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的上方,一名穿着古式長裙的窈窕女子飄浮在半空中。此處的雨水已如瀑布傾倒而出,但卻沒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南宮語侖透過雨幕望向亭外的魯曼文,眼神複雜,有嫉妒,有厭惡。
“她怎麼會找到這裡,莫非她知道姬天賜在此處?”
南宮語侖眉目緊鎖,怎麼也想不明白魯曼文是如何找到這裡,低頭看了眼腳下的小屋,“罷了,一個凡人而已,定是沒有可能看破此處幻陣。”
……
魯曼文仍是不肯離開洛山,靠在那顆大樹上抱膝坐了下來,口中喃喃念着“天賜,天賜……”
她不知道的是,有一座小屋離她只有不到百步距離,而屋中躺着的正是她朝思暮想的人。
***
姬天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完了自己的一生。他看到清風道長把他從一個嬰兒拉扯大,看到林薇婷警官以謊言對他試探,看到入學以後遇見魯曼文與南宮語侖,看到了兩個靈魂與自己融合,看到了超凡的世界……
接着是自己與琴一戰後遇見了妮可,又看到了自己與南宮語侖激情一夜時,兩個靈魂離開……
夢裡還看到,是一個模糊的影子引導着自己去經歷這一切。
姬天賜努力的想看清這個影子,卻只能隱約看到一個人形,那體型有些像……何小龍。
看完自己的一生,影子又帶他看到了他不曾見過的情景。那是格里高利與南宮語侖在戰鬥,在夢中,格里高利是一顆大樹,樹幹處有着一個猙獰的樹洞,猶如一個血盆大口,想要吞噬天下生靈。
畫面再一轉,姬天賜看到了整個地球,就像是在空間站裡看到的地球,一個標準的圓。
但地球已不再是他印象中那顆水藍色的地球,太平洋中心位置原本屬於夏威夷羣島的地方長出了一顆巨樹,一顆即使是衛星照片上也能看清樣貌的巨樹。幾條樹根浮出地表,如同繩索,將整個地球捆綁起來。
天空中漂浮着黑色的煙霧,那不是烏雲,而是戰爭的硝煙。無數蘑菇雲從地表上升起,火光之間隱隱可見核彈的目標是某種醜陋的龐然大物。
地球變得千瘡百孔,甚至不再是一個標準的圓。姬天賜被這幅令人心驚膽顫的畫面弄得心神不穩,如果這是一場噩夢,他祈禱自己能夠快些醒來。
忽然,一個黑點在他視野裡變得越來越大,變成了一隻巨大的黑爪,它是從地表飛上高空,飛入了地球軌道。
轟的一聲,黑爪完全籠罩住了自己的視野,一切又恢復平靜,只剩下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過久,黑暗虛空中傳來一道古老的聲音,虛弱而空曠,“孩子,你該醒來了……”
姬天賜開始掙扎,他迷失了方向,不知這無盡虛空的出口在哪兒。
無助之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又傳來,“天賜,你在哪兒……你到底在哪兒……天賜……天賜……”
“是曼文的聲音!”
這聲音在黑暗中點起了一盞燭光,點亮了道路。姬天賜向着燭光前行,光亮在他視野裡變得越來越大,如同燃燒的太陽,將整個黑暗虛空都照得明亮起來。
終於,姬天賜來到了“太陽”所在之處,這裡是一個出口,一腳踏過去,他睜開了眼!
***
雨勢小了很多,魯曼文坐在樹下低頭哭泣,陪伴她的只有淅淅的雨聲。
突然,她眼前出現了一雙白色繡花鞋,小巧而精緻,鞋上沒有半點水漬。順着繡花鞋向上看,是一對潔白的腳踝,細看之下,那肌膚裡還透着柔光,儼然是一對屬於仙子的腳踝。
繼續往上看,果然是一位仙子,如此天氣只穿着一件薄裙,裙襬飄揚,並未被雨水浸溼,天上的雨滴都是繞過這位仙子滴落在地上。
魯曼文看清仙子的臉蛋後,小嘴微張,來人正是南宮語侖。
“你爲什麼會在這裡?”
南宮語侖開口問道。她始終不安心,不明白魯曼文是如何找上這裡,姬天賜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怎會如此輕易的就被一個凡人知曉。
“我找天賜,他就在這裡對不對?”魯曼文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迅速的站了起來,雙手想抓住南宮語侖的胳膊,卻一下抓了個空。
南宮語侖輕盈的向後飄飛了一步,剛好躲過魯曼文,此時,她的眉目間顯得有些不耐煩,“這一年裡我都沒有見過他,你來我這裡找作甚?是誰讓你來的?”
“沒人讓我來,是我感覺到天賜在這裡。你一定是在騙我!他肯定就在這裡!”
魯曼文越說越激動,向前走兩步,想要再次抓住南宮語侖。可南宮語侖只是輕輕擡起右手,隔空一點,魯曼文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推了回去,後背貼在那顆大樹上,身子無法動彈。
“哼!你一個凡人哪兒來什麼感覺,告訴我,是誰說姬天賜在這裡的?”
南宮語侖雙眼中閃爍出妖異的紅光,她竟對魯曼文用起了幻術。
魯曼文神色掙扎,呆呆的看着南宮語侖,一時也沒說出話來。這讓南宮語侖感到一絲詫異,對一名凡人使用幻術,對方應該立馬中招纔對,而魯曼文卻還能掙扎一會兒。
不過,也僅僅是掙扎一小會兒,魯曼文臉色很快平靜下來,變成一副夢遊狀態,“沒人告訴我天賜在這裡。”
南宮語侖又是一呆,“那你爲何要來這裡找姬天賜。”
“姬伯伯告訴我,天賜每年生日時,天空都會下起大雨,我在回家路上看到洛山有暴雨,於是就來到這裡。”
“姬伯伯?姬天賜的養父?”
魯曼文剛要點頭,忽然,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語侖學姐,請住手。”
這是魯曼文魂牽夢繞的聲音,它剛出現的那一秒,魯曼文的瞳孔就急劇放大,淚水瞬間充盈眼眶。
南宮語侖還並未解除幻術,魯曼文卻又動了,她朝着姬天賜跑去,跑到跟前撫摸着姬天賜的臉龐,指間的觸感告訴他這不是在做夢。
“走吧,我們回家。”姬天賜手裡拿着一張面具,愛憐的看着埋在自己懷中的人兒,胸口已被淚水打溼。
南宮語侖神色複雜,她沉默不語,腦中卻有無數個念頭,她甚至想出手留下兩人,“你可知整個超凡界都在找你?”
姬天賜擡頭迎向南宮語侖的目光,眼中沒有了之前的冷漠與厭惡,只有濃濃的歉意和一絲情愫。伏羲女媧的地魂離開他以後,他又變成了最初的樣子,變成了那個善良溫和的少年。
“多謝語侖學姐提醒,但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去做。”
南宮語侖忍了忍,又小聲問了句:“你可還記得……”
話未說完便停住了,但姬天賜依舊回答道:“我記得發生過的所有事……”
他同樣眼神複雜的與南宮語侖對視一眼,隨後轉移目光,“學姐告辭,多謝這段時間的照顧。若天下安寧,我必還上欠下的債。”
……
姬天賜護着懷中人朝山下走去,南宮語侖看着他們逐漸消失的背影,欲言又止,心中不甘、不捨、不快。
就在姬天賜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她的視野時,她又傳去一道聲音:“九幽劍盾監視着與你有關的所有人!”
姬天賜停住身子回頭看向南宮語侖,微微頷首,又深深看了一眼後便繼續朝着山下走去。
兩滴晶瑩的眼淚從南宮語侖臉上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