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哥哥我無能,對不起你。”
白虎市集的一棟小酒樓,羅芳等老卒包下了整個酒樓,各色仙酒猶如流水一樣送了上來。羅芳以下百名老卒全部自封了仙力,猶如凡人一樣大口大口的灌着酒,任憑酒精將自己雙眼燒得通紅,燒得他們面孔赤紅、胸膛都變得好似烙鐵一般。
殷血歌端端正正的坐在羅芳對面,他手裡抓着一個五十斤裝的酒罈子,只要是有一個老卒走上來敬酒,他就大口大口的灌下去三五斤酒水。
仙酒濃郁,比起凡人釀造的單薄水酒,一口仙酒就能讓尋常凡人醉死三五萬人。這樣大口的灌下去,就算是殷血歌的肉體強橫如斯,沒有故意運功化解酒意的他,也已經被酒勁衝得渾身沸騰。
“隊長哪裡話,這是我自己得罪了小人。”殷血歌瞪大了通紅的雙眼,死死地盯着羅芳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隊長能做到如此地步,血歌已經感激不盡。”
第三隊有好幾百的老卒,有以前無數老卒留下的家屬後裔二十餘萬。按照第三隊,或者說按照神煌戰場的所有駐紮在外的軍事堡壘的潛規則,所有士卒的任何收穫都歸整個據點所有,然後按照功勞大小、修爲高低、循着某種特定的比例進行劃分。
所以這次殷血歌生擒活捉了多爾伽德和命運雙子,按照神煌戰場默認的分配比例,他立下了首功,他能得到五十顆修士星球中隨意一顆星球的三成。
以殷血歌這次的功勞,這次的收穫,他能得到的就是一顆修士星球的三成。
但是羅芳自覺自己對不起殷血歌,老青頭等老卒也都心生黯然,只覺對不起自家兄弟,所以他們經過短暫的商議後,五十顆修士星球中。羅芳他們拿出了整整兩顆修士星球每年的全部收益,全部分配給了殷血歌。
這是破例了。
讓殷血歌感動的就在於,他已經被列入了監察司的黑名單,是罪不可赦的死囚。羅芳作爲第三隊的隊長。身後還有趙天吉這樣的大人物撐腰,他沒有趁機吞沒殷血歌應有的利潤,反而格外給他分配了更大的利潤,這種行徑不要說在殘酷而無情的神煌戰場,就算是在仙界也是極其罕見的。
仙人是最自私的生物,一塊仙石很多時候就能讓兩三個高階仙人打得頭破血流。
仙界中央仙域兩顆富饒修士星球的全部收益,這足夠讓幾個低階大羅金仙將腦漿子都打出來。而在神煌戰場這荒僻之地,實力不過一品金仙的羅芳,以及一羣實力不過是天仙和地仙的罪囚老卒,他們慷慨、大方的讓出了一部分屬於他們的利益。分配給了殷血歌這個前途無亮的倒黴蛋。
“隊長和諸位老哥的心意,我……”殷血歌舉起酒罈子,想要再灌一口。
羅芳一把按住了殷血歌的手掌,他瞪大了已經變得和牛眼一樣巨大的雙眼,瞪着通紅的雙眸。沉聲喝道:“還叫什麼隊長?看得起我羅芳,叫我一聲大哥。以後我們第三隊的所有兄弟,都是殷兄弟你的大哥。公務上我們幫不了忙,私下裡只要我們能做到的……”
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脖頸,羅芳‘嘎嘎’的笑了起來:“拋頭顱掉命的話,老子不說這些虛的。進了斬神城,進了白虎市集。我們兄弟們這條小命都有了保障,老婆孩子熱炕頭,咱們一時半會捨不得死。但是除了讓我們送死的事情,其他的殷兄弟只管開口。”
老青頭同樣瞪着猩紅的雙眼,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殷兄弟,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看着這些多多少少犯下了重罪,被流放到神煌戰場,從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老卒們,殷血歌燦爛的笑了起來。他用力的和這些老卒一一的碰掌大笑,然後將一罈子仙酒一飲而盡。
他笑得很燦爛。笑得很開心。
如果羅芳他們說什麼拋頭顱灑熱血,一條性命從此交給了殷血歌的話,那麼殷血歌會轉身就走,而且再也不會和他們有任何的交際。反而是羅芳這般實在坦誠的話,讓殷血歌覺得這羣罪囚,是一羣可以放心交往的人。
實打實的說,如果殷血歌身處羅芳的位置,如果他有兩三百號嬌滴滴的小妾,已經從城外隨時可能殞命的前進據點中調回了主城,並且還在主城中有了一個油水豐美的好差事。在這種情況下,殷血歌也不會爲了一個剛剛只見了兩三面的人豁出去性命去。
羅芳他們欠殷血歌的,已經還了。
兩顆修士星球的全部收益,羅芳他們已經還了殷血歌足夠多,他們不欠殷血歌任何東西了。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能真心實意的向殷血歌保證,只要殷血歌有需求,他們會盡力的出手幫忙,這已經是極其難得的人情了。
這份人情,殷血歌得領,得記在心上。
多個朋友多條路,羅芳這條線直通趙天吉,誰知道哪天殷血歌就會用到這層關係呢?
老刀疤、老鬼臉等老卒一個接一個的和殷血歌碰罈子暢飲仙酒。這種陳年的仙酒,只能依靠帝嚳艦從仙界遠途運來的濃郁仙酒,在神煌戰場的價錢極高。
在羅芳他們還是一夥在前線最危險的前進據點拼命的罪囚時,他們的那點軍餉,那點可憐巴巴的散碎仙石和靈石,根本就沒資格琢磨這些仙酒。但是現在,有了這麼多的修士星球做家底子,羅芳他們一下子就豪闊了。
一罈一罈的仙酒送上來,一籃子一籃子前兩天才從帝嚳艦的冰窖中運出來的仙果靈果端上來,同樣是剛剛從帝嚳艦的貨倉裡剛剛運出來的龍肝鳳髓、熊掌駝峰之類的珍稀美味搬上來……
珍饈美酒,得意盡歡,喧譁聲讓這棟小酒樓的屋頂都差點衝上了天去。
最後不知道是哪個老兵痞的提議,大羣鶯鶯燕燕妖嬈動人的酒女媚笑着涌了上來,一件一件衣衫被扯得稀爛,一具一具雪白的肉體輕盈的蠕動着,強壯漆黑滿是傷疤的身軀蠻橫的壓了上去,撞了進去,然後開始激烈的衝撞和侵犯。
空氣中瀰漫開曖昧的芳香和刺鼻的汗水味。
自從來到了神煌戰場。這還是羅芳他們第一次放蕩形骸,第一次不用擔心自己的小命的情況下,盡情的享受這些柔美的俏麗的身體,傾聽那迷人的。或者是真情實意或者是嬌柔做作的喘息。
殷血歌捲起袖子,手舞足蹈的站在酒桌上,歇斯底里的大聲喊着號子。
他給羅芳、老青頭、老刀疤、老鬼臉等老卒記着數,計算着他們衝撞了多少次,是多少次的噴射和痙攣,又更換了多少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大媳婦。這些美豔動人的姑娘媳婦們也有人注意到了俊朗高大、面容俊美、氣質非凡的殷血歌,她們也時不時的湊上去,卻都被殷血歌一腳踢飛了出去。
整個酒樓變成了酒肉歡場,所有人都肆無忌憚的表現出了他們性格中最粗野最無稽的一面。
大喜大悲、大驚大怒之後,包括殷血歌在內。都需要這樣的刺激來發泄心頭的火焰。殷血歌只是死死的守着最後的底線,沒有在這些酒樓的酒女身上作出什麼勾當來,但是這一次他卻是增長了見識,增進了閱歷,各種稀奇古怪的勾當見到了無數。
這些能夠被髮配到神煌戰場的罪囚。他們多少都修煉了幾門陰陽調和的,或者是正道或者是邪道,或者乾脆就是魔道的功法。他們擺出各種稀奇古怪的姿勢,驅動各種亂七八糟的法門,真正就是羣魔亂舞,讓這酒樓變得烏煙瘴氣,簡直堪比最下三濫的破瓦-窯-子。
一夜荒唐。一夜放蕩。
等得羅芳等人徹底醉倒,徹底軟倒,體內的精氣神都匱乏到了極限近乎昏迷的時候,殷血歌的眸子裡有刺目的青光閃爍起來。他的身體輕輕的蠕動着,體內青色的生命能量劇烈的翻滾着,神煌戰場渾濁而混亂的天地元氣不斷的被他的身體吞噬進去。
這種混亂渾濁。沒有任何屬性可言卻又似乎包容了無數屬性的天地元氣,對於其他的任何一個仙人而言都是劇毒的毒藥。他們哪怕只是讓自身仙力混雜了這麼一絲半點的天地元氣,都要耗費數日甚至是數月的苦功才能將其提純淨化。
但是殷血歌修煉的無上聖體也不知道是什麼來路,他體內密密麻麻的猶如大樹脈絡的青色經絡和血管中無數的神奇符文帶着奇異的天道韻味、大道氣息流淌而過,這些渾濁而混亂的天地元氣一進入他的身體。就立刻被同化爲青色的生命能量。
一如仙界的仙靈之氣對殷血歌的功效,這些混亂而渾濁的天地元氣對無上聖體的滋養效果,甚至比仙界那種純淨、瑩潤、沒有瑕疵的仙靈之氣的效果更強出了百倍。
這裡是鴻蒙虛空,這裡是還沒有成型的小世界雛形,這裡的天地元氣單純從濃度上而言,比中央仙域仙靈之氣最濃郁的地方還要強出千倍甚至是萬倍。
在這裡數量龐大的仙人、修士根本不敢吸收這種天地元氣修煉,五大主城甚至每天都要耗費苦功,開啓防護陣法,將這些天地元氣從城內不斷排出。但是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在不斷釋放這種混亂而渾濁的天地元氣,任憑五大主城如何努力,這裡的空氣中依舊混雜着比仙界濃郁百倍的混亂元氣。
但是現在,殷血歌的身體猶如一個無底洞一樣吞噬着這些天地元氣。
他的無上聖體猶如一株弱小的樹苗,得到了充沛的陽光雨露和肥料的滋養,正在茁壯的成長,遠比在仙界更快了百倍、千倍甚至是萬倍的在迅速的生長。
‘咔擦’一聲,殷血歌頭頂一道青氣隱隱迴旋了一番,他的身體強度和肉體力量突然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雖然沒有適合的對照物,但是殷血歌自己心知肚明,他的無上聖體,此刻大概已經足以和專門體修的,已經踏入了大羅二品的體修仙人抗衡了吧?
強度和力量足以和專門體修的二品大羅抗衡,但是在神妙程度上,殷血歌的無上聖體絕對可以碾壓專門體修的二品大羅——最起碼的一點,沒有任何一個二品境界的體修大羅金仙,敢在神煌戰場肆無忌憚的吞噬這裡的混亂元氣。
雙眸中青光閃爍。古老、博大、滄桑、威嚴的氣息在殷血歌的身上一閃而逝。
他的身體深處傳來了大羅金風蟬歡快的鳴叫聲,大羅金風蟬悄然從殷血歌的眉心浮現出來,這枚第一世家祖傳的大羅道器,擁有神異隱匿能力的大羅道器居然在歡快的吸收殷血歌體內逐漸壯大的青色洪流。吸收這無上聖體特有的生命能量。
殷血歌能感受到大羅金風蟬正在恢復,一如藏匿地下百年,只待一鳴驚人的神蟬,他藏在軀殼中,卻正在發生本質上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大羅金風蟬的本體上隱隱有青色的紋路浮現,好似有無形的手抓着無形的筆,正在他的身軀上描繪出玄妙的青色符文。
又好似這種青色的符文本來就在大羅金風蟬的身上存在過,現在只是藉助無上聖體的生命能量,逐漸的喚醒他,讓他恢復原本應有的全部威能。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殷血歌看着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羅芳等人,笑着搖了搖頭,然後甩了一下袖子,大步的走出了酒樓。周身青光縈繞的殷血歌很瀟灑、很自然的向侍立在大門口的酒樓掌櫃的擺了擺手:“掌櫃的,找羅隊長結賬。唔。對了,他以後就專門負責這條街的巡邏巡視,您得打個對摺啊。”
酒樓的掌櫃呆了呆,本來笑得好似菊花一樣燦爛的老臉突然繃緊僵硬,宛如一朵被突如其來的寒潮打得分崩離析的雛菊一樣變得憔悴無比。
羅芳以後是專門負責這條街巡察巡視、治安維護的衛軍隊長?這讓這酒樓的掌櫃,還怎麼找他結賬啊?掌櫃的現在很想操起一把菜刀和殷血歌拼命——感情這羣混賬東西不是上門的財神,而是上門來收取好處的瘟神啊?
手持着來自斬神城行軍司馬府的公文調令。殷血歌踏上了斬神城傳送廣場的傳送陣。
一盞茶的時間後,殷血歌站在了黑林城的校場上。
黑林城空蕩蕩的,所有黑林城的子民,都在昨天搬遷進了斬神城。他們都在斬神城很不錯的街區,得到了新的居所。二十幾萬黑林城的子民駐紮在一起,鄰居依舊是熟悉的鄰居。但是他們再也不用爲修煉的資源和安身立命的安全而擔憂了。
現在的黑林城,現在的第三隊,只有殷血歌一個人。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校場上,揹着雙手靜靜的眺望着城外那些嶙峋的石柱、石筍。
渾濁而混亂的天地元氣呼嘯而來,但是殷血歌毫無畏懼的敞開身體。運轉無上聖體的法門,將身邊所有的天地元氣都吞噬了進去。天道人皇寶籙悄然運轉着,伴隨着沉悶的雷鳴聲不斷響起,進入殷血歌體內的天地元氣被轟擊得格外緻密、格外的凝鍊,他體內的青色生命能量,也逐漸的壓縮,密度不斷的增加。
他的修爲就這樣一絲一絲的增長着,一點一點的提升着。
一道玉白色的仙氣在他頭頂隱現,其中有九朵玉白色蓮花悄然盤旋。九品地仙的修爲,這道行法力相對於他的肉體修爲而言,簡直只能用‘寒酸’來形容。
但是殷血歌覺得這樣也不壞,讓人低估自己的力量,起碼是一件保命的暗牌。
靜靜的在校場中站立了足足三個時辰,黑林城校場邊的傳送陣上突然有一道仙光沖天而起。伴隨着鏗鏘的甲冑撞擊聲,一隊滿臉橫肉,周身煞氣升騰,衣甲顯得很有幾分破碎破爛的士卒邁着亂七八糟的步子,懶洋洋的從傳送陣內走了出來。
剛剛走出傳送陣,一個看起來足足有三五百斤重的大胖子已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呻吟着伸長了雙腿,懶散的哼哼起來:“唉喲,他孃的,更換防地也有好處,起碼給我們補齊了兵員,還額外多配了三百老兵。嘖,又能混吃等死,多活幾年啦。”
一衆士卒‘嘻嘻哈哈’的放聲大笑起來,他們也胡亂的丟下了手上的兵器、盾牌,懶洋洋的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
殷血歌就站在校場上,但是這些誒士卒好似都沒看到他的存在一般,眼角餘光都不往他這邊掃一下。
過了很久很久,等得一千五百名換防黑林城的仙兵到齊後,十幾萬修爲高低不等的修士護送着過百萬的子民從傳送陣內緩步行了出來。
這也是神煌戰場的一大特色,這種換防更迭防地的事情極少發生,一旦出現,那麼隨之調動的可不僅僅是負責駐防的正兵,而是和這些正兵有親眷關係的所有修士所有平民,都將移去新的駐地。
動輒就是數十萬甚至是數百萬的生靈遷徙,這也是五大主城的大老爺們,不樂意隨意更改防區佈置的原因之一——畢竟這些人要通過傳送陣運送,這消耗的靈石、仙石,也是一筆大數字。
殷血歌正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些新遷來的人,一名金仙二品的將領已經漫不經心的走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抓過了他手上的公文調令隨意的看了看。
“你就是殷血歌?倒黴的娃娃……老子這裡也沒好位置安排你,喏,剛送來幾個死囚,你帶着他們,編爲狼牙城第九斥候隊吧。”
金仙的手指了指,幾個修爲不過金丹境的修士就哆哆嗦嗦的向這邊走了過來。
殷血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讓他帶着幾個金丹修士出城做斥候?
這不是標準送死的炮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