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究竟是什麼鬼東西？”嗆人的味道中除開腥味，還有種說不出的辛辣，李小江通紅的眼中連淚花都快掉出來了。
白木荷、何淼淼更是乾嘔不停，連話都已經說不出，直到再次轉爲內息，才覺得稍好一些。
衛長樂在入內的瞬間便發現不對勁，早就進入內息狀態。
此時見他們三人臉都皺成一團，忍不住翹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看着他們出醜。待到三人徹底平復下來，才由他帶着，邁入黑暗的通道之中。
通道沒有光透入，哪怕將雙眼覆蓋上靈力，亦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兩邊溼冷的石壁內，似乎刻有陣紋，能夠阻擋神識往前延伸，連衛長樂都只能夠看到前方兩丈遠。
一株微弱的丹火，懸浮在衛長樂身前，光芒只能將四人罩住，再也無法穿透更遠處的黑暗。
偶爾掉落的水滴濺入地面水窪，迴音都能在通道中飄蕩許久。
四人一路無話，全神抵抗着越來越濃郁的血氣邪氣，很快到達通道延伸的最深處。
小小的出口透出暗紅的光，衛長樂一步跨出通道，卻又忽然止步，身後三人差點兒撞上去。
待看清眼前究竟是什麼地方，何淼淼三人才口瞪目呆，也與衛長樂一般，不敢再踏出半步。
“嘶...這血池可不是一般的大啊！”李小江愣了好久，才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話來。
衛長樂緊皺着眉，伸手攔住身後幾人，朝後方退了幾步，“這下面有迷神陣引人入內，不要往下看。”
“這裡莫非是白家修煉之地？”
何淼淼見到血池，便想起當年在凡俗遇上的邪修。那人以抽取他人靈根、血液以壯自身，在皇宮設下小血池，正與此處有些相似。
只不過白家這血池，佔據了方圓一里，至於深淺更是無法探得。池中似乎還有各類藥物，纔會產生腥臭刺鼻、令人作嘔的味道。
“多半是了。沿着池邊的路走，對面好像也有一處通道。”
衛長樂說完，率先扶着黏膩巖壁，走上只有一腳寬的小道，示意三人跟上。
何淼淼走在第二位，她個子不高不矮，算不上瘦削單薄，只能緊緊貼在石壁上，一步步走得極爲艱難，而身形高大的衛長樂，更是幾步一停，前行得十分緩慢。
李小江較爲瘦削，與何淼淼的速度相差無幾，而身形嬌小的白木荷，反而行走得更容易些。
巖壁凹凸不平，由於多年血氣浸染，貼上去既黏又滑，一不小心就有掉落血池的風險。
加上他們離血池太近，多多少少都受迷陣影響，眼前總是看到一些心底深處嚮往的畫面，雖不大真實，但也足夠引人分心。
何淼淼在昏暗的血光中，看到了全靈，看到了老頭，看到了沒有臉龐五官的父母，想要將她拉着往下沉。
她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都是幻影，可心中依然有種難言的悲涼。
半透明的幻影，在暗紅的血光中顯得極爲詭異。
何淼淼的腳步不停，背後的溼涼也還能感受得清清楚楚，可是漸漸的，她的心境開始陰鬱，對世間一切都厭惡起來，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前路，是否真的總會見到光明。
她逃出了青琅，是否能夠逃出被塗山氏滅殺的結局？
若逃出了塗山氏魔爪，又可否修煉到化神以上的境界？
而倒了化神以上，她又能如何？
親人已逝，諸天萬界之中，全靈的消息亦是難尋難覓，解決了仇人，可失去的那些也永遠換不回來。
何淼淼眼神有些渙散，腳步像是隻憑着本能般，往前緩緩拖動。
她自然也看不到，後面的李小江、白木荷，早已經落下極遠的距離，正停滯在原地，神色扭曲而恐懼，像是在危機中掙扎。
“速速醒來！”
一道白光衝着何淼淼以及後方二人撲面而來，威壓撞上肉身的微痛，瞬間刺激得三人清醒過來。
何淼淼渙散的眼神再次恢復原樣，才見一道繁複符文，聚在自己頭頂，散發着強大而聖潔的光芒。
“不要去想任何事，更不要擔憂心底執念被陣法引出，否則更容易中招！”
衛長樂嚴肅而堅定的語氣，讓三人有種安心之感。
下方迷神陣乃是三階，白家除開邪功，又以陣法最爲精妙，以他們的修爲根本難以抵抗，這種陣法甚至連普通金丹期，都容易被迷惑住。
但衛長樂卻始終保持清醒，還能在抵抗陣法之餘救助後方幾人，可見其心智難得的強大。
“你們的執念、希望、甚至一切負面情緒，都會被陣法利用。唯有你們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執念，而不是去抵抗，纔再無漏洞可鑽。”
衛長樂的聲音迴盪在整個石洞中，讓昏沉的三人更加清醒了幾分。
何淼淼回想起自己剛剛的所思所想，這才發覺心底深處，似乎並未將一切看淡，而只是隱藏在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地方。
她在領悟《元始道經》時，淺薄領悟、追求的無慾無求、無波無瀾，都根本不是應有的狀態。
至少...那不是屬於她的道。
她所求的，是領悟天地，是一步步走向青雲之上，隨心所欲，卻堅持底線，有所爲有所不爲。而不是一個無情無感、無知無覺的清冷怪物。
拋開執念，固然能夠讓心境平靜一時，可一旦遇上如此精妙的陣法，總會有破綻露出。
唯有如同衛長樂所言，接受執念的存在，接受自身的失誤與缺點，最終才能夠從中脫離出來，真正重獲新生。
正視自身，便要正視得完全。
將執念以及一切缺陷壓在心底，或是徹底拋開遺忘，對她而言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在沒有徹底了卻之前，她的執念亦是自身的一部分。
就如藥老，對外界癡迷到癲狂，卻始終不會邁過最後一條底線，徹底走火入魔。拋開品行，他亦是極爲純粹的人。
所以衛長樂纔會說，他亦是心智堅定之輩，所以當時他才能在陣圖中保持住清醒。
這世間一切本無好壞之分，端看人如何去利用。
執念若利用得當，何嘗不是讓自己前進的動力，想要成爲真正強大的修士，光是學會放下，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