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又東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陽多玉,其陰多青雘。
從未離開過九重天的她對外面的世界甚是稀奇,這裡綠水青山環繞,遍地桃花,放眼望去似仙境,卻比仙境景色更勝一籌。
陽光之下水面波光粼粼,桃花搖曳,淡香飄蕩,此等美景惹得她心癢癢。要不是被那男神仙,不,應該是司命星君。要不是被他用那捆仙繩鎖住,她早就投身在這青草粉花間恣意徜徉。
司命不停歇趕着路,生怕耽誤時間,若天上那位神尊怪罪下來,怕是多少都不夠受的。更不要說始作俑者是個新晉仙娥,被丟下下界仙山怕是也不能平息那位的怒火,當務之急唯有小殿下能幫忙。
“快走,別耽誤時間。”司命見她一臉興奮地張望,不得已打斷她此時的興致,“帝君那等急了,你我都無法交待。”
小仙娥規矩的迴應,收回戀戀不捨的目光。
也難怪司命星君如此着緊,那小物件原是東華帝君捧在手心的小半截狐尾,日日佩戴從不離身。九重天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帝君視狐尾比命還重要,若不是今日偶然遺漏,又不小心被她燒壞,司命也不會跟着一起倒黴。
聽司命說,東華帝君是個不給任何人面子的神仙,更是個不講道理的神仙,他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毀壞狐尾,怕是要成魔不可,她的小命還不知是否能保。
沒想到他是這樣的神仙,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白替他受那天雷,白白浪費幾十萬年光陰。
也不知那青丘女君有什麼法子可以幫她渡過劫難,若是可將斷尾還原,她還真的要好好答謝這個救命恩人。
正想着,兩人已到狐狸洞口。
頭戴樹芽子的迷谷已站在離洞口十幾米開外的地方,見着來者親切地上前拱手道:“久不見星君,可是來找小殿下?”
“是有事需要小殿下幫忙,煩請通報。”
“實在抱歉,小殿下近日有事,不便見客,星君請回吧。”樹芽子說的客氣,臉上閃過不自然的神色。
躲在司命身後的小仙娥探出頭,望着幽幽洞口,深紫色的濃濃郁結之氣由裡向外涌出。
“樹芽子,你這洞裡可還有旁人?”
迷谷打量着仙娥,似對剛剛的稱呼不滿,卻沒有過多表現,只清了清嗓子道聲是。
“這是剛來的小仙娥,不太懂規矩。”
司命將她置於身後拱手說道,並小聲叮囑身後的人不要亂說話。
小仙娥沒聽進這囑咐,反倒拎起裙襬,繞過司命往洞裡奔去。
一下來得猝不及防,迷谷和司命還不知怎麼回事,反應過來時,小仙娥的身影正淹沒入洞裡。
迷谷一邊跑一邊喊着不許擅闖,司命亦跟着附和,卻跑得比迷谷還快。
待兩人氣喘吁吁追上,洞府內,女君俯在案桌上,手捂着心口位置,正在劇烈的咳嗽。額間的鳳尾花亦震動着,那花色已不復往昔般光鮮。
“小殿下!”迷谷急忙上前拍背,嘴裡年叨叨:“折顏的藥怎麼總不見好,怎麼辦?”
“一定是你!要不是你不聽勸告衝進來,小殿下也不會突然犯病!”
說着迷谷就要推小仙娥,將她趕出洞府。自家女君都這個樣子了,哪還經得起別的折騰,若不是看在司命星君是小殿下舊識的份上,早已將這兩人趕出青丘。
“別別別,有話好說。”司命打着圓場,將仙娥拉到身後,將她與迷谷之間隔開。
要說這青丘狐狸洞,就屬迷谷最爲護主,換了幾個東荒之帝,依舊是一如既往地忠心。可眼下不適宜起衝突,還有事有求於人呢,司命準備着該要如何說辭,身後的小仙娥突然發話。
“將她帶到房中。”
司命一驚,回頭鄒眉使眼色示意她安靜。
豈料,小仙娥下一句更出乎他意料。
“若想救她,按我說的做!”
小仙娥說話的時候眼裡是毅然的堅決,少有如此認真的表情:“不動手?那就多有得罪了!”說罷,徑直將小殿下扶起往房間裡走去。
迷谷想要阻攔,被她一記眼神給瞪了回去,加上司命的阻止,只能眼睜睜看着小殿下任由一個外人“擺佈”。
房間內,小殿下平躺在榻上,小仙娥正爲其施法,紅色的光照耀在她身上。眉間與心口冒出絲絲紫黑的氣,一點點被紅光吞噬。溫熱的光照在她身上漸覺舒暢,如同丟棄壓在心口的大石,渾身恢復了力氣。
迷迷濛濛間,年輕的女君睜開眼,只認得一片紅光,記憶裡好像在哪裡也見到過。
她張開口虛弱喚道:“帝君。”
半柱香後,仙娥緩緩收起法力,凝視榻上的睡美人,蒼白的皮膚掩蓋了原來的光華,臉頰已輕微凹陷,特別是額間鳳尾花,若不是經她施法,都快成一朵枯萎之花。
她嘆息道:“女娃娃,你這是何苦?”
狐狸洞中大廳,司命放下手中的茶杯:“所以說,小殿下這已經不是一兩天了?”
迷谷如實點頭,順手把茶水添上。
這七百年來,白鳳九經歷了兩次飛昇上仙,以她的修爲本應能承受住天雷的考驗,卻不知爲何每每均以失敗告終,還落下個咳嗽的毛病。雖折顏乃是四海八荒的神醫,這麼多年依舊治不好她這頑疾,只能憑着藥方子緩解一時。
折顏總說她心事太多,青丘的事不必所有親力親爲,鳳九不願意,至於這幾百年間,青丘治理得比白淺在的時候還要好。
“小殿下一定是過於勞累,都怪迷谷沒有照顧好。”迷谷以爲是自己疏忽引起,心裡一直自責。
“樹芽子,你家小殿下可不是勞累成疾。”粉衣裳仙娥走到石桌,順手拿起杯子一飲而盡,司命攔都攔不住。
一杯飲盡,又自顧自地添滿,連飲幾杯後才慢悠悠道:“她那是愁苦鬱結而至,即使是神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自然那些藥房也無法對症。”將手上杯子放下,頓了頓繼續道:“若不是遇見了我,怕是隻會愈來愈嚴重”
這小小仙娥還有這等本事,着實出乎意料之外,也不知道是哪個山頭提攜到哪個宮的仙娥,這回去還需細查,免得出半點差錯,自己丟了官職事小,帝君怪罪下來事大。光想着司命已覺冷汗淋漓,帶她來青丘,果然是太沖動了。
迷谷對仙娥的話抱着懷疑,連折顏都看不好的病症,一個小小仙娥就能藥到病除,莫不是想對自家小殿下不利吧?
越看越越可疑,平白無故冒出來,又平白無故幫小殿下治病,這其中必有貓膩!
趁兩位“不速之客”不備,偷偷調動仙法,附近藤蔓悄然靠近,就等時機備好,一個囫圇捆綁將此二人丟出洞外。
藤蔓滑動在仙娥身後,一點點升起,蓄勢待發。
一聲住手,蔓藤迅速離去。
青衣的神女由房中走出,迷谷急忙迎上去。
“我沒事。”
白鳳九眼神示意自己安好,同時走到司命星君面前微微福身:“不知星君前來,有失遠迎。”
“是小仙打擾了女君。”司命拱手還禮。
“這位是?”白鳳九看着圓臉蛋的小仙娥,倍感熟悉,“你是誰?”
“我……”
靈石沒有父母,也沒有人幫她取過名字,這……
思考片刻,仙娥恭敬回答道:“見過小殿下,我叫碧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