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國內, 我纔打開手機,想試着聯繫一下朋友,卻不確定手機號碼還能不能使用。我有些忐忑地撥了電話號碼, 那邊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天嫵, 你總算打電話了。”湮婷婷的口氣有驚喜更有憤怒:“你現在在哪裡?我們都快急死了, 當初你給我們發了一兩封郵件就銷聲匿跡。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很擔心你啊?”
一連串的問題讓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好久, 我說:“婷婷, 對不起啊,不過,我差不多也算很經常地給你發郵件了吧。”
湮婷婷的聲音十分不滿:“一個月一封, 那叫做經常?”
我聽了,在電話那頭解釋:“婷婷, 非洲那邊的互聯網並沒有很普及, 一個月一封差不多已經做到我的極限了。”
婷婷聽了笑了起來, 又問道:“天嫵,那你什麼時候回蓉城?”
“我可能暫時不會回蓉城。”
“什麼!”演婷婷在那邊驚訝得大叫:“爲什麼!我剛纔跟你說的那些話都白說了嗎?”
我忙解釋:“婷婷, 我想一個人去旅遊一下,去看看國內的一些我沒有去過的地方。”
“天嫵,你都旅遊那麼久了。你不想我,也想迪迪吧,他可是你的寶貝兒子啊。”
我涌起一絲愧疚, 好久才說:“婷婷, 這次之後, 我保證我一直呆在蓉城, 怎麼樣?”
電話那邊沉默了好久, 彷彿是在思考:“天嫵,限你一個月時間, 如果一個月時間,你還沒有回來,我就發動全國各地的龍翔酒店的人尋找你。”
“婷婷,你居然威脅我!”
那邊不爲所動:“我不管,而且,待會我就會跟我那個死腦筋的弟弟說。你不知道,這一年你不在身邊,他都憔悴了好多。所以我不確定,他如果知道你在國內卻不肯回蓉城會有什麼行動。反正,到時候不要我出面,你也逃不了的。”
“婷婷——”我輕輕地喚了她一聲:“別這樣啦。”
“天嫵,你別跟我撒嬌,沒有用的。”湮婷婷完全不爲所動。
我聽了,終於笑了起來。這一笑,讓我心中原來的悲傷,也漸漸地消散。
掛了電話,我來到機場的休息室,用電腦,把全國各地的景點選了一選,忽然覺得很想去陽朔。
那是我一直沒有去過的地方。原來巫子西喜歡畫畫,經常全國各地的跑,那時候我總是問他,最喜歡哪一個地方,有好幾年,排名第一的都是雲南麗江。
可是,到了某一年,忽然第一名就變成了廣西陽朔。他還總是跟我說,陽朔有最美的河,最清秀的山,還有最好玩的酒吧。那時候,我都沒有想到巫子西是未成年,不能進出酒吧。可是那些話卻真的讓我聽的癢癢的。
於是,思前想後,我第一站便選擇了這個地方,在機場就定了一張去陽朔的機票。
當天晚上到了陽朔,我去賓館休息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醒來,便開始了行程。
陽朔真是風景秀麗。白天我去灕江上轉了一圈,晚上就去了那裡最有名的酒吧一條街。一個人的旅行有利有弊。不太好的地方,就是吃飯,逛街都一個人,連照相也找不到一個人和自己合照。在非洲的時候,身邊都是和自己不同種族的人,所以,一個人也不會覺得太另類。可是,回到國內,身邊圍繞着黑頭髮黃皮膚的人,一個人,就顯得太孤單。
當然,好的地方也比較明顯,比如說,我現在一個人在酒吧喝酒,就有一個人要爲我付帳。我擺擺手,自己掏錢把鈔票放在吧檯上,然後瀟灑地走了出去。
當時我身體已經有一點搖晃,覺得已經有一些喝多了。我走的不穩,心裡倒是明白的很,剛剛,算是剛結束第五家酒吧,也就是第五杯馬天尼下肚。
進了第六家酒吧,我往吧檯上一坐,正要點酒,忽然一個人坐在了我的旁邊。我側頭一看,不知道是我眼花還是怎麼的,我越看這個人越覺得像我的繼子湮明。不過我馬上又搖了搖頭,他絕對不可能知道我在陽朔的。而且,即使十萬分之一的機會他知道了,他又怎麼可能有時間來陽朔的酒吧喝酒?
我於是繼續低下頭喝着我的馬天尼,去總覺得旁邊這個人在不時的關注者我。我心裡有一絲不愉快,於是站起來想走人,忽然頭一陣暈,腳步不穩,倒在了旁邊的人的身上。
也許是太醉,太累,或者太心痛的緣故,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任那個人的摟着我。雖然暈沉,卻仍然記得那個人把我抱在懷裡,過了好久,他小心地把我放在牀上。我忽然有些難受,抓着正想離開的他大哭起來,哭得我昏天黑地。他卻輕輕地拍着我的背,哄我入睡。
第二天醒來,我依然覺得迷迷糊糊,卻感覺旁邊有人在。我猛地坐起,揉了揉眼睛,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那個人坐在牀邊,沒有微笑,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終於大驚起來,昨天那個人,不是像湮明,就是湮明。
直到他跟我打招呼,我才知道我真的沒有看錯人。而且也根本忘記了回話,心裡卻在不停地翻騰,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平時話很少的湮明這個時候卻開口說話了:“爲什麼這麼久纔回來?”語氣出奇地嚴肅無比。
我甩了甩頭,清醒了一下,沒有回答,問道:“你怎麼找到我的?”
湮明卻爬了起來,坐在牀邊,卻反過頭去,不看我,又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有些愣,好半天才大膽設想,這個貴公子,龍翔酒店的總裁,是不是在和我嘔氣啊?
我心裡嘆了一聲,說:“湮明,我就是覺得,人生中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完成,而且,錯過了這個時候,就不知道還有什麼時間能去做了,所以才留在了那裡一段時間。”
湮明轉過頭來,語氣緩和了一些,問道:“那你覺得現在你都做到了嗎?”
“差不多了。”我點點頭,想了想,又說:“湮明,也謝謝你,一直這樣幫助我們。”
湮明聽了,卻沒有接話,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好久,湮明忽然說:“天嫵,你真的不記得我們曾經見過面嗎?”
我沒有想到他會忽然說這個,只是搖搖頭。不知道是我記憶還沒有恢復還是什麼原因,我始終在我的記憶中找不到湮明的影子。
“你真的不記得你在歐洲的時候曾經拖着一個小孩逛了不知道多少條街道,買蝦餃?”
啊?我愣愣地看着湮明。
湮明接着無奈地說:“結果還是沒有買到。”
湮明緩緩地說:“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意大利的披薩。”
原來如此!
那好像是十二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湮明剛到歐洲沒有多久。他當時是被湮龍送到歐洲學習,但是剛到歐洲的他卻由於不喜歡學校的氛圍而經常逃課。逃課之後呢,又喜歡到各處去玩。他一次去了意大利的披薩,在那裡,遇見了在一家名叫天堂餐館打工的我。
我也在努力回想。那時候,我也正爲了找尋巫子西而在歐洲遊蕩,因爲資金緊張,於是在很多地方打過工,但是時間都不長。最長的,就在意大利披薩的一家咖啡館打工。可是,那時候,客人那麼多,我怎麼記得每個人的樣子?而且,爲什麼湮明會這麼記得我?我問湮明。
湮明又提醒我:“你還記得你那時候收留的一個流浪的小孩嗎?”
流浪的小孩。我記起來了。當時我還以爲他是一個無家可歸的孩子,於是讓他在我的小破屋住了幾天。
可是,我靠近湮明,看了看他,說:“我記得那個小孩跟你一點也不像啊。”
湮明笑笑,說:“我當時只有十三歲,怎麼可能和現在一模一樣?”
他接着又說:“那時候你還是短髮,皮膚也白白的。每天晚上你沒事做,也總是在跟我說你再找你喜歡的人,可是怎麼也找不到。”
我忽然覺得尷尬。
誰知道他又說:“那個人,就是巫子西吧。”
我看着他,問:“你怎麼知道?”
他卻沒有再回答。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問:“那你再說說我們是怎麼在非洲碰的面?”
“那是我十九歲去非洲的時候。”
我掐指算了一算,那時候我剛好二十四。當時,我爲了尋找穆塔在非洲呆了兩年,在那邊做志願者的工作。
湮明告訴我,那時候他和他的隊員在沙漠露營的時候,受到了沙漠風暴。所有隊員幾乎危在旦夕。最後他和幾個隊員九死一生,被我們救醒。其實那時候,他開始沒有太認出我。因爲那時候我的皮膚被曬得黑,而且頭髮也變得很長。但是,只要我一說話,他就記起了這個聲音。
湮明又背過身去,聲音又一絲憤憤地:“天嫵,爲什麼你記得那麼多別人的事情,可是我的事情,卻總是不記得?”
我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
“天嫵,當這麼多年後,再次看見你。你又變了。皮膚變回原來的白皙,頭髮也長長的。我當時真的不太相信他自己的運氣,居然還能遇到你。可是你卻真的是那個人。即使知道你是我的繼母,我仍然使高興的。”湮明的聲音很輕:“所以,天嫵,不要再這樣一聲不響地就消息了,好不好?”
他的話,誠懇而傷感,我想不出任何理由去拒絕。於是,在我的點頭答應的同時,我在陽朔短短兩天的行程也提前結束了。
當天,我就被湮明帶回了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