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窘態

她依然望着眼前的美景,可是心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了,往事的那一幕就像是石頭縫隙裡面冒出來的小草一樣,顯得堅決而突兀……

她的腿有一陣子是很疼的,長期的服用着鎮痛藥物,隨着對鎮痛藥物的依賴加深,也加深了失眠的次數。爲了抵禦失眠帶來的痛苦,即使是的炎炎夏日,她也不敢午睡。那一日,正是午休時間,工作室所有的員工還沒有上班,辦公室的內外都安靜得出奇,一旁的小琳也撐着頭打起了瞌睡……

完成了一張圖稿之後,伸伸懶腰,她也打了一個呵欠,晚上失眠,白天就是瞌睡沉沉的樣子,而白天若是休息好了,晚上又是一個失眠的痛苦過程,如此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無奈之下,她只好找一些提起精神的事情去做。

工作室太安靜了,安靜的就像是睡眠的溫牀,實在不適宜在這裡呆着。不忍心打擾做着美夢的小琳,她一個人乘着電梯離開了工作室。

她沒有具體的目標,就是想到人多的地方走走,趕走睡意。

她徑直用輪椅走出大廈,想到了在附近有一個街心公園,那裡的環境還不錯,應該有徐徐吹過來的涼風,終日坐在空調間裡好久沒有吹到自然風了,頃刻間她就有了目的地。

但是天公不作美,剛剛還陽光燦爛,馬上又狂風暴雨了,本想找一個地方躲躲雨,可是附近一些可以避雨的地方入口都不是平坦的,都有很多的階梯,打電話叫小琳送雨傘過來,時間明顯的已經不夠了,幾分鐘以後就被淋成了一個落湯雞。眼看着馬上就要到街心公園了,那裡有很多的大樹,終於可以避雨了,她喜出望外,加快了往前的速度。

雨水打溼的路面很滑,一不留神,輪椅撞到了路邊的綠化樹上,連人帶輪椅滾到泥水裡……她想掙扎着爬起來,可是路面太滑了,那天穿的又是一雙高跟鞋,試了幾次都找不到可以借力的支撐點……雨水、淚水、汗水、迷濛了她的眼睛,自己怎麼這麼無用?難道真的是廢人嗎?沮喪加難過使她放棄了掙扎,跌坐在地上,昂起頭,任由雨水沖刷着她的臉……

“需要我幫忙嗎?”一個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

一看,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停下了一輛紅色的摩托車,因爲雨點造成的聲音很大,秋色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裡糾結着,完全不知道摩托車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你自己不會看嗎?”秋色的心情不好,完全沒有求助的語氣。

好在摩托車上的男人人也不生氣,立即把摩托車熄火,停在一邊,然後幫她把翻倒在地上的輪椅扶起來,再把她抱起來放在輪椅上……

整個過程誰也沒有說話,男人做這些似乎是理所當然的。

做完一切以後,男人才問:“你的手機沒壞吧?”

“壞沒壞跟你有什麼關係。”她的心情跟天氣一樣的惡劣,想起剛纔的窘態被這個男人盡收眼底,滿腹的怨氣就從嘴裡給發泄了出來。

那個男人沒有說話,走到摩托車的旁邊,看來他是準備離開了……

“哎,你等等……”秋色看了看自己渾身上下的泥水,猛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男人仍舊沒有說話,不過他已經站住了。

“能不能帶我去換身衣服?”她的語氣終於軟了一些。

“你腦子沒有壞吧?”男人語氣也冷。一個女孩叫一個男人帶她去換衣服,怎麼想都不合邏輯。

“我什麼都沒有壞,你到底答不答應?”她又耐煩了,剛纔抱着求人的心理才勉強壓抑的怒火又升騰起來。

“不答應。”

“那你怎樣才能答應我?給你一千塊夠不夠?”跌入谷底的心情讓她比平時更加的直接、冷漠和果斷。

“不夠,一萬塊差不多了。”男人的聲音有了些戲弄的味道,使先前的生硬少了不少。

“好,一萬塊就一萬塊。”她的聲音冷得更徹底,貪婪的人她一向都厭惡,不過此刻他的貪婪倒是讓她省了不少事,至少可以少欠一份人情了。

男人愣了一會,說:“到哪裡去換?”

“就那裡吧,只要能穿就行。”她指了指斜對面那家斯蒂凡的專賣店,要到那裡必須經過一個有很多臺階的噴水池。

斯蒂凡賣的全部是女裝,不過那個男人似乎也知道里面的商品價格,“我身上沒有錢。”

他同時也看了看秋色,察覺出她的身上包包都沒有,似乎也沒有錢。

秋色也尷尬的意識到這一點,“你夠窮的。”看看自己白色的長襯衣整個就被泥水給染成了灰灰的,就像是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抹布一樣;絲綢料的直筒褲溼了以後就黏在腿上皺皺巴巴的;還有那溼溼的頭髮經過在地上的一番掙扎以後,肯定是亂七八糟的。目的沒有達到,她不禁想到待會回到工作室讓員工們看見自己的狼狽樣,真的是顏面掃地了,辛辛苦苦維護的尊嚴在這一瞬間就能夠瓦解掉!

“我是窮,可我至少有這個。”男人從口袋裡拿出錢包晃晃,“不過我的錢買不起裡面的那些。”

她不屑的看了這男人一眼,想,他此刻肯定恨自己口袋裡的錢少了,白白的失去賺一萬塊的機會。

“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你不是說能穿就行嗎?我這裡面的錢一定能夠買到你能穿的衣服。但是那個地方比較遠,就看你敢不敢跟我過去了。”

他話裡挑釁味很重,秋色當然不會示弱,“還沒有我不敢去的地方。”

他走過來,又把她抱起來。“你幹什麼?”她有些戒備的問。

“你不打算我推着你的輪椅走過去吧?”

雖然這個戴着頭盔,看不清他的臉,可是從他怪怪的腔調就可以猜測出他的臉上一定掛着自以爲是的笑容。

他把她放在摩托車上,然後把輪椅收起來,綁在了摩托車後面寬寬的保險槓上。馬達聲一響,就像離弦的劍一樣衝了出去,在雨幕裡劃出一道大大的口子……

“你就這麼信任我?不怕我是壞人?”男人說着,故意的拉開t恤的袖子,胳膊上露出一大塊青色的紋身。

“你是壞人嗎?有紋身的就是壞人還需要警察幹什麼?”她反問。她一直喜歡用直覺去判斷事情的好壞,不過,這次是有理論去支持直覺的。剛纔跌倒的那段時間,身邊就經過了三四輛轎車,可是他們都顧着在雨中趕路,誰也沒有停下來。倒是這個男人肯在雨中扶自己一把,就算他不是一個好人,肯在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幫一把,也不會壞到哪裡去!

“哈……”男人爽朗的笑起來。

男人的背也溼透了,可是透過溼衣服傳過來的體溫還是那樣的溫暖,一陣陣的雨風吹過來,她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不自覺的朝那個溫暖的後背靠過去……

二十幾分鍾以後,那個男人把她帶到離海豐路不遠處的一條街道里,這裡的街道不寬,跟工作室所在的市中心是不能夠相比的。但是這裡也很熱鬧,各種各樣的生意都有人做,即使是午休時間,仍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年輕人穿梭在各個店面裡,尤其是那些裝修還算顯目的服裝店,顧客往往有十幾人。

男人帶着她在街道上溜了一遍以後,似乎經過考量以後才帶着她走進一家門面比較大的服裝店裡。這間服裝店規模比別家都要大,營業員也有五六人,一見他們進來就很熱情。她們盯着秋色看了一眼,馬上就判斷出她身上衣服的價值,她們的熱情完全是衝着她身上的衣服來的,能夠穿得起這麼昂貴衣服的人想必是一個有身份的人,在這裡能夠看見有身份的人的機會確實不多,好好伺候着,說不定會帶來一筆大生意。

“你們給這位小姐選一身合適的衣服。”男人取下頭盔說。

這時候,那些營業員的目光馬上就集中在這個男人的臉上了,高聳的鼻樑骨,深邃的目光,濃而上挑的眉峰,立體又性感的薄脣,有棱有角臉龐,刻畫出剛硬的線條來……這個男人真極品!就像是漫畫裡走出來的城市獵人一樣,充滿了野性和俊美相融合的男性魅力。

不只是營業員以欣賞眼光看着他,就是一貫沉穩的秋色也在心裡一驚,這個男人的身材很好,想來也不會醜到哪裡去,可她萬萬沒有想到頭盔裡面是這麼一張極具誘惑力的臉。

看着那些流連那張臉上的目光,她很不舒服,“你們到底賣不賣衣服?”她的這句話總算是把她們拉回了到了正常的狀態。

“小姐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款式?”其中的一個問道。

她們剛纔只是羨慕秋色穿得起名牌,這時就變成妒忌了,妒忌她有這麼一個出色的男朋友。一男一女雙雙出現,他們的關係很容易就被人想象成情侶,儘管秋色還是坐在輪椅上,可是她絕美的容顏和那個男人看起來很登對。

“款式沒有要求,布料柔軟一點,顏色淡雅一點就可以了。”

營業員馬上找來一件白色的雪紡裙,這個顏色的選擇是根據她身上那件白色的長襯衫而做出的決定。款式很簡短,無領無袖,胸口有一朵同一布料做成的花形裝飾,中間有一條皮革質地的腰帶。雖然做工和布料都無法達到上乘,可是將就着穿還是可以的。

“就這件了。”反正也只是暫時的穿穿,放低要求就變成沒有要求了。

營業員過來推着她進更衣室,她回過頭來對那個男人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你可不要溜了。”

男人揮揮手,示意她快點進去,“我不是犯人,用不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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