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皇后二人甜蜜歸來,所有人的臉上頓時也樂開了花。
因爲皇帝的駕到,這散金樓已經一天沒個客人了,所有的姑娘們悶得唉聲嘆氣,全部都在李福安的使喚下進了廚房,一下午做了幾大桌子的拿手好菜,眼看着散金樓要變成了御膳房。
何宸和沄淰牽手進門的時候,葉香城遠遠的便瞪了一眼,大喊道,“皇上啊皇上,您可真是偏心,皇后在弦王門口出現,您便緊隨其後現身,微臣一夜都在府外徘徊,您可好,理都不理微臣,臣的心真是太悲涼了。”
葉香城邊說邊做痛苦狀,充滿悲催的眼睛卻還一直盯着沄淰看,似乎這話是故意說給沄淰聽的。
何宸一笑,轉眼吩咐李福安道,“李福安,快給駙馬爺上鍋熱湯暖暖身子。”
李福安看見皇上心情大好,自也是十分樂呵,抻了一整天的大長臉總算是得到了暫時的休息,他連忙備了晚餐。
何宸、沄淰和葉香城用着晚膳,身旁是李福安、欒氏以及另外幾個小太監在側陪同伺候,何宸的眼光一直盯着沄淰看,每每吃一口美味珍饈沄淰都覺得下嚥得困難,她忽而眼睛一亮,計上心頭,故意抻着脖子斜眼打量着欒氏問道,“神顏姑娘的晚餐可是用過了?”
欒氏一臉難色,唉聲嘆氣的說道,“從早晨開始,別說是飯,就是一滴水也沒有喝過,簡直是不想活了。”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沄淰是飢腸轆轆,本還正夾着青菜一副飢餓難耐、垂涎欲滴的樣子,聽到欒氏如此一說,忽然果斷的放下筷子,撅嘴怒視着葉香城。
葉香城正大口的吃着,忽然聽見桌上一聲清脆的響聲,立刻正襟危坐,擡頭妖媚一笑的問道,“皇后,你這是怎麼了,不合胃口?微臣吃着還蠻好的,皇上您說是不是?”
何宸不語,只又從遠遠的地方親自給沄淰夾了她剛纔想吃的青菜說,“多吃一點兒,不然,養好身體,才能報仇。”
沄淰依舊挑眉怒瞪,雖然飢餓,但是,目光卻還是執拗的打在葉香城的臉上,“駙馬爺,事情因你而起,你是不是該去給神顏姑娘道個歉,神顏姑娘雖是青樓女子,可是,人家一向清清白白,恪守女子德行,要不是你死皮賴臉,人家何必芳心暗許?現在你又做起了縮頭烏龜,本宮覺得,這是極其不負責任的表現,俗語說的話,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你連修身齊家最起碼的兩條都沒有做好,又何德何能輔助皇上治國平天下呢?皇上您說是也不是?”
何宸轉眼看着沄淰一副氣勢洶洶、勢在必得的樣子,連忙回頭對着葉香城道,“駙馬啊,皇后說的也是,想必神顏姑娘也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只要你態度誠懇,跟她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會理解你的。”
葉香城忽而臉色一變,眼睛瞪得溜大,嘴裡一邊噴飯一邊道,“皇上,您可是要替臣做主啊!那臣來這裡的時候,不是皇上您吩咐的麼!第一次是您算準了姑娘會來這裡找弦王借船,您怕姑娘有危險,這次也是您吩咐,說要臣過來照應一些,臣來可都是辦的公事,至於說見神顏姑娘,那都是藉口!”
沄淰越聽越氣,轉回眼看着何宸問道,“是皇上派駙馬爺來跟蹤沄兒的?”
何宸連忙微微一笑說,“沄兒,朕是擔心你的安慰,可是駙馬爺,可是據朕所知,你閒暇的時候也沒少來這散金樓對不對,李福安?”
李福安連忙在側挺胸昂首道,“是的,從元月起,駙馬爺總共來過散金樓二十七次,起初,次數少些,越往後,次數越是頻繁,而且每次都聲稱是來見神顏姑娘的,駙馬爺用心良苦,除了胭脂水粉外,還送過一把古箏聊表心意,對了,就是早晨摔爛的那把,不過,據臣所知,神顏姑娘一直避而不見,只有上次才第一次見過駙馬爺。”
沄淰斜眼盯着夜香城道,“事到如今,駙馬爺也不必再打着皇上和本宮的名號欺負神顏,本宮最討厭鬼話連篇的男人!今天,若是神顏姑娘不原諒你,那本宮就陪着神顏姑娘一同絕食。”她邊說邊起身,憤怒的往樓上走,可是,剛走開一步,心裡就難過了,因爲,她實在是好餓。
何宸卻嘆了口氣,看着一旁臉色沮喪的葉香城問道,“駙馬爺,你到底喜歡不喜歡神顏,喜歡,就收了房做個妾室,聽說,神顏姑娘也是個絕色的女子。”
葉香城卻搖搖頭道,“絕色女子,那是弦王說的,我可沒有說,我總覺得她神神秘秘的,整日臉上蓋着快布,我想,一定是自己太醜了。”
“朕不管,朕只擔心朕的皇后,今晚,你必須去把神顏姑娘的事情擺平,不然,朕就給你記上一罪。”
“好好好,爲了皇上和皇后花好月圓,微臣萬死不辭,不過,還是讓微臣先吃飽了,今晚,也好有力氣跟神顏姑娘賠罪不是。”
月移花影,江月年年望相似,雲起雪飛,古箏聲聲鳴嗚咽。
芝焚蕙嘆,葉香城輕輕地撫着琴,琴聲千迴百折,風木含悲,他悵然而嗟:“彈箏北窗下,夜響清音愁。張高弦易斷,心傷曲不道。長歡殿裡空寂索,玉容垂淚落海棠。”
沄淰緩緩回頭,看着一旁端坐在銅鏡前的神顏姑娘道,“妹妹是個好女子,不僅多才多藝,而且還心地善良,而那駙馬爺卻是沒個正經,整日泡在外面的紈絝子弟,就算你能嫁入府內,可是,面對他家的嚴父悍妻,你不也是每日受苦麼?我看妹妹還是死心了吧,不如像桃紅那樣,找一個老實本分又能跟姑娘琴瑟和鳴、志同道合的人長相廝守纔好。”
神顏緩緩的起身,回頭道,“男人對女人的愛是可以對比的,男人對女人的容忍是有限的。”
沄淰一陣莫名,抓過她的手問道,“妹妹何出此言?”
神顏會心一笑道,“原本,大家都以爲弦王愛慕顏兒,可是,弦王每次來這裡,都只是聽顏兒的琴聲罷了,而顏兒也從弦王那裡傾聽到很多不曾瞭解的外面的世界,知道在那個世界中,有一個弦王大愛的女子,名叫沄淰。耳濡目染間,顏兒也歆羨那種朝朝暮暮、比翼齊飛的愛情,可是,在這偌大的散金樓裡,顏兒想找到那樣的一份感情何其難,大家光顧我,不過是一擲千金爲了得見我的容顏,滿足他們的好奇心,而只有葉公子,他送我古箏,聽我彈琴,我還記得,每當月滿之時,我們便會在這散金樓合奏一曲,通宵達旦,不知不覺間,我已認定了他就是我生命中的知音,可是,他今日卻如此侮辱我——公事——我竟然不知道我——”
神顏黯然垂淚,散金樓外,香閨閣中,往日幕幕歡歌笑語,越飄越遠。
夜涼如水,神顏站在三尺紅幔下,窗外投進的月光戀上她盛滿淚水的雙眼,青絲垂肩,美似傾城。
沄淰還記得那天,弦王興致勃勃的帶自己去玉龍湖,琴聲,酒香,玉盤圓月,飄香玉蘭,因愛而滋生的欣喜,因寵而萌生的幸福,不過是一曲人間悲歡調,曲終人散後,便銷聲匿跡,回思處,只有萬千嗔癡,無窮相思。
兩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回憶之中唏噓不止,這時,就聽門外一陣敲門聲,神顏幾步上前欲開門,可是,看着門上的倒影明顯是葉香城,便也哀怨的回坐到榻上。
沄淰卻淡淡一笑,開了門問道,“哎呦,好多佳餚。”沄淰拿着一顆棗糕就放進嘴中道,“妹妹,快來吃一顆,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棗糕了!”
沄淰故意那般說着,可是,神顏卻扭頭看也不看道,“皇后娘娘,奴婢不吃了。”
沄淰嚼着嚼着忽然就噴了葉香城一臉,然後,她兇巴巴的說道,“哎呀,裡面有什麼,弄痛了我的牙!”
葉香城一臉通紅、目光呆滯的看着沄淰道,“皇后娘娘,這樣,很好玩是麼!”
葉香城越說越氣道,“我連她的臉都沒看過,也從未跟她海誓山盟過什麼,皇后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咄咄逼人,皇后,如果您覺得娶了她她就會興奮,皇后娘娘也會高興的話,那臣就娶!但是,臣不敢保證她在那個家裡會過得比現在好!”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後面嘆道,“五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現在,你看我過得好了麼?”
沄淰側移過頭,越過葉香城的肩膀,看見一個身穿褐色斗篷的女子,女子將斗篷的帽子緩緩褪下,沄淰不禁驚訝道,“劉夫人,您怎麼來了?”
劉夫人淡淡一笑,道,“皇后娘娘,打擾了,不過是今天意外的彷彿是見了一個故友,不過他沒說話,於是,我便親自來確認一下,剛纔聽他講話,如同五年前的一樣,不是他,又能是誰呢?”
劉妃淡淡一笑,悵然若失的說,“我們說好的那些事,你一件也沒做到。”劉妃的臉色慘白,薄薄的嘴脣也被咬出血色,“我等了你五年,還是今天才知道,原來,你離我並不遠,你我青梅竹馬,我可還真是不瞭解你,不過,我不怪你,只能說,我配不上你。”
劉妃笑着笑着,便流下了淚,還未等大多數人緩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一躍而下,從三樓墜落。
沄淰慌忙跑到一樓,摟着渾身是血的劉妃罵道,“你怎麼那麼傻,他辜負了你自己,你怎麼可以不愛惜自己的命!說好的,本宮回京還要給你送幾隻鴿子,你還有我這個朋友不是麼?怎麼能輕生呢?”
劉妃淡淡一笑,緊緊的握住沄淰溫熱的手嘆道,“弦王是好人,我還是冰清玉潔的女子,能爲記憶中的人守身如玉,雖死無悔。”
沄淰嚎啕大哭,看着懷中這個雖生猶死一般活在弦王府中五年的女子,瀕臨死亡卻還要爲他無怨無悔的樣子憤慨道,“他有什麼好!值得你如此對他!他不配!”
劉妃一笑,只輕輕搖頭,“只是他變了,我愛的,始終是以前的他。”一語說完,雙目緊閉,千淚涓流。
“葉香城!你這個混蛋!你到底欠了多少風流債!”沄淰聲嘶力竭的叫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