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分手費,她的影子
連翹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腦子裡一直在想陸清姿和那跑車男的事,失眠到心煩氣躁。只能起牀將一個紅漆小匣子從牀櫃裡搬出來。
打開,裡面散着一些零碎的鈕釦,碎布,花樣,還有一個半舊的針線包。
針線包也是母親的遺物,搭扣上用紅色的絲線繡着一個“餘”字。而在針線包的下面壓着一塊青色格紋布,周邊緄邊還沒完全縫好,但已經初見樣子,應該是一塊男士方巾。
方巾固定在繡撐花架上,右下角有未繡完的字樣,才秀了寥寥幾筆輪廓。乍一看,像個“刻”字。
……
王琦住在靠近LA’MO大廈的一套連體別墅裡面,房子不大,兩層,三百多平米,是楊鍾庭送給她的二十五週歲生日禮物。
不過房子是楊鍾庭買的,裝修和所有傢俱家電的費用卻全是由馮厲行出的。
當然。這些事外人都不知。
馮厲行到的時候裴瀟瀟已經不哭了,就坐在客廳的天鵝絨沙發上,頭髮披散。手裡捧着一杯熱茶,眼睛紅腫,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聽到門口有腳步聲,她將頭從熱茶的白霧裡擡起來,眼眶瞬間變得潮溼…
“厲行…”聲音又嬌又弱,閃閃的眼仁被液體浸潤,丟下茶杯便朝馮厲行跑過去。
王琦看到這副場景。靠在門楣上,冷笑了一下:“你們倆好好聊一聊吧,我先出去!”
走的時候拿了鑰匙和外套,將門給他們關上。
王琦一走,客廳裡安靜得可以聽到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茶几上攤着幾張A4紙,也被風吹得沙沙響。
馮厲行看了那些A4紙一眼,低頭問:“合同爲什麼不籤?”
裴瀟瀟不回答,擡眸就一直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臉,撐了好久,終於是哭聲先憋不出,一點點抽泣出來。
“咻-咻-”嗚咽的聲音,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厲行…我不籤,我不會籤,你這什麼意思?”
“意思王琦沒給你解釋清楚嗎?”他終於肯低頭看她一眼,卻是滿眼寒氣。
裴瀟瀟抽泣聲更加大,像是胸口有壓不住的酸楚直往上冒:“她…解釋了,可是…我不信!你不能用一個代言就打發我,不能…厲行…你不能這樣。”說到最後整張臉都因爲巨大的抽搐微微變形,卻還要死死拽住馮厲行的手臂。
馮厲行慢慢拉開她的手,與她通紅的眼睛對視。
“瀟瀟,你不像是這麼喜歡糾纏的人,何必又要多此一舉?是代言金額讓你不滿意,還是你有其他想要的東西?”
“不是…我什麼都不要,代言,廣告,女一號,這些我統統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
“那多沒意思!”馮厲行漸漸轉過身去,用手指替她擦掉眼淚,“行了,別費這力氣在我面前演戲了,大傢什麼樣的人彼此都心知肚明,你求名和利,而我需要身旁有個固定的女人可以定期陪我,當初你說有天我們分道揚鑣的時候至少要這個數!”
馮厲行用手比了一個六字,脣梢譏誚:“可是光這個代言合同就已經達七位數,還不包括那套別墅,所以總體一算,超出你預期的十倍有餘,你還有什麼不滿足?”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裴瀟瀟不斷搖頭,哭得更厲害,“我跟你在一起兩年,不是爲了你的錢,我是真的愛你,真的想要跟你在一起。”
天大般的委屈,說到最後她只能雙臂死死抱住馮厲行……
站在門外的王琦繞着花壇不斷轉圈子。
一圈,兩圈,三圈…
屋內裴瀟瀟的哭聲此起彼伏,這幽怨,這委屈…連王琦這個旁人都聽了心酸不已。
馮厲行自然沒有耐心在屋裡陪她哭,推門出來,手裡夾着半截煙。
王琦從花壇後面走過來,問:“解決了?”
“解決了。”
“這麼快?”
“嗯。”他很敷衍地回了一聲,將手裡的菸頭在腳底下踩滅,又擡起頭來:“等她哭夠了就送她回去,聯繫她的經紀人,這幾天看好她,別鬧出什麼事。”口氣如此平緩,就像是一個極其不起眼的菸頭在他腳底踩滅一般。
可好歹裴瀟瀟也跟了他兩年啊,兩年時間,也不算短,都是女人生命中最好的時光,但他說分手就分手了,他說拜拜就拜拜了。
一則代言廣告,一套別墅,算算也是逾千萬的分手費,旁人看來已經仁至義盡,可王琦心裡那股酸楚卻越來越濃烈。
“合同怎麼辦?是不是要逼她籤?”王琦問。
馮厲行搖頭:“不用,不用逼她,她肯定很快就會同意籤。
畢竟逾千萬的代言費,不是誰都能抗拒!
這點王琦也相信!
裴瀟瀟又不傻,她能在娛樂圈混到這地步,一半是因爲馮厲行的“提攜”,還有一半是因爲她懂得“審時度勢”。
王琦冷笑一下,也像馮厲行那樣將一隻手插進褲袋裡:“好,明天我會打電話給她的經紀人,但我能不能問你兩個問題?”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所以還是別問了,問了我也不會回答你!”馮厲行一口回絕,又看了一眼別墅亮着燈的窗戶,轉身準備走。
王琦不甘心,追上去幾步。
“就只需要回答我這兩個問題就可以了!一,你突然選擇這時候跟裴瀟瀟分手,是不是爲了餘連翹?”
馮厲行腳步都沒有停,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眼看就要踏過草坪。
王琦快步追到他身後,繼續:“二,你換女人一向很勤,以前基本不會超過兩個月,可裴瀟瀟卻在你身邊呆了兩年,之所以她能夠在你身邊呆這麼長時間,是不是因爲她身上有餘連翹的影子?”
像是一記重錘下來。
馮厲行瞬間止住腳步,高冷的背影剛好站在路燈下面,將頭稍稍側過,卻沒有回答王琦的問題,只說:“我以爲你一向聰明,知道哪些該問哪些不該問,可怎麼也學得跟裴瀟瀟一樣竟問些幼稚的問題?”
“幼稚嗎?”王琦對着他的背影反問,“到底是幼稚還是直接?”
“我不懂你的意思!”馮厲行打斷她的話,將頭轉過去,“行了,把裴瀟瀟的事處理好,其餘的你不用多操心。”說完就走,態度冷漠又強硬。
王琦看着他的背影漸漸走出路燈的光暈,快要看不見了,她竟覺得一時無措起來,從未有過的恐懼。
“馮厲行,我的問題根本不幼稚,你不肯回答我,是因爲被我說中了,還是因爲你根本不敢回答?”島豐役扛。
尖銳的聲音通過空氣傳播出去,傳到馮厲行的耳膜。
他心臟停止了一下。
是不是?他是不是不敢回答?但腳步沒有停,直接往車庫去。
王琦就站在路燈下面,直到馮厲行的車子離開,她才閉緊雙眼。
黑暗中她想起馮厲行第一次看見裴瀟瀟的場景,那時候裴瀟瀟剛從電影學院畢業,拍了一支不入流的網絡微電影,她在裡面演女二號。
有次王琦和馮厲行去出差,VIP候機室的液晶屏上便插播了這部微電影的宣傳片。
裡面有個鏡頭,裴瀟瀟被男主角拋棄,借酒消愁,喝得爛醉,在夜店裡隨便抓住一個男人的衣袖問他:“爲什麼,爲什麼他不喜歡我?爲什麼他要喜歡那個賤人?爲什麼…?”
一聽這劇本就很沒檔次,臺詞也是一塌糊塗,可馮厲行居然看得入了神。
完了他突然問身旁的王琦:“這女人是誰?”
“哪個女人?”
王琦那時候還不知道裴瀟瀟這個名字呢,順着馮厲行眼睛盯的方向看過去,剛好屏幕上是一個女人的定格,長頭髮,烏黑的大眼睛,皮膚白皙,兩頰還帶着一點嬰兒肥,而王琦朝屏幕看過去的時候,裴瀟瀟正趴在夜店一個陌生男人肩膀上,牙齒咬緊下脣,睫毛上沾着淚水,一副痛苦堅韌的樣子…
“不認識,哪個三流演員吧。”王琦沒放在心上,隨口答了一句,可誰想一個月之後,她便看到馮厲行開始帶着裴瀟瀟出席各大活動和宴請。
裴瀟瀟這個三流小明星的名字突然和LA’MO執行總裁馮厲行掛到了一起。
幾乎是一夜之間,她上了各大雜誌和網站的頭條,無人問津的小演員成了記者和狗仔爭着採訪跟蹤的對象。
一夕成名,這還不夠,馮厲行幾乎是把她捧在手心裡,一貫的風流形象在裴瀟瀟那裡瞬間變成癡情漢。
誰都搞不清爲什麼,直到前段時間王琦見到了餘連翹…
就是裴瀟瀟出車禍撞倒路人讓趙漫頂包的那一次,她第一次在病房門口看到了餘連翹。
那會兒連翹爲了趙漫頂包的事跟馮厲行吵架,吵完她不服氣,用牙齒咬住脣,那個不經意的小動作當時讓王琦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但也只是瞬間而已,很快那個念頭便被自己否定掉。
可是真的只是巧合嗎?
王琦不敢確定,可心裡那種恐懼感卻越來越清晰,像是她正在慢慢失去某一樣對她極其重要的東西……
連翹是在第二天到公司後纔看到那則新聞的。
各大網站頭條:“裴瀟瀟昨夜因吞食過量安眠藥而被送往醫院搶救,目前情況不明,原因不明…”