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女人果然個個身懷絕技, 舞技不凡。
那我該怎麼辦?裝病?逃走?隱身?似乎這些都不可行。話說我這是過來湊什麼熱鬧,自己在小屋裡熱兩杯小酒,弄兩個小菜暖和暖和身子不就得了, 這下可好。
如果說跳她們那種繁瑣的舞那可真是要將我難住了, 我最爲擅長的也就是練了足有半年之久的“月錦繡”, 可那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過了這麼長時間沒跳過怕是早忘了, 就算有模糊的段子還記得, 恐怕也是連不起來了的,畢竟跳舞這個東西我從一開始就很生疏。當初如果不是局勢所迫,怎麼可能練的那麼勤快。
還有曲子, 曲子即使會唱那也是經常不着邊際,記得小如在的時候聽我唱曲總能憋出內傷, 所以我一般情況下不會大開金口。
可總不能耍一套拳法吧, 野人知道我會兩手, 說不定還真是個好想法,可是這穿着這裙子似的衣服, 不被笑死纔怪呢。
逃跑,那是更不可能的事情,因爲就要輪到我了,怪只怪自己太過眼饞,應該在宣佈表演節目的時候就逃掉纔對。裝病, 怎麼可能, 我這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 怎麼看都不會是個疾病纏身的主。
臺上表演的這位小美人眼看馬上就要落幕, 可我這對付方法至今還懸在這半空中。不禁端起酒杯大口大口的猛喝, 心想着乾脆醉了了事。可轉念又想,如果我醉了的話指不定會幹出些什麼出格的事, 我不是那種喜歡嶄露頭角的人,所以這個——還是省省吧!
對了!
之前師兄不是教過我一套“亂世步伐”不是,那個步子看上去很簡單,可是要有好強的功底才能夠做到的。因爲要纏上高高的木樁,然後不停的踏地變換聲響,那音色聽起來還要足夠的悅耳,也就是不停的踩地發出聲響,力道恰到好處,姿勢就全靠自己隨意擺動了。那個步子是練腿力的,這些個人定然不懂,何不拿來表演一番。剛好我穿了這麼高的宮靴,踩起來效果應該還不錯吧!想起了這宮靴,第一次穿時還把我狠狠的給摔了一跤,不過沒被人給瞧見,煙翠進來之時我已經站起了身在拍打整理衣服了!若真的被看到,怕是我這臉都丟大了。
我望了眼手中的酒杯,於是忙向後給煙翠要了一條手絹。我將靴子將要挨着地面的地方用手絹各自繫上了一隻酒杯,因爲腿力不如以前,成敗與否今天全靠它了,算是避免自己出醜的工具了。
酒杯碰地的聲音,聽起來應該很有感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如果杯子夠結實的話。
不過即使出了意外,即使杯子真的不夠結實,此刻也已經沒有了迴轉的餘地。因爲佛狸身邊的那個公公,此刻正扯着喉嚨喊來着:
“輪到誰了?趕緊的,不要掃了大家的興。”
我起身向前,對那高高在上的人鞠了一躬。頓覺禮節有誤,忙兩手合起移向右邊屈膝行禮。一上來就出差錯,真的不是個好兆頭。不過我又自我安慰道:這麼多的女人他都看過了,想必到了我這裡,應該也累了,剛剛的小失禮只需他的一個閃神而已。再說,我在他的眼裡,應該還從來都沒有做過一件合禮數的事吧!
我站直了身子,看向那擁有狼般眼眸的男子,兩腳分別向地面輕跺了一下,砰砰——兩聲,音色聽起來很是不錯,可是爲什麼大家都笑了,再一想我頓覺臉紅,這一舉動甚至引得那皇上身邊的公公都捂着嘴巴想笑不敢笑的樣子。
再看看他,那是什麼表情?怎麼感覺像是吃了老鼠屎似的。
大家果然好不賞臉!
但是!舞總該跳完的,雖然比不上她們的繁瑣,比不上她們的精湛,更加比不上她們的嫺熟和曲線玲瓏,但是誰都比不上我的新穎。
我不管他們都如何的反應,繼續又向地面踏了兩下,好長時間沒練過都沒有感覺了,要先試試腳才行。這個步子,但看起來簡單,做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靈活度要把握的很好,聲音是一大特色。
就在我連踏好幾聲地以便找感覺找思路的時候,那公公突然開口說道:“請美人抓緊時間獻藝,供大家欣賞。”
“我正在表演啊!”
真是敗給了自己這個脫口而出的毛病,我應該說思考舞步纔是的。
只聽我這句話剛說出去下面的人就實在忍不住笑做了一團,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局面,笑柄的這頂大檐帽我今天怕是要戴定了。不過,出乎意外的是他居然也笑了。
果然是溴大了!
不管了,既然開始了,就應該跳下去纔是。笑吧,就讓他們盡情的笑吧!
我將腳不斷的踏向地面,一聲接着一聲,慢慢的找到了一絲感覺。於是開始雙手懷臂,雙眼盯向高高在上的男人不停地將腳踏向地面,彷彿每下都踏到了他的臉上一般,很是痛快和泄憤。憤怒我的不幸皆由他而生,憤怒他親手毀掉了我千金小姐生活的幸福,憤怒讓我被迫捲入戰爭,憤怒自己愛上了月離,卻——
和親遠嫁,對面不識,捲入戰爭,身不由己,我步步小心,無把握之事從來不做。小心翼翼隱藏身份,步步爲營保全自身,我經歷了從未經歷過的繁雜世事。
初進檀府,初見爹爹,我就發誓,一定要做個讓他滿意的女兒。但是一切總是那麼的出人意料,我輾轉良久竟然處在了這種境地。
可是,當停下思緒發現,一連串的不幸皆與這個高高在上的、此刻我緊緊盯視的這個男子有關,若說沒有憤怒,那是不可能的。
我雙腳踏地的聲音越來越有節奏感,下面也變的越來越安靜。
慢慢的,我的腳開始變換一些花樣,前後踏,左右踏,交叉着踏,如此可以鍛鍊小腿及大腿部個方面的力量。衣服也隨着我腳步開始飄動,翩飛起來。我開始閉上了眼睛,想象着在這裡所擁有的每一個快樂日子,想着曾與我有過交集的那些朋友們,在一起大笑,一起歌唱,一起喝酒,一起吃肉的日子,我還想起了遠在南方健康城中的爹爹。
一舞結束,我伸開雙臂,右腳向前踏一步彎身以示結束。此刻很安靜,周圍的女人們再沒有了剛開始的壓低的嘲笑聲響,我看着的那個男人也沒坐任何聲響。
好奇怪的氣氛!
我走到座位邊將手絹解開遞於煙翠手中,兩個可憐的酒杯此刻已經遍體鱗傷。
“姑娘你怎麼哭了?”煙翠接過手絹看向我道。
哭?怎麼可能!
我將手抹向我的臉頰,什麼時候,眼淚如珠串,掛滿了臉龐。我說氣氛怎麼如此詭異,原來是自己的問題,真是失敗的應該大加讚揚。
“沒事,大概是剛剛的風迷了眼睛吧!”我笑了笑轉身做好開始看接下來的表演,開始一口一口不斷的喝着酒,還一邊聽煙翠不停的嘮叨着我的表演是多麼的奇怪,但是卻非常的好看之類的話。
深夜月圓,皇上佛狸興味索索的宣告了年夜歌舞結束。大家也各自回了各自的住處,一夜喧囂最終還是一室冷清。
天華殿內
佛狸翻轉着身子,此時他並沒有入睡,而是在想着一些事情。他的腦海中不斷的顯現着一個女子的模樣,從第一次戰場上從他馬蹄之下奪命而出,再到第二次與他靈活周旋最終逃出生天,還有她身受重傷落馬被俘。看起來如此柔弱的女子,卻有着如此強大的力量,第一次見這麼強悍的女子,面對他時毫無懼色,不知禮數,語言直爽。身受數鞭可以面不改色,奄奄一息亦不向人低頭,敢於在宮妃面前與小小丫鬟互演雙簧,卻又在衣服被撕破的時候猝然失色。這是個什麼樣的女子,她究竟有着什麼樣的故事,她可以任由大家嘲笑處驚不變。
好奇妙的用腳踏出的舞步,第一次發現跳舞也可以用耳朵聽的,還如此的悅耳動聽,可她又因何淚流滿面。
難道這一切都是她的高超演技,不過是吸引自己的目光而已?
如果真的如自己所願的她開始出招滿足自己的好奇,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反倒不敢也不想去相信自己的想法了……
佛狸翻身而起,走出門外,沒有讓任何人跟從。光潔的月光灑在這年輕帝王的身上,孤高而清冷。簾風閣,那裡看起來好亮,屋內已沒有燭火想必是睡下了。
這裡怎麼扯了這麼多的繩子,而且上面還掛了那麼多的紙條。佛狸撕下一張看到上面畫着一個奇怪的東西,是豬麼?怎麼看起來如此的可愛。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每一張紙條上都畫着不同的東西,這些動物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愛了,他不禁低下頭輕笑起來。周邊還開滿了花,走近才知道原來是布質的。
旁邊還有些什麼,但是他不敢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