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買了多少?”
顧洋的敗家又一次刷新了家裡人的認知, 米雪端着熱茶,看三兄弟把小山一樣的豬肉搬進廚房。
“這是有客人來了?”
顧洋老早就注意到門口停着及其騷包的兩盞小轎子,均是大紅大紫, 這纔有此一問。
“這個……”
米雪面上有些躊躇, 端着托盤的手指收緊。
“三弟, 你先別生氣啊, 聽我給你說……”
“堂上坐着的兩個, 聽說是鎮裡最有名的媒婆,劉婆婆和徐姑姑,是來……”
米雪端着熱茶, 站在顧洋麪前,隱蔽的擋住門口, 他怕顧洋直接進去吵鬧一番, 得罪了媒婆可不是什麼好事。
什麼人都有一個圈子, 圈子裡都有領頭羊,得罪了領頭羊就是得罪了整個圈子。而徐姑姑和劉婆婆就是飛狐郡媒婆界的領頭羊, 若是得罪了他們,家裡孩子的親事可就不好辦了,畢竟這個時候結婚是雙盲規則,好壞全憑媒婆一張嘴。
“是來給餘多說親的?”
顧洋眉頭一挑,這也來的忒快了點兒吧, 他們到家滿打滿算兩個時辰撐死, 這就找上門了?難道這媒婆都長了一副狗鼻子?
“不止……”
“不止?”
顧洋想了一圈, 也沒有想到家裡還有適婚的男子, 難道是他?
“不是我吧?難道真的有人想守活寡?”
顧洋有些詫異的指着自己。
“你先被髮火兒, 聽我給你說。”
索性米雪也顧不得上茶,讓顧海端進去就把事情的始末一本一眼告訴顧洋,
雖然來的是兩個媒婆,但是說的是一家的親事。
飛狐郡前任首富秦老爺,雖然富甲一方,膝下只有兩個女兒,美妾無數,也沒有再添丁,秦老爺諾大的家業自然是不想落在外姓人手裡,兩個女兒自然都是招了上門女婿。
大女兒如今芳齡二十四,膝下只有一女兒,上門女婿是一窮舉子,家境貧寒,被錢家看中,一步登天,一夜從拔毛草雞成了鳳凰男,本是謙謙君子少年郎,終是在榮華富貴面前迷了眼,胸中鴻鵠之志被銅臭浸染,變得臭不可聞。
本來也算的上是夫妻和睦,可上門女婿都有一個逃不掉厄運:外界的風言風語,以及卑微到塵土裡的玻璃心。
窮舉子慢慢認爲是錢家阻隔了他平步青雲的夢想,桎梏了他在學術上的進步,逐漸把這種情緒報復在大小姐身上,養在深閨的女子,從小被教導着三從四德,出嫁從夫,只能生生受着。
白天錢家大姑爺是謙謙君子,到了夜晚脫下虛僞的外衣,在秦凝兒身上施展□□,不斷折辱她。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秦凝兒的委屈被女兒撞見,直接告訴錢老爺,錢老爺自然是不相信,以爲是童言無忌,狐疑着跟着小孫女夜訪,這才撞破此等禽獸行徑。
過了午夜十二點,灰姑娘的水晶鞋就會消失,變爲灰溜溜的女僕,從前首富看中的姑爺,到那個一身素衣的窮舉子,也只不過是一夜之間。
秦老爺自然讓他在飛狐郡混不下去,後來聽說好像是死在趕考的路上,已經無從考證了。
秦凝兒受到打擊,要出家爲尼,一聲陪伴青燈古佛,錢老爺一生只有兩女,恨不得捧在手心,含在嘴裡,怎麼可能會同意?可是女兒的婚事是自己一手操辦,到底是對女兒存了歉意,秦老爺只能依了秦凝兒的意思,不再嫁人。
偏偏這時候和飛狐郡此時第一首富‘來客居’有着千絲萬縷聯繫的顧洋進入了他的視線,而且是個“天殘”!不能人道。
他終究是老了,不能守護女兒一輩子,顧洋在他看來是個不錯的選擇,他也仔仔細細調查了一番,把顧洋祖宗十八代都翻了一遍,雖然父親一輩兒有些失德,可是顧洋這孩子不錯,有情有義,更重要的是,和‘來客居’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據他所知,‘來客居’的背後可是一位隻手遮天的大人物!
和女兒千般商量,秦凝兒終於是鬆了口,答應了,這纔有了上面這一幕。
秦老爺小女兒秦霜,年芳十六,已經到了出閣的年紀,半年前和餘多驚鴻一瞥,鮮衣怒馬,過人的風姿讓秦霜過目不忘,罌粟一樣紮根發芽,少女懷春,讓這份喜歡逐漸發酵,經過時間的陳釀,最終到情根深種,不能自拔……
有了大女兒的前車之鑑,秦老爺現在也有些崇尚“自由戀愛”,可是餘多卻怎麼也查不到,十六歲之後的十年如同一張白紙一樣,足以說明餘多同樣深不可測,做出說親的這個決定他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這纔有了兩位媒婆上門一事。
還能這麼玩兒?
這都是什麼事兒!把他當做回收站了不成?
顧洋氣樂了,雙手抹了一把臉,擡腳就要進門。
“哎,三弟,我可先和你說好了啊,可不能發火兒!好好說話,咱們家裡孩子的親事可還沒着落呢,以後都要用的到,你可不能把人給我開罪了!”
原本的顧家是沒有資格請“高級”媒婆的,頂多讓鄰居嬸子說一嘴,現在不一樣了,有顧洋這麼有頭有臉的叔叔,她們家的孩子想要尋個好親事不是難事,這兒女的親事,可是當孃的眼珠子,馬虎不得。
顧洋擺擺手示意他明瞭,米雪還是不放心,亦步亦趨的跟了過去。
堂屋是簡約風,沒有用紫黑色沉重色調的羅漢竹,選用的是淺淺淡淡的湘妃竹,佈置的也很素雅,周正而不張揚,很符合顧洋的心意。
堂上兩位穿紅戴綠,頭上分別彆着桃花和牡丹的兩位知名媒婆看到正主進來,連忙起身,畢竟秦老爺看中的人,可不是那些小門小戶,不是她們能拿捏給臉色看的。
韓淼還算得體的應付着兩位媒婆,雖然沒露怯,也說不上迎刃有餘,額頭微微冒汗,一直用“雖父母不在,可是三哥的親事還要他自己同意才行,至於餘大哥,更是沒有她插手的道理”,任憑媒婆口水耗幹,也沒有被花言巧語迷惑的頭腦發昏,看到顧洋進來就像看到救星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人能不能做媒婆從一出生就是註定了的,這兩位名媒婆,臉上都有一顆碩大的媒人痣,就連長相也有幾分相似。
看到內廷裡沒有餘多,顧洋鬆了一口氣。
媒婆口燦蓮花,接力一樣,把秦家的兩位女兒誇得花朵一般,當真是“此女只應天上有”,顧洋娶到就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絕口不提米雪告訴他的半點“內幕”。
其實想想,顧洋還是很佩服“家庭婦女”這個羣體,足不出戶,國家大事她漠不關心,八卦信手拈來,頭頭是道。
顧洋委婉的謝絕了媒婆的意思,把自己貶低到了塵埃裡,言稱配不上秦家小姐,無意高攀。
媒婆絲毫不喪氣,好事多磨,尤其是這麼大的人家,她們已經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只是……
“顧小哥,我們是不是見見餘小哥兒?碰碰面,也好說到說到,這麼好的親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徐姑姑潤潤乾渴的嗓子,表示她相見見餘多。
開玩笑,顧洋直接想攆人,可米雪一直在一旁虎視眈眈盯着他。
“餘多不會成親的。”
顧洋皮笑肉不笑的硬撐着,任誰有人當你面給你媳婦兒找下家,也不會有好臉色吧。
真當他是死人?
“顧小哥兒可不興這樣,這門親事飛狐郡多少人可是求都求不來……”
顧洋緊緊手裡的水杯,忍着把水杯pia到她那張描眉畫眼的一張老臉上。
“我說了,餘多會不娶親的!”
顧洋端坐主位,一臉嚴肅,那股氣勢也有些迫人的很,媒婆臉色有些難看起來。
“顧小哥兒,餘多這麼一個大活人,據我們所知,父母親還健在,你這麼做,怕是有些逾越了。”
徐姑姑掏出鴛鴦戲水的手絹,絞在指尖,輕輕揩去嘴邊的水漬,順帶沾起一層白花花的粉底,從容的靠在靠椅上,頗有些漫不經心,不復當初的熱絡。
既然顧洋這份媒人禮不好拿,餘多的,她怎麼也得從秦老爺手裡扣出來,自古以來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徐姑姑對顧洋也有了些意見,說話也開始帶着小刺兒。
這是在明示他算什麼東西嘍?又以什麼身份來插手餘多的事情。
“就是,徐姑姑說的在理,顧小哥兒怎麼能替餘多做決定呢?咱們來時把人叫出來,聽聽他的意見,興許人家就同意了呢?到時候也是……”美事一樁……
劉婆婆出來打圓場,給了顧洋一個臺階下。
“不用了,叫他出來也無濟於事,我不肯,就算他願意也是白搭!”
顧洋好整以暇的端起涼透的上好龍井,對於這兩個老婆子浪費他這麼好一壺茶葉頗有微詞。
“顧小哥兒當真霸道的很!既然如此,那咱們可就得好好說道說道了,我老婆子做媒這麼多年,還沒有見過你這樣蠻橫霸道的人!餘多賣給你家了不成?”
徐姑姑插着腰站起身來,頗有些見不到餘多就不罷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