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天氣果然是比不得南方的溫暖, 身在屋內我居然很不適應的凍了手指,這種情況只是在行軍之時纔會有的,看來雖只是一年多, 我的身子卻是變了呢。
簾風閣這房屋陳設雖還是舊貌, 可這院子裡的花草還有我精心擺置的盆景已不復存在, 代替它們的是一大片翠綠的竹葉青和一面假山。微風拂過片片綠葉, 盪漾着沙沙的聲響, 彷彿初生的幼鳥一般。我走過剛剛一直沉浸在陽光沐浴下的地方,慢步走向那片竹林。伸手接住飄飛過來的一片有些微黃的竹葉,湊上去嗅了嗅, 有股淡雅青澀的味道。雖沒有喝過這竹葉泡的茶水,但單從這味道想來泡着也不錯, 不禁用另一隻手輕輕拿起含入了口內並擡頭望向這明媚的日光, 彷彿嚼着一口的溫暖, 不忍輕放。
轉過身,那是一面高高的假山, 凹凸不平的表面彰顯着它途徑的歲月。我在想着時光是如何的一位巧匠,竟有如此的妙手。遠方是幾隻歡樂紛飛的小鳥,不時的還會傳來幾聲空靈的叫聲,讓心隨之飛翔。前面是一條翩飛的絲帶,還有被風吹過翻飛的衣角。
不知不覺我已與他相視良久了。
“膽子可真是大了, 以前還知道禮節, 如今倒是一併省了。看來——朕果然如她們說的那樣將你寵的緊呢!”他今日的一身素衣打扮還是第一次見, 韻味雅緻, 很是斯文。“皇上萬福!”我忙欠身請安“皇上今日怎如此清閒, 記起了這簾風閣?”
“嘴也變叼了,‘我’——”他這是在咬文嚼字呢。
“妾身知錯!”我忙改口, 雖然以我目前的身份來看,任何人都不敢小覷,可是該有的禮節還是要有的,不然這高處不勝寒,是很容易讓有心之人說東道西的。
他移步走向這邊,宮裡人都道我得寵,但自從那天回來我與他還從沒單獨相處過,所以他這一步一步的走來,有種踏在心上的不適。
我有些不適應他呼在臉上如此溫熱的氣息,是我穿的太過厚實了麼,爲什麼會有明顯的汗意。
“我——”他的脣瓣好涼,涼涼的貼上了我的,似是有些消暑的功效讓人慾罷不能。我的身體已不由我,被禁錮在一具寬大的胸膛之內,不能夠呼吸了,是那翩飛竹葉攜走了麼?
這奪魂的情/事,原來會如此的磨人,我的脣邊生滿了一片薄荷清香,擾亂了整宿的時光……
如今想起幾日前的那一幕,內心依然不能夠平復。是第一次的緣由吧,我總是這樣告誡着自己,因爲是第一次,所以纔會這麼持久的難以忘懷。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自己爲何心狂跳不止,因爲當初月離曾那麼親密的將我緊摟在懷裡,那顆心也只似微風拂過。如此攜走呼吸般的波濤洶涌,還是初次吧!
我想,是不是太過於懼怕他了,還是——
“姑娘,洗下臉吧。”我從清早起牀一直坐在窗邊發呆到現在,思索着這後宮生活的百無聊賴。如今的我孤單影只,一個不慎將會跌入谷底,所以我應該有自己的親信才行。也就是我應該有自己的勢力,讓一些想要加害我的人有心無力。
將臉映入木盆之中,裡面是一個宮裝優雅的女子,沒有鐵刀戰甲,沒有凍瘡毀容,沒有髮絲凌亂,沒有髒污不堪,如此的高貴端莊,風姿卓越。吃穿一應皆是上乘,不用勞動吃苦受累,事事有人侍候。可惜了——
可惜了……
我想散散心,於是隨着煙翠來到了一處有花有草有水的地方。這裡應是王庭公園之類吧,有幽深的小徑,還有開闊的草地。我喜歡生長在草叢中的小花,花兒有大片的草映襯着才叫漂亮。蹲下身摘下幾朵捧於胸前輕嗅,有種說不出的香味,這裡雖及不上廣闊的漠北草原,但生的如此已經很難得了。看着飛舞的蝴蝶,看着叢叢的小花,將手中的也一併拋向空中。好久視野沒有這麼的開闊過了,不禁讚歎:“飛花似夢,往事如風!”
煙翠也興高采烈的輕踩着草地蹦蹦跳跳,不遠處一方水池旁邊不知是誰種了幾株美人蕉,與這片草地很不相宜。只見煙翠小跑向那些花兒,摘下幾朵豔麗的夾雜在了小野花之中。但我看來好似依然不若那些個小花漂亮。
“姐姐要是喜歡,這些花全部送你好了!”
我扭過身看到竟是幾日前有過一面之緣的他口中的沁兒。聽她們都說赫連雪慧被禁了足,不能夠出來,別人也見不到。
他曾經那麼那麼的喜歡着的雪慧,就這樣開始被人一點一點的淡忘。我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但不論什麼緣由都是不可原諒的。赫連雪慧一輩子最美好的時光都耗在了他的身上,他這樣的對待終究是不對的。同樣的道理,後宮裡的每一個女子都是可悲的,同我一樣。
“妹妹今日好有興致,姐姐那裡有上好的鐵觀音,妹妹到我那裡小坐一下如何?”
“姐姐盛情,妹妹哪有不聽的道理。就隨了姐姐的心意!”
這位沁兒姑娘是那種心直口快的人,單從第一面的時候就可以瞭解到。看上去沒有什麼心思,單純沒有心計,或許這就是討他歡心的原因吧!
“妹妹走這邊。”
金華室富麗堂皇,堪比皇上的寢宮。這樣的浮華雖不討我喜歡,但是我卻需要這樣的華麗來撐起我的步履。
“煙翠,給沁兒妹妹泡上一壺上好的鐵觀音。”
我轉臉復又向沁兒說道:“這鐵觀音不比尋常的那種,我自小對茶水沒有過通透的琢磨,也不知道好壞,直道是能夠解渴就行。可是前幾日煙翠給我泡了這個來喝,竟是連我這個不懂茶的人都感覺很是甘醇好喝,所以定然是極好的東西了。妹妹嚐嚐看。”
很快煙翠就將茶水泡好端了上來。
“姐姐都如此說了,那沁兒要好好的嚐嚐纔是。”說着她端起一杯茶水一飲而盡。
我不禁莞爾,原來我們是同道中人。
茶,需小口慢慢的品。她同我一樣大口大口的如口渴飲水般,可想而知,茶藝她也是不懂的。
“妹妹,好喝麼?”
“嗯!好喝,姐姐哪來的如此好的東西?”
“這是——”
“這是煙翠幾日前向蘇荷園的鐘美人那裡討來的。”我瞧了煙翠一眼,示意她不要多嘴。我知道煙翠是想要炫耀來着,但是如若我想要誠心交友,就應該多爲她的心思着想。
“鍾美人,就是那個整日不出門半步,只知道作畫品茶的的鐘美人麼?”
聽她這麼說,看來鍾美人在這後宮之中也並非無人曉知。
“對,鍾妹妹整日以茶爲友。”不知品的是茶,還是深深的寂寞。
“我那裡有上好的竹葉青,如果姐姐喜歡,妹妹遣人送過來些給姐姐品嚐可好。”沁兒將茶水喝了個透徹,擡頭向我說道。
“妹妹有心,我在這裡就先謝謝了。”
“皇上駕到!”
當我們兩個不動茶道的門外漢正聊茶道聊的津津有味的時候,那個從未踏足我金華室半步的男人今天奇蹟般的降臨了。
沁兒起身相迎,剛沒走幾步竟是一頭栽倒在了門欄上。而那個所謂的將我寵上天的男人此刻恰好趕到,然而沁兒此刻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我承認自己並非單純的想要請吃茶,而是想要知道她在後宮之中都與誰最爲交好,但是加害這個心思是從未有過的,況且,這是多麼愚蠢的行爲。
到底這一切只是個巧合,還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這茶是皇上親自賞賜的,中間經手的就是那些個太監丫鬟了。
不對!
這毒定然是剛剛下的,我們同飲用一壺茶,爲何單單她出了事!難道——
“檀長君!這就是你請朕來看的好戲麼?”
他抱起沁兒快速離去,口中焦急的喊着太醫,而我還處於一片茫然之中。如果他稍微的瞭解我一點,就可以知道,我是從不會遣人去請他前來。如果想那樣,怎會等到這個時候。
我是最不會強迫別人做事的,可惜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