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誠收集到的信息基礎上,我重新在大腦中,構建了周芸芸悲情的前半生。
身爲家裡的獨生女,在天心這個繁華的都市裡,周芸芸也曾有過幸福的童年和飛揚的青春。
直到父親去世,母親病倒之後,她才經人介紹,嫁給了媽媽同事的兒子任強,從此開啓了自己失敗婚姻的大門。
她先是發現,自己丈夫任強竟然是個酒鬼,後來又發現,這個酒鬼,就像大多數酒鬼一樣,還是個暴力狂。
可爲了維持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屈從於命運的安排,以換取這個家庭表面的和順。
她無力擺脫這段強加在她身上的,痛苦的婚姻。
首先是因爲母親的極力反對。
第二是因爲,任強的暴虐和無賴。
一次又一次的隱忍,讓她一再錯失良機。
隨着時間的發展,兒子的出生,她才漸漸發覺,擺脫這段婚姻的成本,是乎變得越來越高,高到她根本想都不敢想。
如果她執意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
那麼,母親會因此而憂心,在王誠的敘述中,周芸芸的母親,顯然是個極爲傳統的女人,這種女人一般視離婚爲女人一生的奇恥大辱。
職業會因此而丟失,以任強的性格,如果周芸芸想要擺脫他,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手,勢必會鬧到單位,讓周芸芸無地自容。
兒子會因此失去父親,這個顯而易見。
而要想保住這一切,只需要犧牲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她自己。
說到底,犧牲了她的人生,可以保全一家人,讓其它人,依然維繫在這個表面幸福的家庭中,每個人都能得到更好的結局,除了她自己。
這大概就是像周芸芸這樣的女人,內心的想法。
在她心裡,一定覺得爲了家犧牲自己十分高尚,可這種犧牲本身卻是卑賤的,讓她時時處處,都有一種想要掙脫的衝動。
兩種矛盾的心態,在她心中彼此糾纏,讓她失去主見,任人擺佈,而又良心難安,夜夜無眠。
我一邊收集着關於周芸芸家庭的一切消息,一邊等着任強再次來找我。
他一定會再來找我,這一點我非常自信。
一個星期之後,在一個星期三的下午,任強掛了我的號,到我診室裡來找我。
儘管我已經提前作好了心理準備,可當他推門進來的時候,還是把我嚇了一跳。
他整個人完全脫了相,才短短七八天沒見,至少蒼老了十歲。
臉色臘黃,整個人也瘦了好大一圈,精神狀態非常差。
這些本來就是肝癌中晚期常見的症狀,我並沒有表現的太過吃驚。
我的平靜,是乎讓他看到了希望。
他昏黃的眼睛裡,閃動着求生的欲 望,手裡拿着一大疊各種檢驗報告和病例本,佝僂着腰,老老實實的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完全沒有了那天的跋扈和囂張。
“狄醫生,你說的沒錯,我得了,肝癌,”他顫抖着說出最後兩個字,全身止不住的哆嗦起來。
越是暴虐成性的人,到了生存的緊要關頭,越是怕得要命。
因爲他們一貫扮演着強者的身份,暴力至上的思維,已經深深的紮根在他們的大腦皮層深處。
他們清楚的知道,自己作惡多端,一旦失去力量,他們就會淪爲,自己以前經常欺負的那些人欺負的對象,會死的很慘。
這一點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如果任強病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