威,應困窮之敵,擊疲敝之寇,無異迅風之振秋葉矣。天以尚與明公,明公不取而伐巴蜀,失用兵之要矣。益州豐樂,國未有釁,三軍恐有頓兵堅城之憂。”

“昔時仲虺曾言:‘取亂侮亡’,袁氏內訌,人思明主,今因其請救而往取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於河北,河北平,則六軍盛而天下震矣。若待他年,袁尚一合河北,曹操攻取青州,關東合縱,將軍雖有良平之奇謀、賁育之武勇,已失取天下之勢,悔之晚矣!”

辛毗這一番話讓堂上衆人刮目相看,上首的閻行也是嘖嘖稱奇,他看着辛毗笑問道:

“先生之言,倒是出乎孤的意料。只是先生現今所謀,是爲了青州,還是爲了自己?”

“毗所謀,是爲當世之明主,爲天下之蒼生!”

說完之後,辛毗下拜,再無一言。

···

衆人走後,閻行單獨留下荀攸,君臣二人站立在輿圖面前,袁譚獻上的圖冊已然掛起,閻行沉思良久,方纔問道:

“公達以爲,辛毗所言可信否?”

荀攸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問道:

“明公以爲,河北、巴蜀於天下,孰輕孰重?”

見到閻行再次面露沉思,荀攸接着說道:

“天下方有事,而劉表坐保江漢之間,劉璋割據巴蜀一隅,此二人無四方之志可知矣。而袁氏據四州之地,帶甲數十萬,袁紹以寬厚得衆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業,則河北不可驟定也。今兄弟交惡,勢不能兩全,若有所並則力專,力專則難圖也;及其亂而取之,北方可定矣,此時不可失也。”

“況且明公就算不擔心袁尚一統河北,也該防備曹操攻取青州之後蠶食河北,曹孟德乃亂世之梟雄,若使其據河北、中原,則關東勢大難制,到時候就算明公擁有了巴蜀之地,但想要兵出太行,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了!”

“這些孤也知道,但公達你有沒有想過,漢中乃兵家必爭之地,失漢中則巴蜀危,漢中爲孤所得,於蜀中而言,乃危急存亡之事。若孤不趁勝攻取巴蜀,而引軍向東,一旦蜀兵全力來襲,則漢中危矣。”

“之前幕府籌備攻取巴蜀多時,不敢擅發,全因巴蜀之地易守難攻,一旦漢中失守,不僅前功盡棄,數萬將士勞師遠征之功付之東流,而且日後再想收復漢中,雖發十萬之卒,蜀兵只要扼山守險、以逸待勞,大軍想要拿下也不容易了。”

這位戰無不勝的驃騎將軍不無擔憂地說道,漢中之戰他雖然沒有親自率兵前往,但從閻興不時從軍中傳回來的文書卻可以知道漢中、巴蜀的地理概況。如軍書中所言,“南鄭直爲天獄,中斜谷道爲五百里石穴耳”,大軍兵馬沿着棧道逶迤前進、歷盡艱險,步騎、器械的優勢根本就無法發揮,而等他們耗費大量糧草輜重抵達山險隘口時,敵軍卻早已以逸待勞,疲憊不堪的士卒們仰攻山砦,往往需要付出慘重的代價才能夠拔出敵軍的一二據點,更多時候則是損兵折將、徒勞無功。

這些沉重的代價,實在不是關西兵馬能夠多次承受的。

荀攸聽了閻行的擔憂,也陷入到了沉思之中,過了一陣子,他似有所悟,突然又說道:

“既然明公擔憂出兵關東,漢中空虛,爲蜀兵所襲,那不如遣使成都,與劉璋商議歸還漢中之事!”

閻行聞言眉頭頓時挑起,眼中的光芒不時閃動。

“公達的意思是——”

···

成都,州府。

體態微胖、白麪短鬚的劉璋坐在上首的席位上,愁眉不展,轉動着一雙小眼睛,狐疑地觀察着堂上爭議的衆人。

作爲益州牧劉焉的幼子,才德俱不出衆的他原本與父親留下來的基業是沒有什麼干係的,劉璋也無意與衆多兄長相爭,奈何他的幾個兄長要麼死於李傕之亂,要麼死於疾病,竟在劉璋之前先後死去,到了最後,只剩下他這個幼子還留在父親劉焉的身邊。

因此,性格孱弱的他在父親病逝之後,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蜀中衆多文武擁戴繼位,接過了執掌益州的大權。

只是繼位劉璋很快就發現,自己執掌益州終究也不過是名義上的事情,益州治下的各郡縣可謂是暗流洶涌、危機四伏,那些父親麾下的部將、巴蜀的豪強、五斗米道的張魯、南中的蠻人,沒有一個是甘心屈居自己之下的,他們之所以擁戴自己,不過是權宜之計,看中的恰恰好就是自己的闇弱無能。

而事情也確實和劉璋所想的相差無幾,枝大於乾的後果就是益州先後發生了沈彌、婁發、甘寧、趙韙、張魯等人的叛亂,若非依仗父親留下的東州兵,劉璋差點都要被反叛的趙韙等人率兵砍下了腦袋。

時下叛亂雖然先後平定,劉璋也勉強坐穩了州牧的位置,可是益州的形勢依舊嚴峻,在內有龐羲、李異等部將擁兵自重,在外有攻取漢中的西涼兵虎視眈眈,尤其是後者,據說已經有了南下巴蜀,攻打成都的計劃,自己治下的蜀郡隨時都有可能再陷入戰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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