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虛空,茫茫的暗夜,身處奇境的秦天,終於在那一剎那間,看清楚了那位一直背對着他的那位老者的臉孔。
彌老、卻極爲遒勁的面孔,枯黃乾澀的膚色,兩隻手掌,長滿了密密麻麻的繭子,蓬鬆糟亂的頭髮,這般亂樣子,卻是——
秦天的父親?
當秦天他一眼望向這位緩緩轉過身來的老者的時候,驟然之間,這位老者的那一股眼神,卻是帶着一種血脈相承的感覺,直直地,擊向了秦天最深的魂靈之處!
“父親?”
秦天的一雙眼睛裡,盡是迷茫與無助,他不知道眼前的這位老者,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親,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父親,會出現在這裡。
爲什麼,自己的這位父親,沒有出現在活生生的現實之中呢?
那一處偏安一隅的青州小院落,不才是秦天的父親最應該出現的地方麼?
這麼多年以來,他可知道,秦天的母親,孤零零的一人,到底是如何度過的麼?
“哈哈哈哈,姓秦的,你的兒子就在你的眼前,怎麼樣,難道不上演一場認子的喜劇畫面麼?哈哈哈哈哈哈!”
猙獰嘲諷的大笑,卻是那般的陰寒,說話之人,正是那位叫做“姜珺”的老者,此時的他,雙目緊緊地盯着自己身旁的那位老者,似乎只要那老者出現了任何的異象,那麼,他的身手便會與他的眼神一般,直刺過去!
緩緩地,緩緩地,被這一語說的毫無表情的老者,低下了頭,雙目之中,盡是苦澀與無奈,寒風颳過,無盡的虛空之中,似乎盤旋着幾隻忘記了歸巢的蒼鷹,長長的尖嘯,卻是那般的令人寒冷!
“秦滄海,你不是被人稱爲‘滄海一劍’的麼?怎麼,現在成了這般的懦夫模樣?哈哈哈,當真是笑死我了!”
姜珺再次哈哈大笑,他的笑聲,伴隨着虛空蒼天之中的那幾聲淒厲的蒼鷹尖嘯,更顯得肅殺與陰寒!
“老賊,你不必得意過早,誰勝誰負,尚且沒有定數。”忽然,無盡的虛空之中,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有這位目光苦澀與無奈的老者,便是這位叫做“姜珺”口中所說的“秦滄海”了,緩緩的說了出來。
“哈哈哈,沒有定數?你別妄想了,時至今日,你這兒子的功力,可非往日能比的,不過十分可惜的是,你這兒子修煉了兩大門派的法術,況且,鬼門之術的本事,似乎要比三清門的法術修爲,還要高出了不少,這般一來,姓秦的懦夫,你還能勝得了老夫麼?哈哈哈,真是笑話!”姜珺狂笑不止,再次說道。
秦天看着這兩人的對話,耳中聽到的,似乎與自己有關,他不禁更加困惑了,爲什麼自己修煉了什麼法術,這人竟然能夠了如指掌呢?
“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我修煉了什麼法術的?”秦天指着那位狂笑不止的叫做姜珺的鬼門門主,大聲喊道!
“哈哈,小子,你不用着急,很快,你就會知道這裡的一切真相,你會成爲這個修煉界獨一無二的修煉者的!”說話的,正是姜珺,只不過,這位一向猖狂的老者,似乎在與秦天說話的時候,就會變得很不一樣的和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秦天,你要知道,你眼前的這位,不是你真正的父親,你真正的父親,會忍心丟下了你與你的母親不管麼?你說是不是?”姜珺的猖狂目光,明顯變得和藹了不少,之前那位睥睨一切,傲視蒼穹的老者,忽然溫和了起來,卻是讓秦天登時一凜,本能的有所戒備。
可是,姜珺的話,卻是硬生生地刺進了秦天最深的內心之中!
是啊,既然眼前這位叫做秦滄海的老人,是我的父親,可是爲什麼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他呢?爲什麼他要丟下孤兒寡母,讓秦天與他的母親孤獨地生活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之中呢?
世間親情,難道是這樣的麼?
雖然眼前的這位叫做姜珺的老者,是秦天在自己的幻境之中遇到的最可怕的人,是他從來都爲之膽寒的人,可是,此時他的這一番話,卻是讓秦天不由得心中刺痛,久久不能複合過來!
“孩子,你要知道,你從小便是沒有父親的孩子,沒有父愛的孩子。那麼多小夥伴,他們都可以擁有完整的家庭,他們可以隨時的喊自己的父親,就算是受到了別人的欺負,他們的父親,也會站了出來,爲自己的孩子庇護,可是你呢?”姜珺的目光,再一次低沉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也漸漸的低沉緩和,字字滄桑哀轉!
低下了頭的秦天,目光呆呆地,望着自己腳下的地板,玄黑的地板之上,只有一片飄渺微弱的光澤,透過光澤,他可以看到,那隻影子,便是自己孤單落寞的寫照,似乎深深的映襯着自己那一束飄零的魂靈兒!
“是啊,小的時候,我多麼希望能夠找到自己的父親啊,多麼希望叫一聲‘爹爹’啊!那麼多與我一起長大的小夥伴,都有自己的爹爹,他們的父親帶着他們一起玩耍,一起長大,春天在花叢之中嬉鬧,夏天在荷塘之中捕魚,秋天在金黃的麥田裡玩耍,冬天呢,則是在冰天雪地裡快樂的嬉戲。一年的輪迴,春夏秋冬的輪轉,總是有自己的父親的陪伴,教會他們勇敢,教會他們生活的技能與生活的各項本領,可是——我自己呢?”秦天暗暗地在心中冥想着。
“沒有父愛,只有一間困苦潦倒的茶肆,一位孤苦的夫人與一位從小便嚐盡了生活之苦的孩子,這就是你的父親,你眼前的這位懦夫給你的生活!秦天,孩子,你難道還不明白麼?”話鋒一轉,姜珺睜大了眼睛,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字字猶如驚雷,響徹在秦天此時的腦海之中!
青州小鎮,那一方小小的土地,地圖之上難以找到的小鎮,還有那一家叫做“四方茶肆”的小茶館,稀鬆的客流,淡薄的生意,一位婦人圍着圍裙辛勤的打理,隨時要招呼四方來的客人,這般的孤苦的生活,不正是秦天從小到大,一步步經歷過來的麼?
而且,從小以來,秦天便是一位調皮搗蛋的孩子,從來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母親不擔憂的。
可是,這個時候,秦天的腦海之中只有一個念頭了——
我的父親,到底去哪裡了呢?
“孩子,小時候,你總是問自己的母親,我的父親到底是誰,他到底去了哪裡,爲什麼他不會來見我們呢?你總是有一大堆的問題,可是,你的母親,從不跟你說起太多有關你父親的事情,是不是?”姜珺再次說道。
“是。”緩緩地,低沉的,秦天的聲音,若有若無地,飄蕩在無盡的虛空暗夜之中。
姜珺果然聽到了這聲應和,這位老者,不禁臉上露出了喜色,他頓了頓,再次說道:“孩子,你從小就受夠了那些小夥伴的嘲諷與孤立,你一直以來便是孤零零的一人,書院裡的先生與同學,從來便是當你爲異類,或許,只有那一隻同樣孤零零的鞦韆,纔是你兒時最好的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