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僕役們的驚慌失措,單說蕭景元,他現在的情況,也不怎麼好受。
蟲子卷着他,風馳電掣,破空而行。
呼嘯的空氣,就好像一把把尖刀,在他的身上、臉上劃過。如果不是,他才經歷了脫胎換骨的蛻變,身體素質不錯,恐怕已然傷痕累累。
狂風捲動,獵獵作響。
風太大了,蕭景元睜不開眼睛,只是憑感覺,自己被拖到了高空飛掠。他心亂如麻,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明白好端端的,怎麼被人擒拿擄走。
半晌,他才勉強適應高空環境,眼睛微睜一條縫隙,然後看到了自己在青光的擄卷下,穿雲破風,掠過了城市街道,來到了郊外的崇山峻嶺之間。
“賊子,休走,把人留下……”
同一時刻,小和尚在追趕而來,他身似流光,比閃電還要快上幾分。
在斥喝之時,他把手一揚,紫金鉢盂飛了出去,瞬間推進數百丈距離,然後化作了一道柔軟的氣牆,把青光的去路堵截。
“砰!”
一瞬間,蕭景元只覺得,自己撞在了柔韌的大網上,儘管沒受什麼傷,但是那綿軟的反震彈力,也讓他一陣上下起伏,七暈八素。
但是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得救了。
然而,事實證明,蕭景元高興得太早。因爲這時,變故又生……
“咻咻咻咻!”
冷不防,在崇山峻嶺的密林之下,有電光閃射,又竄出一縷縷瑰麗青光。一道道青光,迷迷濛濛,電射而至,然後在空中化成了一個個奇異的蟲子。
數十隻奇異的蟲子,紛紛撞向了紫金鉢盂。
叮叮叮叮……
接連不斷的撞擊,散發出十分清脆的聲響。這聲音類似於金屬,又如同珠玉落盤,十分的柔潤悅耳。
見此情形,飛來的小和尚,忽然吃了一驚,表情露出慎重之色。
要知道,紫金鉢盂,那是佛門純陽至寶。他祭煉多年,已經能夠發揮法寶的兩三成威力。不過就是這兩三成威力,收伏一條有八百年道行的蜈蚣,卻不費吹灰之力。
在收降蜈蚣之時,那蜈蚣拼命掙扎,想要臨死反撲,都撼動不了鉢盂分毫。
可是現在,那數十隻體形細小的蟲子,彷彿飛蛾撲火一般,接二連三撞向了鉢盂,卻沒有因此而粉身碎骨,相反還撞得鉢盂節節偏退。
這樣的情形,自然讓法象大爲吃驚。
噹噹噹當……
紫金鉢盂偏飛,數十道青光,自然在空中匯合。
青光斂去,赫然是一枚枚青銅方孔錢。
蕭景元眼尖,也看得十分清楚。這些青銅方孔錢,總共有九九八十一枚。每一枚錢幣上,都銘刻了線條流暢,圖案栩栩如生的奇異蟲子。
儘管他也不知道,這些奇異的蟲子,到底是什麼底細。但是他可以肯定,這些青銅方孔錢絕對非同凡響,多半是什麼玄妙法寶。
實際上,他又猜對了。
在青光爆射,光芒直衝雲霄間,八十一枚青銅方孔錢,紛紛凝聚,然後組合形成一柄流光閃耀,鋒芒畢露的三尺青鋒。
青鋒古劍,造型比較奇特,其中有三個朱文篆字,熠熠生輝,流動霞光。
小和尚眯眼一看,心頭頓時一震,驚聲道:“青蚨劍,缺德道人……”
“哈哈!”
長笑聲起,在青蚨劍流光之上,就出現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那身影由虛化實,身形五官很快映入蕭景元眼簾。他仔細觀望,只見那人身穿青灰色的道袍,看似樸實無華,十分簡素的樣子。
但是隻要細看,就可以發現,在那人不起眼的道袍遮掩下,卻隱約浮現一絲絲金燦燦,一縷縷銀晃晃,一道道白熠熠,低調而又奢華的珠光寶氣。
“道友,請了!”
青袍道人一臉笑容,濃眉大眼,相貌普通,看起來有幾分憨厚老實。
但是小和尚飛來,招回紫金鉢盂之後,卻如臨大敵似的,十分警惕的樣子:“你是不是缺德道人呂厚?”
“不是缺德,是全德!”
呂厚笑眯眯糾正,然後搖頭晃腦嘆道:“道友,江湖水深,人心險惡。人云亦云,以訛傳訛要不得啊。其實,我有個別號,名爲厚道人。”
“我生平行事,最爲厚道,爲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那些人視我爲眼中盯,所以在背後各種非議,甚至抹黑誹謗……”
呂厚哀嘆道:“做人難,做個好人,真難啊。”
“好人?”
法象皺眉,肯定不會輕易上當,冷笑道:“如果你是好人,爲何要擄走他?”
蕭景元連連點頭,他現在的情況,比起剛纔更加不妙。整個人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牢牢封鎖在半空中,根本動彈不得。
無論他怎麼掙扎,都破不開這個囚禁。
私闖民宅,非法拘禁,能幹出這種事情的人,會是好人?
蕭景元深表懷疑,打死也不信。
“哎,你們真是不識好人心。”
呂厚長長一嘆,環手比劃道:“所以我才說,你們不識江湖險惡。難道不知道,現在整個蘇州城中,爲了爭奪虎丘令,已經淪爲是非之地了麼?”
“你們倒好,不作任何防備,就堂而皇之的商討虎丘令下落。這與在鬧市之中,抱金而行的三歲小孩,有什麼區別?”
呂厚怒其不爭道:“俗話說,隔牆有耳,你們不怕被人聽去了,惹火燒身嗎?”
“呃……阿彌陀佛,好像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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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象撓了撓圓亮的小腦袋,懵懂的點頭。
蕭景元頓時啼笑皆非,急忙提醒道:“大師,他就是隔牆的耳,包藏禍心。你不要聽信他的花言巧語,趕緊救我……”
他叫了幾聲,立刻發現其中的不對。這無形的禁錮,不僅限制他的行動,更把聲音也隔絕開了,根本傳不出去。
所以,呂厚不慌不忙,繼續侃侃而談,笑着說道:“道友,在蘇州城中,邪魔歪道很多,如果虎丘令,落在了他們手上,對許多人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爲此,爲了不走漏風聲,我不得不採取一些過激的手段……”
呂厚笑眯眯道:“我擄人,只是爲了保密,絕對沒有惡意。要是道友不信,我可以對佛祖起誓,若有半點虛言,叫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聽到這話,小和尚頓時動搖了。
在有仙佛的世界中,這誓言可不能亂髮,真會應驗的。
問題在於,蕭景元卻輕易聽出了其中的破綻,呂厚一個道士,又不信佛,對佛祖沒有敬畏之心,起的誓言有用纔怪。
小和尚才下山,閱歷不足,不懂其中的門道,很可能上當受騙。
蕭景元心裡焦急,但是聲音傳不出去,身體又動彈不得,他無可奈何,只得使勁眨眼,希望小和尚的榆木腦袋開竅,發覺其中的不對。
不過,話又說回來,小和尚未必開竅了,但是看到蕭景元擠眉弄眼的樣子,卻也有幾分機靈,立刻開口道:“不管你是不是一片好心,總之你先把人放了再說。”
“早該這樣了……”蕭景元一聽,差點熱淚盈眶。
“哈哈,好說,好說。”
呂厚竟然爽快的點頭,長笑道:“我真的沒有惡意,馬上放人……”
在說話之間,他飄到了蕭景元的旁邊,輕輕探手一拍。一層無形的波光,就在空中如同漣漪似的盪漾起伏……
這是禁法解除的徵兆。
乍看之下,小和尚又信了幾分,心神微微一鬆。
就在這麼一瞬間,起伏的波光突然一熾,猶如太陽一般閃亮,綻放萬丈光芒,刺目耀眼,讓他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不好,上當了!”
小和尚反應過來,運起法力凝聚雙目,然後睜眼一看,只見前方空蕩蕩的,蕭景元與呂厚都失去了蹤跡。
“……惡賊,居然敢騙我!”
小和尚懵了下,頓覺一口悶氣,直衝天靈蓋,雙臉火辣辣的,羞怒得厲害。
他氣炸了,自然要想找呂厚算賬。
可是,天空之上,碧空如洗,朵朵潔白的雲,就在四方飄浮。大好的風光景緻,卻找不到呂厚的痕跡。
法象恨恨環視,也不多思索,直接選定了一個方向,祭起了紫金鉢盂,如同一道紫電,直奔深山而去。一瞬千里,消失天際。
“菜鳥就是菜鳥,總是那麼容易上當,騙起來沒有半點成就感。”
一會兒,絲絲縷縷清風輕輕吹拂,一朵潔白的密雲,慢慢地散化了,然後出現了呂厚與蕭景元的身影。
顯然,兩人根本沒離開,只是呂厚的手段高明,使了一個玄妙的障眼法,把小和尚欺瞞了過去,直接將他忽悠走了。
“嗯,也不算騙,應該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打打殺殺的,多破壞和諧呀。”
呂厚轉頭,笑容可掬道:“嘿,小子,你說是不是?”
蕭景元苦笑,百念百轉,很乾脆問道:“你想要什麼?”
“哈,小子,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識時務者爲俊傑,也不必我多費脣舌了。”呂厚大笑,親切的拍了拍蕭景元的肩膀,然後陡然變臉,語氣有幾分陰森:“虎丘令,在哪?”
“在……”
蕭景元確實知情識趣,纔打算開口,就被一個晴天霹靂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