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十八禁圇塔放出一道黑氣,將青丘炎等人捲了進去。
殷血歌施展秋蟬蟄隱術,身形沒入清風中,用最快的速度向着遠處的茫茫山嶺逃去。他的腦子裡亂糟糟的,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眼下的局面。
神人大軍怎麼可能出現在玄天大陸?他們怎麼可能這麼輕鬆的就破掉了玄天大陸外圍的防禦仙陣?並且直接攻入了玄天府的核心要地?甚至那座跨域的傳送仙陣,那是玄天府和圊雲州唯一的聯繫通道,居然就這麼輕鬆的被神人給摧毀了?
“內奸,有內奸勾結神人。”青丘炎站在塔獄的第一層大聲咆哮着,他的聲音也直接傳出了塔獄,被殷血歌聽得清清楚楚:“有人勾結神人,背叛了仙庭。該死,他們開啓了玄天府外的仙陣,將神人放了進來,他們配合神人,刺殺了玄天大陸的各位城主。”
玄天大陸一共有大小城池一千多座,其中三十六座大城的城主都是天仙修爲,小城的城主也都是地仙實力,加上他們麾下的仙官仙吏,玄天大陸的防禦力量還是極強的。更不要說玄天府作爲仙庭控制地方的官方衙門,玄天大陸外面佈置了一座巨大無比的防禦仙陣,甚至可以抵擋金仙的進攻。
如此森嚴的防禦力量,居然在頃刻間被摧毀,這定然是有人勾結了神人。
殷血歌一邊急速的向前遁行,一邊急促的說道:“不要管是誰做的這些事情,青丘前輩,我們身上的材料,還夠佈置一座傳送仙陣麼?”
青丘炎飛快的盤點了一下自己和殷血歌的庫藏,頓時欣然的大笑了一聲——他們來玄天大陸的時候,一葉將自己私人庫藏的大批珍稀材料交給他們一併帶了過來,這裡面有足夠的裂空仙石,可以讓他們佈置好幾座傳送仙陣。
“還是一葉大師英明,趕緊找個安全的僻靜角落,我們趕緊離開這裡。”青丘炎掐着手指計算着路程,他咬牙道:“圊雲州離這裡太遠,我們手上的材料,不可能讓我們佈置這麼一座傳送仙陣直接趕去圊雲州。但是,我這裡還記載了好幾個偏僻小仙域的座標,我們去那邊暫避一二倒也可以。”
青丘炎的話音未落,高空中就傳來了沉悶的巨響聲。
數十座巨大的牌坊、寶塔噴吐着雲煙從高空中出現,數以萬計的旗幡凌空飛舞,放出億萬道仙光將整個玄天大陸包裹了起來。一股龐大的壓力從高空襲來,十幾個身軀巨大的神人從空中浮現,他們昂着頭,無比得意的仰天長笑。
“爾等螻蟻,不要想着逃跑了。這是你們仙庭佈下的‘混元無極囚神大陣’,大陣開啓,內外隔絕,你們誰也別想離開一步。”
“乖乖的爲我們做牛做馬,你們如果做得好,我們會賞給你們幾根骨頭的。”
這些神人笑得齜牙咧嘴,一個個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而無數正在地面上亂竄的修士則是絕望的停在了原地,一個個嘶聲哀嚎起來。
這座混元無極囚神大陣,是玄天大陸最強大的防禦禁制,一旦開啓,則內外隔絕,無論是傳送仙陣還是瞬移法術,乃至佛門的天足通之類的神通,都別想通過這座大陣。除非是實力超過金仙的大能以暴力摧毀了這座大陣,否則玄天大陸的人別想出去,而外面的人也別想進來。
“完了。”殷血歌抿了抿嘴,他輕輕的搖了搖頭,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然後再做打算。”
青丘炎也不再吭聲,哪怕他出身青丘一族,是九尾天狐的後裔,向來精明過人,但是面對如此困境,他也無計可施。這可不是一個人兩個人的個人力量能解決的問題,這是兩個龐大勢力的戰爭,面對規模龐大的神人大軍,他還能有什麼計較?
殷血歌按下遁光,幾乎是貼着樹梢向前飛行。過了許久許久,青丘炎才苦澀的笑了起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早知道是如此情形,我就應該臉皮厚一點,用青丘一族的信用擔保,借用玄天府的跨域仙陣,直接返回圊雲州。”
殷血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
是啊,他們真的應該趁早離開,如果不是一葉將她的七十二個門徒全部委託給了殷血歌,他其實也想離開的。跟着青丘炎返回青丘域,那裡距離血曌仙朝可就不遠了,只要能找到太平公主,起碼就能給自己母親傳一個口信,告訴她自己平安的消息。
咳嗽了一聲,殷血歌輕笑道:“可是前輩不是去問過價碼麼?從玄天府傳送去圊雲州,一個人的單程路費就是十萬上品仙石,我們可沒這麼多仙石。您說,青丘一族的族人出門遊歷,從來不向人伸手借錢,是準備在玄天大陸掙足了路費再回去呢。”
青丘炎又不吭聲了,過了許久,他才嘀嘀咕咕的抱怨了一聲。
就在殷血歌一路向前飛遁的時候,玄天峰的山腳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剛纔已經倒塌了大半截的玄天峰徹底的被崩上了天空。一道黑色的濃煙從山腳下衝天而起,數十萬名衣衫襤褸面容猙獰的修士怪叫着從黑雲中飛了出來。
“那是玄天府的天牢。”青丘炎通過塔獄的禁制,看到了外界的情形,他淡然道:“歷年來被玄天府鎮壓的魔頭、妖修,全部被那些神人放了出來。這下,玄天府麻煩大了。”
一尊周身散發出無窮威能的神將向那些從天牢中衝出來的修士飛了過去,他厲聲高呼道:“爾等不容於仙庭,乃仙庭重囚,此番逃離天牢,世間再無容足之地。何不投靠我等,做我神族爪牙,依舊能逍遙快活,更能向仙庭報復,豈不是快活?”
四面八方一隊一隊的神人大軍圍繞了上去,高空中混元無極囚神大陣放出逼人的氣息,那些衝出天牢的魔頭、妖修只是猶豫了一小會兒,當即就有大半囚徒跪了下去,向着那些神將膜拜行禮。
一如那神將所言,他們逃出天牢,日後定然被仙庭滿天下的追殺,而且再次被生擒活捉,他們定然是死路一條。這些人都是兇狠毒辣的性子,乾脆就橫下心投靠神人,還能混一個吃喝玩樂、逍遙快活。
但是也有一小半囚徒厲聲尖笑,他們不屑的向那些神將咒罵了幾聲,反手將身邊跪倒在地的那些囚徒打死了一大片,然後化身各色遁光向遠處逃去。
那神將冷哼了一聲,用力的揮了揮手:“冥頑不靈,留着無用,全部殺了。”
高空中混元無極囚神大陣一陣光芒閃爍,驟然間無數柄飛劍從高空激射而下,起碼有上百萬道劍影凌空飛射,將那些逃遁的囚徒籠罩在了裡面。就聽得無數聲慘嚎傳來,這些修爲最強已經有天仙七品的囚徒紛紛被大陣抹殺,眨眼間就被打得魂飛魄散,連一絲殘骸都沒留下。
殷血歌遠遠的看着這一幕,只是不斷的搖頭。
這些敢於反抗的囚徒還是有骨氣的,奈何他們錯認了形勢。神人已經用極高的效率控制了整個玄天大陸,所有的陣法禁止都被他們全盤接手,這些囚徒怎麼可能逃脫他們的掌握?
感慨一聲,殷血歌繼續小心翼翼的向着遠處深山遁逃。
神人侵佔了玄天大陸,接下來肯定是掠奪性的開採玄天大陸的各種礦脈資源,他可沒興趣被那些神人驅使着去做他們的礦奴。還是找一個僻靜安全的地方,想辦法從玄天大陸逃走爲上。
但是殷血歌心頭也籠罩着厚厚的陰影,神人掌控了玄天大陸的防禦大陣,他現在是找不到一點兒機會逃走。等神人將玄天大陸掠奪一空了,他們必然要徹底摧毀玄天大陸,到時候如果還找不到逃走的辦法,他和青丘炎等人,都要隨之化爲灰燼了。
一路行來,殷血歌就見到玄天大陸已經亂成了一團。
無數的神人士兵手持各色榜文往來奔走,在一座座城池、一處處村鎮上空大聲宣佈各種命令。他們將城池村鎮內的居民驅逐出來,逐個的登記入冊,從中挑選年輕力壯的人編成隊伍,然後驅趕着他們向各處查探明白的礦脈行去。
與此同時,他們還猶如篦子一樣,將各處城池的庫房,以及居民家的財產一絲不漏的過了一遍。殷血歌親眼看到一隊神人士兵闖入了一家民宅,所有的綾羅綢緞都被他們洗劫一空,所有的靈石、仙石都被搜刮得乾乾淨淨,到了最後,他們甚至把這戶人家廚房的鍋碗瓢盆都搬得乾乾淨淨。
所過之處猶如蝗蟲成災,除開那些破磚濫瓦沒有人放在心上,就連那些上好大木頭製成的樑柱,那些用美玉鋪成的地磚,都被這些神人士兵給挖得乾乾淨淨。
更讓殷血歌搖頭不語的就是,那些平民身上品質上佳的衣物都被這些神人強迫着脫得乾乾淨淨,然後丟給了他們幾片大葉子遮擋羞恥部位。至於說這些衣物,同樣被那些下界神人士兵嘻嘻哈哈的帶走。
“神人,就窮成這個樣子?”殷血歌很有點無語的問青丘炎。
“他們曾經擁有一切,整個鴻蒙世界都是他們的領土。”青丘炎緩緩說道:“但是隨着兩次鴻蒙戰爭,隨着仙人崛起,神人已經徹底衰落。如今他們只能在仙界的偏僻之地苟延殘喘,自然是窮困得很了。”
青丘炎緩緩解釋着裡面的緣由,這些神人雖然已經淪落,但是他們骨子裡依舊把自己當做三界之主。所以神人是不事生產的,他們哪怕再窮困潦倒,他們寧可糾集大軍去搶奪,但是他們絕對不會自己去勞作。
哪怕他們腳下就有一塊仙石,他們也不會彎腰去撿。他們的選擇是看到別人撿起了這塊仙石,他們再拔刀將這塊仙石搶奪過來。
而神人的階級性極強,高階神人對低階神人的剝削簡直令人髮指。
這些低階的神人士兵血脈淺薄,他們雖然有一丁點兒太古神靈的血脈,但是那血脈稀薄得就好像一片大海中倒進了一碗雞血一般,高階神人甚至不承認他們是神靈的後裔。
所以高階神人對這些低階的神人士兵,那簡直是猶如對待奴隸一樣。這些低階的神人士兵平日裡可謂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或許他們就和仙絕之地的土著修士一樣,直接在身上裹着獸皮就這麼出來行軍打仗了。所以他們看到了這些華美的衣物,精美的靴子,哪怕正穿在別人身上,他們也是直接下手搶奪。
如果不是這些低階神人士兵缺少儲物法寶的話,他們絕對會把玄天大陸上的那些精美的宮殿樓閣都拆了下來,運回自己老家原樣的搭建起來。
因爲在他們的家鄉,他們很可能直接住在山洞裡,或者乾脆就是露天睡覺——你別指望他們會自力更生的修建房屋,他們是高貴的神人,他們怎麼可能做這麼卑賤的事情?
偏偏這些低階神人士兵卻連擁有奴隸的資格都沒有,所以沒有人會幫他們修建房屋,他們自然就只能住山洞,或者乾脆就幕天席地的過日子。
殷血歌聽得是瞠目結舌,對於這些窮兇極惡的神人,他一時間都找不到任何適當的評語了。
唯獨血鸚鵡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對神人們的這種做派表現出了極大的欣賞之情:“這也沒錯啊,怎麼說他們祖上也風光過,哪怕在家裡吃糠咽菜,出門前也得找塊豬皮在嘴上抹一抹,再吞兩塊酒糟,就說咱今兒個吃的是龍肝鳳膽,喝得是玉液瓊漿。”
血鸚鵡感慨的說道:“怎麼說,人活一張臉不是?這面子,是萬萬丟不得的。”
一聲悶響,一顆玄冥重水無聲無息的飛出,準確的轟在了血鸚鵡的胸膛上,將他打得緊緊的貼在了塔獄的牆壁上。幽泉橫了血鸚鵡一眼,柔聲說道:“這些神靈的後裔,實在是不堪。幽泉還記得,當年幽冥界初開的時候,神靈、仙人聯手滅殺幽冥界億萬土著,那些上古的大神,他們的神力實在是可怖呢。”
青丘炎‘呵呵’笑了起來:“幽泉丫頭,幽冥界初開時的景象,你都有印象麼?”
幽泉歪着腦袋沉吟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那時候還很糊塗,現在也記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總歸是記得一點的。那些上古的大神,一人之力就能屠滅萬族,殺得幽冥界血流成河……曼殊沙華,纔開得那般燦爛。”
一路向前行進,漸漸的殷血歌就遁入了深山中。
大羣的神人士兵也開始在山嶺之中出現,他們猶如篦子一樣搜索每一寸土地,將山林中小村落內的那些居民一個不拉的全部貶爲奴隸。有些在山林之中開闢道場建立洞府的修士,也沒能逃過這些士兵的搜索,這些修士都被禁錮了全身的法力,送去了礦場開挖礦產。
有幾座深山中的洞府,那洞府的主人也有着天仙的修爲,這些神人士兵攻打洞府,驚擾了他們清修,當即就被這些天仙打成了肉餅。
但是這就立刻引來了神人中神帥一級高手的報復,在混元無極囚神大陣的威脅下,這些洞府的主人無不乖乖的束手就擒,同樣在脖子上帶上了一柄要命的金色枷鎖,被送進了礦洞中。
青丘炎不斷的感慨着,將天仙送去礦洞開礦,這些神人還真做得出來。
小心翼翼的避開了衆多的神人軍隊,三日過後,殷血歌終於在一座山谷盡頭的深潭內,開闢了一個小巧的洞府。滾滾瀑布從洞府前飛墜,巨大的聲響和厚達數十丈的水幕就是最好的掩護。加上青丘炎佈置了幾個遮掩氣息的小巧幻陣,除非是高階神將一級的人物直接闖進了瀑布,否則是不會發現他們的。
安定下來後,殷血歌和青丘炎湊在一塊兒,絞盡腦汁的捉摸着如何離開玄天大陸的問題。
其實他們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冒充普通礦奴,在神人們撤離玄天大陸的時候,跟隨神人們一起離開。但是這樣做的話,他們就會被帶回神人的領地,到了那邊一個不小心,搞不好就會生出禍端。
或者,他們只能選擇神人們準備撤離玄天大陸的那一瞬間,建造傳送仙陣用最快的速度離開。
仔細的商討了許久,殷血歌和青丘炎都一致認定,趁着神人們準備撤離的時候,自己建造一座傳送仙陣離開這裡,會是最好的選擇。
就在這時候,一葉送給殷血歌的那顆代表了她身份的佛珠突然從他乾坤戒內飄了出來,一團金光從佛珠內噴出,很快裡面就出現了一葉憔悴的面孔。
“血歌道友,你們還活着,這就太好了。”一葉苦澀的笑了起來:“你們是被神人俘虜了,還是自由的?”
殷血歌看了看青丘炎,沉聲道:“我們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外面到處都是神人的軍隊。一葉大師,你知道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樣闖進玄天府的?”
一葉的身影突然被曜奕取代,臉上憑空多了一道傷口,幾乎將他的臉劈成兩半的曜奕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殷血歌,我代表玄天府,勒令你必須完成我給你的任務——去,破壞混元無極囚神大陣的陣眼,如果成功了,重重有賞,如果失敗了,你就等着千刀萬剮吧。”
殷血歌呆了呆,然後一團怒火憑空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