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約幸福(二)
這個比喻帶有明顯的打趣意味,陸霖不生氣反而嘿嘿只笑。
他喚來服務生幫顧以涵拿了碗碟和勺子。“小口小口抿着吃,不會覺得太涼。現在不是流行冬天吃冷飲夏天吃麻辣燙麼?你也趕回潮流——”
“先放那兒吧,直接吃胃疼……”顧以涵把小碟子推遠了。
“嚐嚐吧,這家店的東西不是奶精和香料勾兌的,絕對貨真價實,而且很美味!”陸霖鍥而不捨。
不苟言笑的孟錫堯突然開口:“小陸,你省省吧,不要以爲熱帶水果味的吃着就不涼,哪有做東就強迫客人非吃不可的道理?沲”
顧以涵雖然悶悶不樂,但孟錫堯一番善意的解圍讓她脣邊有了淡淡的笑意。
歸根結底,這個嚴厲的男人都是孟巖昔的親大哥,怎麼好一直生他的氣?想想如何遊說他讓自己留下來纔是當務之急……
冒着熱氣的麪點、各色粥品和小菜,很快送到了他們的桌上鄒。
陸霖善於察言觀色,殷勤地邀請孟錫堯先動筷子。
“大哥,你餓過勁了肯定難受吧?從艦上下來,一路奔波,趕到醫院連水都顧不上喝,我特意給你點了一份番茄蛋花菠菜湯,你看裡面紅紅黃黃綠綠的,多刺激食慾啊——”
孟錫堯面無表情,象徵性地嚐了幾勺,就不再碰了,“太鹹,越喝越渴!”
陸霖訕訕地討了個沒趣,又將紅油苦瓜和酸辣土豆絲推過去,“那就多吃菜,這兩種是最爽口開胃下飯的。”
“趕上我們出海執行任務那會兒了,天天與土豆相伴,早吃膩歪了。”孟錫堯感慨道,“小陸,你要是捨不得買單,我可以代勞。讓我們跟着你一塊兒回到解放前,情何以堪?”
“大半夜吃葷腥不好消化,所以我特地選擇素食。”陸霖喃喃自語。
“巖昔說得沒錯,小陸,你這樣不行——爺們就該有個爺們樣,趕明兒變成娘們就完了!”
“大哥……瞧你說的,我乾脆一頭撞牆上翹辮子得了……現在房價這麼貴物價這麼高,我又撈不着上場機會,一年到頭攢幾個錢不容易,都是爲了養老作打算。哪能像老孟叔叔那樣不在乎錢,動輒就一擲千金?那不是自討苦吃麼?”
孟錫堯突然重重地嘆口氣,“他從小到大都是那個德性,今朝有酒今朝醉。”
“所以老孟叔叔能成大氣候,而我就差遠了……”陸霖想起孟巖昔此刻服過鎮靜藥還躺在病牀上的憔悴模樣,連忙收聲。
“各人有各人的難處,我也沒讓你學他。”孟錫堯倒是沒有介意。
“他會好起來的。”陸霖瞅瞅顧以涵,說,“這不,他的強心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了麼?”
每句話顧以涵都聽得異常真切,卻刻意擺出置身事外的悠閒姿態,趁兩位男士打嘴仗,她捧着暖乎乎的粥碗一勺接一勺地大快朵頤。
一方面,她確實是餓了,爲避免低血糖頭暈,趕緊填飽肚子是頭等大事;
另一方面,她把全部的腦細胞都調動起來,試圖琢磨出一個——既可以留在孟巖昔身邊、又不會讓孟錫堯找茬趕人、最好還能不耽誤複習功課的萬全之策。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顧以涵舉着勺子機械地往嘴裡送的同時,李白這句詩就毫無徵兆地蹦了出來。古時候修條路十分艱難,現代人雖有了各種先進的設備,也不見得說修就修得通,更別說在人心與人心之間搭建一座溝通的橋樑了……
或許是主管飢餓的神明顯了靈,孟錫堯和陸霖也都漸漸沉默下來,開始進餐。
半小時飛馳而過,四點整,市的天空似乎有些矇矇亮了。
走出粥鋪的電子感應門,迎面恰好遇上了幾個從網吧刷夜歸來的年輕女孩。如那曠野裡的玫瑰,冬夜的寒冷仍未能阻止她們的妖嬈盛放,一個個都是短衣短裙,薄襪包裹着修長的腿。
其中個子最高的女孩發現了陸霖,大叫起來:“烈焰隊的守門員誒!給我籤個名——”
但凡是個有點名氣的人,在大街上被猛然認出總是不好意思的。陸霖還沒來得及不好意思,就陷入了包圍圈。“……我總共沒打過幾場比賽,難得你們能知道……”
“你別謙虛,上場少也是明星哇——”女孩少見多怪地嘰嘰喳喳,“誰那兒有水筆,趕緊貢獻出來!”
旁邊一個苗條女孩從包包裡找出筆,笑嘻嘻地遞過來,“你又沒個本子或是球服,讓人家簽在哪裡合適啊?”
個高的女孩倒也不含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拉開了短款羽絨服的拉鍊,指着自己領口開得非常低的性感鎖骨,說:“就這兒吧就這兒吧,我保證回家之後拓印一份再洗澡!”
“哦——呼——”
女孩們圍着陸霖,熱鬧地起鬨。更有甚者,開始效仿第一位大膽的姑娘,讓陸霖將名字簽在鎖骨上。
孟錫堯搖頭嘆息,不忍繼續留下來目睹陸霖的慘樣,索性去停車場取車。
顧以涵佇立一旁,目瞪口呆。
比起她們來,自己簡直就是個剛邁進大觀園的劉姥姥,與風情萬種這個詞完全絕緣。市的姑娘若都是這麼豪放,倒顯得自己是個另類了……再瞧瞧這幾位的眉梢眼角,都是不着痕跡的媚態百生,怎麼才學得會??
她忙自我安慰:說不定巖昔哥哥就是喜歡這麼一個傻乎乎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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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纔從萬花叢中脫身而出,陸霖氣不打一處來。
“小涵,你真是不講義氣,就這麼眼睜睜看着我出糗是吧?枉我拿你當個知己,沒良心——大哥呢?唉,他更是個臨陣脫逃的傢伙……”
面對指責,顧以涵並不介懷,“陸霖,你不是總說沒有球迷關注你嗎?如今有了,你反而心煩?”
“她們太能折騰,哪兒有簽名簽到皮膚上的?又不是紋身……唉,彆扭……以後再遇見倒黴事兒,我保準拔腿就走!”
提到紋身,顧以涵微微一怔。那個丟掉照片的蠍哥,脖頸上不是有個蠍子形狀的紋身嗎?那麼醒目的特徵,想忘都忘不掉。她和孟巖昔的照片,怎麼會落到那人手上?杜傑和他又是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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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似乎化身爲一個頑皮的小孩子,把所有盛滿邏輯證據的抽屜都弄得亂七八糟,讓人在短時間內無法理順。
“哼,我倒希望墨水有腐蝕性,讓她們一輩子帶着我的簽名,洗都洗不掉。”陸霖咬牙切齒地說。
“你夠狠……”顧以涵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陸霖呵氣暖暖手,一面張望,“大哥慢吞吞的,怎麼還沒把車開過來?”
正翹首企盼着,孟錫堯的車就駛入了視線。
“瞧瞧,不過是個車牌號碼的區別,這個四輪驅動就比我那個更有霸氣!”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但這次是個例外。
即使陸霖嘴上抹了蜜,孟錫堯也沒讓他上車。“小陸,我帶顧以涵回我爸那兒補個覺,你自己打車回俱樂部吧,巖昔這邊有我照顧,你不要耽誤了訓練和比賽。”
“大哥,你……”
“聽我的,趕緊回去休息——沒有人是金剛不壞之身。”
陸霖憤憤然地攔車離去,臨走還不忘宣誓一樣的狂吼:“天亮了我就去醫院!”
孟錫堯招呼顧以涵,“你,上車吧!”
寒風凜凜,每次侵襲都似末日般兇猛,毫不留情。顧以涵沒有猶豫,拉開車門,徑直坐到了後排座位,不想說話,只想偎着鼓囊囊的書包小憩一下。
可是孟錫堯並不讓顧以涵耳邊清淨。
“你跟巖昔認識多久了?”他發動引擎,緩緩將汽車駛上了主幹道。
“自從巖昔哥哥轉會到烈焰,我就喜……我就認識他了!”她遲疑一會兒,補充說,“要說真正的相互認識,那是今年六月他到市比賽的時候。”
“這些我都知道,他也跟我提過一二。”
顧以涵轉過臉,悄悄撇嘴,暗想:知道?知道你還問,多此一舉!
那些以爲掩藏得很好的細微表情,孟錫堯從後視鏡裡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孩子氣,讓他好一陣恍惚,卻仍將對話繼續下去,“那你瞭解巖昔多少?”
這個問題問得絕妙。
顧以涵暗自嘖嘖感嘆:倘若照實回答,必然會被辯駁得一無是處;但是不回答,豈不是要顯得自己膽怯了?
“我想,在這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加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