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失眠,站成一堵牆
周沉看了新聞之後給連翹打電話:“本來想去看看你,但記者寫成那樣,我覺得我最好還是別出現的好。”
連翹一笑。不由感激這男人的善解人意,或許現在只有他能夠懂她,懂她的左右爲難和步履維艱。
其實這種時候周沉不出現反而最好,事情才能慢慢平息下去。
“謝謝,你不需要來看我,我挺好的。只是很抱歉,要讓你背這黑鍋。”
連翹唯一覺得愧疚的便是讓周沉在公衆眼裡成了一個“負心漢”,成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周沉卻很平淡,似乎這些評論和貶低對他而言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嘴長在別人身上,況且輿論這東西只是社會中相當數量的人對於一個特定話題所表達的個人觀點,並不代表事實。所以我不會在意,我唯一在意的是你。”他停頓了一下,覺得有些話還是應該說出來。
“連翹,關於孩子的事,我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你要瞞着馮厲行,但是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和原因,而我唯一希望的是你能夠安穩開心。其餘別的,我都不會在意。”
連翹一時不知如何迴應。
這個男人總是能夠在她孤立無助的時候給予她最真摯的溫暖,這種溫暖平實。安靜,涓涓的,就如溪流淌過去,讓你覺得心裡踏實,卻又不會給你太多壓力。
這便是周沉所能給予連翹的東西,願意在她身後站成一堵牆。呆記叼弟。
她往前走,他便留在原地目送她遠去。
她若受傷。只要回頭,總能看見他爲她矗立而起的,溫潤的牆。
又是一個不眠夜。
這已經是馮厲行搬回公寓後獨自睡的第三個晚上,還是不習慣,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又已經過了凌晨。
或許習慣真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他以前獨自睡都沒覺得有任何不妥,反正從10歲開始就一個人生活,可是與連翹只共同生活了數月,他發現自己已經完全把她過進了自己生命裡。
白天還好,繁忙的工作可以讓他暫時忘記一些事,可到了晚上就不行了,時間和睡眠於他而言都成了折磨。
身子習慣性地側躺在牀邊沿,雙腿規規矩矩伸直,總感覺連翹還睡在自己身邊,所以要顧慮她的肚子,不能跟她搶被子,不能跟她搶牀的空間,每次一起睡的時候她都可以在牀上翻來覆去凹各種奇葩造型,可他卻只能本分地佔一點點空間。
手臂也還是習慣性地往一側伸直,隨時準備着她翻個身就鑽進自己懷裡。
甚至牀上的枕頭也還是放兩個,他睡一個,空氣睡一個。
有時候半夜會醒很多次,總感覺腰上會有一雙手臂纏過來,熱熱的小臉貼在他的胸口處,他的小妮子喜歡睡夢中抱個東西,所以像樹袋熊一樣纏過來,這時候他便會趁機佔她便宜,在她臀上捏一把,或者在她脣上親一下……
要命啊!
完全不能想,越想越失眠!
……
連翹在月牙灣的別墅裡已經住滿一週時間。
二寶長胖長大了許多,安安也跟他“陪養”出了感情,一開始還有些排斥,不大願意看他,可兩天下來他就會趁大人不注意去偷偷逗他。
或許血緣真是個神奇的東西,每回安安一逗他,二寶就會咯咯笑個不停,安安一下子就來了成就感,逗得樂此不疲。
可一週大的孩子睡眠時間多,醒着的時間少,安安就老趴在他的小牀旁邊,嘴裡嘀咕:“怎麼還不醒啊,怎麼還不醒啊,快點醒過來陪安安玩!”
一大一小兩個人,那場面連蘭嫂在旁邊都看着可心呢。
“太太,你看這兩兄弟感情多好,從小就這麼黏在一起。”
連翹這時候都會不由笑出來,是發自內心的笑,很平和,完全沒有仇恨和雜念。
她的人生已經很不圓滿,痛苦過,墮落過,失去過,好在還有兩個孩子陪在她身邊,這或許是她現在生命中擁有的唯一的珍惜。
她此前都已經想好了,等報了心中的怨恨,她便帶着安安和二寶回巴黎,拋下這裡的一切,在嶄新的地方重新開始。
至於思慕,她也不會再管了,爭得太累,扛得太累,倒不如給一直想要的人,至少陸清姿是陸予江的親生女兒,思慕有朝一日轉交給她是情理之中的事。
這是連翹對未來的打算,但前提是她要先報仇!
後面的棋都已經佈局好了,一步步來,連翹已經不着急,當務之急是養好身子,照顧好孩子,所以她開始安安穩穩地在月牙灣做起月子。
家中有下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安安由薛阿姨照應接送,蘭嫂也是經驗豐富的月嫂,二寶更是被她養得白白胖胖。
弋正清也幾乎每天都會來,有時候是早晨,有時候是下班之後。
每回來都會帶着他親自熬好的湯湯水水,再加上下人給她燉的滋補品,連翹一週內胖了5斤,面色比出院時紅潤了許多,奶水也足,二寶都吃不完,不過也總算圓了連翹“母乳餵養”的心願。
之前安安一出生便被謝從涼安排的人送回國,連翹根本不可能母乳餵養,所以二寶彌補了她在安安身上所留下的所有遺憾。
只是連翹覺得最苦悶的是不能出門,蘭嫂觀念很傳統,覺得做月子就該在家躺一個月,所以連翹的活動範圍僅限於這棟房子以內,連花園都不準去。
多無聊啊,又不能上網,不能看書,不能看電視看雜誌,連翹只能到處找事幹,其中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便是給那盆連翹澆水,還特意叫人去買了一些養料給她施上,可能真是連翹花了心思了,那段時間她長勢特別好,葉子更加茂盛,枝頭都從盆沿垂到地上了。
宋微言那幾天給連翹打了電話,她還在醫院住着,大抵意思是不能親自來探望她和寶寶,不過說好等她出院就會來看連翹。
連翹有她這份心就夠了,在電話裡讓她自己好好養好身體,又彼此關照了幾句,臨掛電話的時候宋微言突然說:“你和馮厲行的事我在網上也看到了,男人大多都是薄情的,要你的時候什麼都敢說,可有幾個能夠真正接受你那些不堪的過去,妹妹……”
宋微言開始兀自喊連翹妹妹,因爲她要比連翹略長几歲。
“這種時候別想太多了,也千萬不能哭,我們老家那邊有說法,月子裡哭以後眼睛看東西會模糊,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把身子養好,把孩子養好,以後還有機會的,至少比我強……”
那個電話倒是讓連翹難過了好半天,不是難過馮厲行已經好久沒出現,而是難過宋微言說這些話的語氣,好像是什麼都看透了,十丈紅塵之外的感覺。
好在董秋那丫頭一有空就會跑來看連翹。
第一次來的時候特別新奇誇張,把這套別墅都贊成“養公主的城堡”了,
第二次來的時候居然帶了一份粥,裡面有鮮嫩的魚絲,味道特別好,連翹全部吃完了,問她:“是你自己做的還是買的?”
她似乎打了個咯噔:“當然是買的,我哪兒有這手藝!”
“哪間餐廳買的?給我留個名字,我下次可以自己去吃!”
“這個…我哪兒還記得啊,就來的路上隨便買的,根本沒留意名字。”支支吾吾,她倒回答不上了,連翹也沒覺得奇怪,這丫頭一向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轉眼便是十二月下旬,平安夜那天連翹也不能出去。
謝從涼給連翹打了越洋電話,在巴黎那頭跟連翹說“MerryChristmas”,還半開玩笑似地問她今晚與馮厲行有什麼活動。
他不知道連翹已經有大半個月沒見到馮厲行了。
連翹也不說穿,只說這種特殊日子,馮厲行肯定要在外面參加商業活動,忙呢,不會在家陪他們母子。
謝從涼深信不疑。
連翹藉機還揶揄他:“你今天打算怎麼過?”
“自然是女人堆裡過,大慶那邊場子新來了一批越南姑娘,我得去驗驗貨!”多風流的臭東西啊,連翹唾了他一口:“早晚死女人手裡!”
“怎麼可能!都沒死你手裡,其他女人誰還能傷得了我!”
這話說得連翹心裡一陣慌,草草就掛了電話,卻聽到薛阿姨帶着安安在放映間那邊喊:“太太,先生……”
也不知怎麼,她扔下電話就往那邊跑了,跑急了,膝蓋磕在桌腳上。
“什麼先生?”
“電視上啊,你看,先生在電視上……”
連翹這才擡頭,屏幕上果然是馮厲行,應該是LA’MO贊助的聖誕時尚晚會,他以前從來不參加這種節目,可他這次竟然去了,站在主持人旁邊,依舊是穿了一件白色襯衣,左手摟着一長髮女孩。
這女孩連翹認識,是最近LA’MO新籤的模特,前段時間剛代言了LA’MO旗下一支少女香水廣告。
好像是在玩遊戲,類似於無聊的“真心話VS大冒險”,馮厲行和那女孩一組,遊戲輸了,主持人隨機給他們搖了懲罰措施,敲定,熒屏上出現一行字——擁吻10秒鐘。
連翹不禁冷笑,現在這類節目爲了收視率真是什麼都敢玩。
她覺得馮厲行肯定不會願意,雖然生性是風流,但他不**,至少在公衆場合從未見他與哪個女人胡來過,可這次她錯了,一閃眼睛,屏幕上的馮厲行已經將懷裡的女孩攬過去吻上了……
主持人還掐秒計算,畫面可美好了,高挺英朗的馮厲行側身對着攝影機,稍稍低頭在衆人面前擁吻像花一樣美的女孩兒……
“哎喲現在這種節目真無聊…不看了不看了……”薛阿姨趕緊尷尬地換了頻道。
連翹一瘸一拐地走回臥室,剛纔跑進放映室的時候膝蓋擦破了一大塊皮,她找了藥箱替自己上藥。
特別疼,往心眼兒裡鑽的疼。
連翹扔了棉籤,抱着膝蓋縮在牀邊上,沒有哭,覺得不應該哭,沒什麼可哭。
“這個…”
突然感覺有人摸自己頭頂,連翹將臉從膝蓋上擡起來,安安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面前,將稚嫩的小手攤開,手心裡躺了一塊太妃糖。
“給你吃吧,甜的……”
一月初的時候鄴城下了第一場雪。
連翹站在陽臺往遠處看,月牙湖上都結了冰,草木和天地一片白雪皚皚。
“太太……”蘭姨走過來,略帶責備,“怎麼站在外面呢,你可不能吹風的。”
“我就看看,在家裡都憋壞了。”
“憋壞了也不能站在風口啊,你看這天氣多冷,電視裡說今年鄴城冬天溫度會很低呢。”蘭姨趕緊去拿了一條羊絨披肩給連翹裹上,拉着她的手將她拉進屋子:“快把門和窗戶都關了,月子裡吹了風以後落下頭疼的病根子。”
多大點兒事,蘭姨卻小題大做似地趕緊把門窗都關了,連窗簾也給連翹拉上了。
臥室裡一下子就暗了下來,空氣變悶了,可連翹還是覺得冷。
“小傢伙睡着了?”
“嗯,睡了,趁着他睡你也躺一會兒吧,別老是站着,站久了以後腰會疼。”
蘭姨又去扶連翹去牀上,她扭不過,只能躺下去,拉了一條被子蓋上,覺得身子冷得很,只能叫蘭姨把屋內的暖氣調高一點。
這麼昏昏沉沉的,連翹居然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起來的時候發現外面又開始下雪。
蘭姨估摸着她已經醒了,將廚房那邊早就溫着的燕窩粥端進來,托盤裡竟然還放着一束白茶花,像是剛剪下來的,花苞上還沾着一點沒融化的雪晶。
“這哪兒來的?”連翹問。
蘭姨笑着解釋:“院子裡的啊,我看着那一片全開了,覺得好看,就剪了幾支想插花瓶裡。”
連翹心裡一揪緊,沒接那碗燕窩粥,而是將那束白茶花拿了起來。
“放着吧,我來弄。”
正說着,又見下人走到臥室門口敲門:“太太,樓下來人了,說來看您。”
“誰啊?”
“是個女的,穿得很時髦,不過我不認識,薛阿姨也說不認識,像是頭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