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福地還真是不假,纔來沒多久,白鳳九感覺舒暢了許多,全身心都在拼命吸納,身子逐漸變得輕盈,連精神頭也恢復不少。
走得有些累,兩人尋到一片茂盛的草叢坐下,涼風陣陣吹的好不爽快,碧靈不顧任何形象,四仰八叉躺在了地上。白鳳九打趣道:“你還真是最不像神仙的神仙呢!”碧靈撓撓頭,不好意思坐了起來,正好對上白鳳九的眼神,愣了一會,繼而都笑了出聲。
她笑的時候很好看,眼裡恣意飛揚,格外明麗,額間鳳尾隨着開懷的心情,彷彿愈加紅潤,簡直就快開出一朵花來。
碧靈頭一次見着她的笑顏,一時間竟看呆了。
難怪東華這萬年老鐵樹要開花,如此動人佳麗,一眼便永久惦念在心。
少女脆玲般的笑聲迴盪四周,周圍花花草草的小精靈紛紛探出頭,尋找聲音的來源。幾十萬年了,孤寂的蒼靈之地已許久不曾熱鬧過,也不知道聲音的主人是怎麼進來的。其中一個小花花精靈調皮,飛出了隱藏的草叢,撲棱着薄紗羽翼飛了過去。
陽光披在兩個人影身上,小精靈看不清,揉了揉眼睛,好一會才清楚地見着草地的人,臉馬上刷一下變得慘白,轉身使勁撲棱着翅膀,好幾次撲倒在草葉上,嘴脣哆嗦着發不出聲音。
“是……是外族人!”費盡全身力氣控制,最終將話說完整。
聽聞周邊的精靈倒吸一口冷氣,外族人!!這裡可是禁地,有東華帝君的陣法守住,如今兩個外族人輕而易舉的出現,莫不是陣法已破,那這地下的晦暗豈不是會捲土重來?!
精靈們亂了方寸,急忙四下逃竄,一時間四周微光斂去,風吹起來了。
“變天了。”白鳳九擡頭,天邊幾朵烏雲悄然而至。
碧靈順着看去,好大的烏雲,隱隱閃現出幾道不易擦覺的紫電,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殿下,不如……”話未出口,身後不知道何時出現了輪狀漩渦。
漩渦看起來很深,濃濃的白霧叫人看不清,同時伴隨着莫名的吸力,許多花花草草搖晃着虛弱的根部,很快被捲了進去。
“碧靈,快走!”九條紅狐尾在白鳳九身後散開,她捻了一個決沒有反應,“怎麼會,我的法力呢?”不死心再試了一次,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隨着漩渦的逼近,白鳳九自覺身上的力氣開始一點點往外流失,連自己的仙法都感應不到了。
碧靈在她身後,手死死抱住她的腰,**叉着夾着一棵看起來相對粗壯的樹樁。
這等異象她從未見過,不知道是哪裡出了錯。
漩渦的吸力更大了些,她有些捉不住白鳳九,勉強擡起頭對抗莫名的吸力,漩渦深處,是紅色的霧。
紅色?莫不是?
碧靈吃力地騰出一隻手,試了一下,她的法力還在!沒有半點遲疑,對着她們所在的範圍打出了一個紅暈,瞬間兩人便與漩渦隔離開。
經不起這劇烈的折騰,殷紅的鮮血猛然從白鳳九口中噴出,嚇得碧靈幾乎快哭了,不斷地幫她擦拭,妄想擦乾淨就會好,可是那汩汩的血液極不配合,將她二人的衣衫染得血跡斑斑。
“怎麼辦?”這回她真的慌亂得哭了,好好來一趟爲博美人展開顏,結果成了殺身禍地,她真是該死!
蒼白而纖細的手機撫上她的臉頰,細細擦去道:“別哭了,咳咳,我不怪你。”抵擋不住渾身的虛弱,白鳳九頓了頓深呼吸繼續:“死便死了,沒什麼。只是……”她看向天空,哀愁與不捨填滿眼眶。
她還記得當初以爲帝君要歷劫身歸混沌時,司命說帝君還能活很長久,甚至比她活得還要長久。當時她還覺得自己年紀輕輕,可比得下帝君幾十萬年的歲數。不曾想,司命這算得還是準確的,也好,這樣他便可安安靜靜避世於菩提清境,日後再沒有人會隨意去叨擾。
散開的九尾漸漸垂落下來,她覺得眼皮好重,好想好好睡一覺,哪怕只一會兒,一小會就好。眼臉慢慢闔上時,一個熟悉好聽的聲音傳入耳朵。
是誰?連個好覺都不能讓她睡麼?不滿地微微睜開眼,對上一雙擔憂的深眸。這樣眼睛真好看,像極了她最喜歡的那雙眼睛,那雙看她時冰冷又寵溺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搖晃着喊着她的名字,縷縷銀絲垂落到她眉心和臉頰,她微微閉上眼再睜開一些。
是他?
都說人至將死,能看見的都是心心念唸的人,果然沒錯。唯一遺憾的是,臨終都無法與他告別,只能對着幻影傾訴:“帝君,九兒好想你。”
追隨而來的司命趕到的時候,見着的一幕就是,東華帝君低着頭緊緊抱住懷裡的白鳳九,不斷擦拭她口中涌出的鮮血,銀髮凌亂飛揚,紅光驟現,牢牢將他二人圍住,避免漩渦的吸力。
突如其來的變故,司命一時也亂了陣腳,不知道眼下可以做什麼。
眼前只有小殿下一人,碧靈那個不省心的丫頭去哪了?他使出周身的法力,四下尋找,依舊不得半個人影。
他尋得認真沒留意,周身的白色防護開始漸弱直到若隱若現,距離漩渦比較近,突然嘭的一下,防護破損,司命完全暴露在漩渦入口處。來不及待他反應,整個人已完全跌入漩渦深處。
“司命!”東華帝君怒點一下爆發開,手裡飛出萬丈紅光直對漩渦深處。
風漸漸停止,漩渦也停滯了吸力,一眼深井的入口幽幽泛光,打進去的紅光很快便消失其中。
東華帝君臉色變了變,很快打出第二道光,依舊沉入了深淵。無奈之下,只能邊在原地替白鳳九療傷,邊想辦法救出司命。
且說在深淵內部,空曠如原野,卻始終充斥灰濛濛的霧氣,並且這霧氣吸入後非常不適。司命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
他心想,這是什麼地方,碧靈是不是被捲進來了?萬一是,以她的仙資,是不是就出不去了?哦,不對,現在連他自己都出不去了。那這樣就不算獨自慘死,還有人作伴,還好。
啊,呸,這都是在亂想什麼,必須要活着出去,他堂堂天宮行走的百科全書,還有更多的八卦等待發掘,就此埋沒人才,可是天界大損失。必須要走出去,活着,纔是硬道理!
可兜兜轉轉走了不知多久,依然深處深淵當中,除了法力盡失,更要命的是體力也快流失殆盡,實在沒有力氣再走下去,索性癱坐在地上。
沒想到,天上官員司命星君最後是命喪在一個不知名的深淵,還要是連骨頭都找不到的地方,真是悽悽切切,可悲!
回想一生的過往,爲人兢兢業業,盡責盡守,也不知道下一任接管的,是否能適應帝君的行事作風,是否能好好佈置凡人的氣運,寫出好的戲本。
罷了,罷了,他也操心不來,就這樣等吧,等到最後一次呼吸就好。
想着想着,心裡反倒變得坦然,盤腿坐好,靜靜等待最後的時刻。
靜謐的空間裡,隔絕了外界的所有,輕微的聲響在這裡被無限放大。
緩慢的步伐一步步靠近,他吃力睜開眼,一把素淨的油紙傘映入眼簾,再一下,便昏昏沉沉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